三个多月后哥哥志找到了我们,在与父母提前招呼之后,在除夕的前几天志通过从爸爸那借来的钥匙来到家里。
与当时的他大相径庭。并没有所谓兄妹间重逢的喜悦,寒暄话也十分生硬,说了几句便停了嘴。祖父正在屋里躺着,两三天前祖父因为常年积攒的腰伤病倒了,腿也跟着痛变得走不了路。从外观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然而他说一动就疼得受不了。我说去住院吧,他嬉笑着说:
“给人笑话,腰伤老毛病了有什么好住院的。”
按照土方子给敷了几次醋水浸泡的中药也不见成效。我有些心焦意躁。
正在这样一段时间,哥哥回来了。
志弯腰蹲在祖父枕旁轻声说我回来了便关了门与祖父在房内窸窸窣窣谈着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从屋里出来,在阳台抽烟。我跟在哥哥身后问他∶
“你们窸窸窣窣说了什么?”
“坏了坏了,爷爷这可不得了了。让老头这样活着不如死掉算了,太惨了。不行今晚得喝酒,要多喝几杯”哥哥不停得用两个指头摩挲着鼻梁,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讨厌哥哥说这样的话,就当作没听见似的回到房间,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一会饭厅的灯泡亮了起来,母亲轻轻敲门唤我吃饭。我才磨磨蹭蹭的整理好样子出来。父亲的脸上现出从所未有般陌生人的表情。饭桌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志喝酒时咂嘴的声音。
“不要紧吧,烧酒来着......慢点来......”
“没事没事,喝多少都不要紧!”志无所谓的嘀咕。
“不过这......”
“让他喝好了!”祖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点点头。
夜里,志溜了出去,直到半夜回来时,我听到门锁咔嗒声才渐渐入眠,那夜的月光如洪水般涌满了窗户。
第二天早晨,志不知是没睡还是怎么,趴在阳台上望着远处飞过的鸟。
“听说爷爷腰痛?”
听那口气像才知道一样。
祖父听见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爷爷这种病么,有一定心理因素。睡眠不足了就早点睡,带着眼罩睡,这样或许容易入眠。”
我就纳闷,这跟腰疼有什么关系吗?
祖父向来就不喜欢在睡觉时候挂戴什么东西,就连佛珠手串都是取下放在枕边并不戴着睡。
“爷,戴眼罩睡觉怎么样?”
“戴着试试看。“祖父低低的答应着。这让我又再次意识到,似乎只要是哥哥说的话,祖父都会听从。
于是每天入睡前,爷爷都会戴着眼罩睡觉,戴着眼罩躺在床上,看不到神色,那样子让我莫名的心悸和不安。
“好方法呀,戴上眼罩就好像能睡着似的就这么睡下去了。”晚饭时祖父边笑边说着,似乎胃口也很好。
虽然我不怎么相信,祖父从前就很讨厌身上挂着什么东西睡觉。但是比以前精神许多也是事实,所以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哥哥来了之后跟他那帮徒弟天天混在一起大谈什么医学科技的进步发展,平静的生活在哥哥的介入下逐渐变作了疯狂的漩涡,我有些苦闷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和志太久没有见面了。有时欠身起立却又全然无处可走。摇摇晃晃的走回二楼的储物间。
这里以后便是志的房间,之前就托亲戚的帮助,把志在老家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这来。书柜里的,书桌抽屉里的,还有锁着的柜子加上塞满一堆小开本的行李袋。通通打包好送了过来。最好还是等志自己把书放在自己满意的位置。现在只管那么杂乱无章的放着。由于昨天他并没有在家睡,所以并没有进过这个房间。我漫不经心的拿起叠在最上面的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潦草地写着一首诗,似乎是他高中毕业时苦闷难耐时写的
命运将我的情感
与道德维系在了一起
时时摧残
虚耗殆尽
疲惫不堪
神啊....
我将一直疲于奔命
在此时此刻
命运已经击败了勇者
所以,努力和忍耐
不可多有拖延
后面又稀稀拉拉的写着一行字:
我需要钱,要许多....
麦片与酒,我选其一。
看到这里,我合上笔记本,放回了原处。这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房间里的窗扇开着,外面的风顺着窗沿吹了进来。回想起那时的事情,具体的种种都是阿皓告诉我的。阿皓是哥哥高中时代的挚友,虽说看上去似乎有些死板,但待人热情,看上去很有教养。哥哥能和这样一位有德之人做朋友,我暗自觉得有些可惜。
那时的我同现在的我相比,不,这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东西。终日呆愣着,人前既不会说话,人后也不会思索。
往事在此不过多的叙述,但是有一件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对我的生活来说又有一定的分割意义。
那日,我因为担心祖父打志把志给气走了,于是来到皓的家中拜托他帮忙。那是我第一次与他见面,皓正独自一人在家,他是一个奇怪得十分平淡的人,即便到后来明明每天都会换着不一样的衣服,但我总没有过于注意到。仿佛衣服和他的身体融合了一般。我去时,他正穿着学校的制服蹲在家门口的台阶上。
“志啊?我也不大知道,或许离开这座城市了吧”。
他用温和的语气劝我说,似乎把我看成是他哥们的女朋友了。我说是他的妹妹,他当即轻声笑笑便起身示意我跟着他。
“我们去找找看吧!”
用勉强的商量口吻说着,踩着红边黑面的橡胶人字拖走在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