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助跑后顺利地爬上了围墙,然后在围墙上半蹲着身子。
因为有根树枝就长在我手够得到的地方,所以接下来就简单了。
我屏住呼吸,观察了一下周围。
无论是身后的街道,不远处的小巷,还是眼前的独栋房屋以及后院,都是一片寂静,并没有感觉到附近有人的气息。虽然多少松了口气,但我还是继续屏着呼吸,顺着树枝,小心翼翼地一根接着一根往上爬。没多久就爬到二楼的高度了。
二楼没有灯光的房间,窗户是敞开着的。正当我手脚并用,顺着粗壮的树枝爬过去,想要向里面窥视的时候,正好跟从里面探出头来的人四目相对。
是名少女。
那名少女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糟糕,被发现了!
过于突然的事态发展让我的心脏有一瞬间像是抽筋似的僵住了,但又马上宛如脱缰的野马似的剧烈跳动起来,仿佛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一般。
冷静、冷静下来!
我拼命地对大脑变得一团混乱的自己暗示着。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而且身材娇小,四肢也十分纤细,只要现在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机,跳进窗内,应该就能成功将她压倒在地,接下来只要将她杀了灭口应该就---
“……啊……”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变得越来越危险,我猛地甩了甩头---
“……哎?”
视野突然间大幅倾斜了。
我一不小心失去平衡,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少女小小的惊呼声立刻被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掩盖掉了。
下坠的过程十分短暂,背着双肩书包的背部一下子就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后脑勺猛地后仰撞到地面。冲击从背后和头部扩散开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宛如波纹般慢慢地袭向全身。一时哽在喉咙的呼吸,逐渐化为如同野兽般的呜叫从自己的口中流泄而出。
拼命忍耐了一会儿后,沉闷的苦痛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
我想要站起身来逃跑,却发现手脚竟然不停使唤。
脑袋里晕沉沉的,该不会是脑震荡了吧?这下可糟糕了……
因为暂时没法起身的缘故,我保持着仰躺在地上的姿势,透过因为树叶都掉光了,变得光秃秃的树枝缝隙间,望向了二楼的窗口。
虽然印在视网膜里的景象既模糊又有数重叠影,但还是勉强可以看出少女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冬天特有的冰冷微风吹拂着我的脸颊,耳鸣不止的耳朵听到了从二楼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是去叫人来抓小偷了吗?其实我觉得直接大喊“抓小偷”的话,反而比较有效率。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半放弃的,茫然的等待即将面对的结果。
因为我的年龄还未满14周岁的缘故,所以就算被抓到派出所去,顶多也只是被教育一顿,然后就放我回家,虽然我无家可回就是了。
不过,在被送到派出所之前,有时也会被捉到我的大人们围着毒打了一顿,只有这种事我是极力想避免的,每次被打都觉得好痛好痛,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每次都没有如愿地死去,又没有自杀的勇气,只能忍着痛活下去。
可是,却不知为什么而活着,这样的生活一点也不幸福,不如说,或许幸福根本不会降临到这样的我身上也说不定。
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缝隙,冷冷地洒落在我的身上。
我突然间觉得,幸福对于我来说,或许就像那高挂在天空中的月亮一样,即使努力伸出手去,也无法抓到,就连指尖无法触及……
“……咦?”
我看着自己不知不觉伸向半空中的手。
顺着指尖看向被夜色染透的天空,半月无比清晰地印入我的视野之中。耳鸣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停止了。试着坐起上半身,结果也出乎意料的成功了。
我开始试着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背在背后的,塞满衣服之类的日用品的双肩书包,成为了缓冲的气垫,吸收了大部分的冲击,所以身上除了些许擦伤之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到准备前来抓我的大人们的身影。
……看来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在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准备站起身来的时候,从头顶上的半空中传来了“吱呀”的开门声。
“呼~没想到这门锁已经生锈得这么厉害了,害我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终于打开了呢。”
接着传来了毫无紧张感的说话声。
“……唉。”
我小声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逃得掉呢?要是刚才没有撞到头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会因为一时无法行动的缘故,而耽误了那么多逃跑的时间,并且还想起了一些讨厌的事。虽然我因此而变得冷静下来就是了。
回想起我刚才的危险想法,我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更加苦涩,再度小声地叹了口气。
“啊!对了对了,现在不是悠哉悠哉地在这里抱怨门锁的时候!”
背后响起了慌慌张张地跑下楼梯的声音。
我对于在背后传来的话语在心里表示同感,我好像也有点冷静过头了,虽然就算被抓到派出所也没关系,不过被打的话真的很痛,所以现在不是在这里反省的时候了。
可是,感觉有点奇怪。周围并没有以前发现我后嚷嚷着“抓小偷”的喧嚣声。
怀着一分疑惑,九分为了确认对方的人数和大致位置,寻找最佳逃跑路线的心情,我偷偷地回过头。然后,和对方四目交会了。
“啊!”
对方停下了脚步。
“…………”
我站起身,维持着随时可以逃跑的姿势,一边警戒着少女一边观察着四周,不过除了站在户外紧急逃生梯上的少女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
难道是埋伏在围墙外面等我逃出去自投罗网吗?上次我就是被发现后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慌不择路,结果竟然自己跑进了敌人的“包围圈”里。
“……那个,你不用这么紧张啦,这里没有其他人了啦。”
少女似乎察觉到我的意图,用有点紧张,却感觉不到害怕的声音说道,白色的气息伴随着话语从她的嘴里飘出。
仔细一看,少女是刚才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的那个女孩子。
“…………”
虽然不知道她和我说这些话的意图,不过我并不打算完全相信。
“真的啦,这里离主屋有点距离,而且一般也没人会来这里,所以我想应该没人注意到刚才的声响……啊!对了!”
少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叫了一声,让我稍微吓了一跳。
“那、那个!刚才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吗?”
“…………”
我有一瞬间以为是我自己听错了,可是少女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安与担心,却让我确信到我并没有听错。
因为太过出乎意料,让我一时只能愣在原地。
“哇哇!你看起来变得呆呆的,该不会是撞坏脑袋了吧?糟了糟了,这要怎么办才好?”
“……真失礼。”
看着独自在那里变得手足无措的少女,我皱着眉,小声地嘟囔道。
虽然我的确是撞到了后脑勺,不过说我变得呆呆的未免太过分了吧。
不过考虑到我的立场问题,我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咦?啊……不是的,我不是在说你的坏话啦!”
少女似乎听到了我说的话,慌忙地解释道。
总觉得,这家伙该不会是没发现我是小偷吧?
我皱着眉看着那样的少女,快速地思考着。
“没关系……对了,那个,不好意思,刚才我有件东西掉进这院子里来了,所以想进来捡,不过又怕你们不让我进来,可是那样东西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所以我就偷偷爬进来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和你看到的那样……对不起,我不该擅自偷爬进来的。”
我一边编织着谎言,一边观察着少女的反应,最后低头表示歉意。
“…………”
我悄悄地抬起头,看向了少女。
少女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清澈的黑色眼眸静静地看着我。
……被识破了么?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不安逐渐捏紧了我的心脏。
“原来是这样啊,那东西找到了吗?”
少女突然莞尔一笑,温柔地说道。
“……嗯。”
因为怕被看出破绽,所以我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点了点头。
“所以我要回去了。”
未等少女回答,我就快速地转身,准备逃跑。
“啊,那个,等等!”
强压住想要撒腿就跑的冲动,我僵硬地,慢慢地回过头。
“……还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那变得激烈的心跳声,少女依旧维持着微笑问道:“你是彼得潘吗?”
“……彼得潘?”
我在悄悄地松了口气的同时,鹦鹉学舌般的重复了少女所说的那个名字。
啊……想起来了。
“……那个是小说里的人物吧?”
我困惑地回问道。
“嗯……这样啊……”
少女露出了略显落寞的笑容。
“……还有其它的事情么?”
“没有了哦,不好意思,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没关系。”
我礼貌性地回应后,就快步地回到树下,一边警戒着少女,一边向上攀爬着。
少女似乎一瞬间露出了想要说些什么似的表情,不过最后只是苦笑着看着我。
虽然多少有点介意,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顺利的回到围墙上后,我小心翼翼地寻找了一番,不过并没有发现有人埋伏在外面。
看来她似乎真的没有发现我是个小偷。
我回头看向少女,发现少女依旧站在楼梯的转角平台上看着我。
只是随便在轻柔质地的白色睡衣上披了件红色外套的少女,此时正静静的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光的关系,她那反射着朦胧光辉的白皙皮肤显得过于苍白。
不过,她无可厚非的是个美少女。
少女似乎是对于我的视线感到在意般,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困惑地眨了两下。
叮叮当当……
突然吹拂而过的微风,让少女那头感觉像流水般滑顺的黑色长发,以及那感觉既昂贵又漂亮的睡衣裙摆一起轻柔地飘舞着。
少女像是感到寒冷似的缩了缩脖子。
“…………”
原本是想道个谢的,但干燥的嘴唇虽然动了动,声音却并没有从喉咙里出来,只有被染成白色的气息让微风夺了去,逐渐消散在夜空之中。
被风吹动的刘海和鬓发,不停地搔弄着脸颊,传来有如枯草般的触感。
少女再度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移回视线,从围墙跳了下去。
屈膝落地后,我迅速地站直了身体。
在我迈开脚步准备离开的时候,背后再度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我回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刚才少女所在的二楼窗台上,有一串贝壳风铃正随着风摇摇晃晃着,发出悦耳的声响。
突然,视野一角所捕捉到的,踩着楼梯回到二楼逃生梯门前的少女身影,似乎正打算回过头来---
我慌忙地别开视线,背好双肩书包,转身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