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哦。
温蒂竟然会说这种和那个女人差不多的话。
虽然听起来像是充满了善意与祝福,但实际上单纯只是不负责任的话语罢了。
就像那个女人一样,留下这句话后就抛下我和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的爸爸自己一个人逃走了。
那天夜里之所以会送我圣诞礼物,抱着我并对我献赠祝福话语,或许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或者单纯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也说不定,反正献上祝福又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损失。
话说回来,我也并没有因为这句说得轻巧的祝福而变得幸福起来,反而因为那个女人的离去变得更加不幸了。
自从那个女人突然间不辞而别以后,爸爸就变成了整日食不下咽,只靠饮酒度日的酒鬼了。
公司也不去了,整日醉生梦死,脾气也变得更加暴躁,稍有点鸡毛蒜皮不顺心的小事,就会借着对我拳脚相加来出气,而那时的我并没有反抗的力量与意志,只能尽量待在外头消磨时间,晚点回家,想借此少受点罪,至于实际效果如何就不清楚了,毕竟也不可能因此就不再被打。
而这样的日子在持续了一年多以后,爸爸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迷上了赌博,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赌场里,甚至有时两三天不回家,然后在输光身上的钱,醉醺醺地回来以后,就会拿我当出气筒,接着第二天从家里拿钱后又直接去了赌场。
不过因为爸爸不去工作的原因,家里其实已经没什么钱,可以说是捉襟见底了,所以爸爸时常把家里的东西拿去抵押换钱,因此家里也越来越显得不像个家,变得空荡荡的。
可是我对此毫无办法,虽然曾经试着鼓起勇气去劝阻,不过换来的则是一顿暴打。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也过了一年,家里值钱的东西被典当得差不多了,爸爸却依旧不见悔改,流连于赌场之中。
直到后来,几个男人找上门来以后,我才知道爸爸在外面不知不觉中已经累积下了一大堆的欠债与赌款,那对于家里一贫如洗的现状来说,是个难以偿还的天文数字。
那几个男人看见爸爸不在家,搁下几句狠话并表示明天还会再来之后就离开了。
结果第二天爸爸也没有回来,而重新找上门来的那几个男人这次则因此对家里大肆打砸了一番,并威胁说“明天就不只这样了”后才径直离去。
蜷缩在墙角的我只能呆呆地望着明明一片空荡,却又遍地狼藉的家,默默地等待爸爸回来。
然而直至月光透过窗户洒满一地,爸爸却依旧不见回来。
其实因为爸爸已经大半个月没回来过的缘故,所以我心里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但我除了等待并无他法。
昏暗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漫长,以至于让我在不知不觉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半梦半醒中,我听到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然而出现在猛然抬头的我的眼前,却是身为房东的阿姨。
虽然我想起身招待,却突然眼前一黑,无力地瘫坐回去。
扶我起身到床上躺好的房东阿姨,在得知我除了前天吃了顿晚饭外,昨天到现在还滴水未进,饭也没吃的情况后,帮我倒了杯热水就突然离开了。
而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竟然有两道干掉的泪痕。
原本以为房东阿姨已经走了,结果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而且还帮我买了早餐。
因为不好意思一再推辞,再加上肚子的确觉得很饿,所以我道谢之后,就安静地将早餐全部吃进了肚子里,接着再度表达谢意。
然而房东阿姨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她今天是来回收这间房子的。
根据房东阿姨的说法,爸爸已经拖了两个月的房租没交了,所以我知道这样做也是合情合理的,况且这两天的事情应该也让房东阿姨觉得很不安和困扰吧。
我沉吟着苦恼了一分钟左右后,最后只好怯怯地表示自己没钱可以清还欠下的这些房租。
然而房东阿姨不知为何露出了呆然的表情,接着才反应过来,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我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现状,所以决定放弃追讨这笔房租债了。
这次反过来轮到我愣住了,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不过房东阿姨则表示我并没有听错,因为她觉得就算要追讨我也没能力偿还,所以只得放弃,并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
她喃喃自语地如此说道,接着以认真的表情表示希望我可以尽快搬离,毕竟谁也不想惹麻烦上身,况且对于已经退休的房东阿姨来说,房租是重要的生活经济来源,她也想要重新找到租户。
虽然话语本身听起来既现实又不近人情,但我从房东阿姨那满是岁月痕迹的脸庞上,可以看到她心里想掩藏起来的不忍心与歉意,况且能不追讨房租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援助了,所以我自己也应该知足识相地离开了才对。
……至于这个我生活了很久的家,我想爸爸和那个女人一定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吧?这样的话,也没有守望的理由了,况且一想到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今天还会来,我便觉得害怕。
这样下定决心之后,我便对房东阿姨表示自己今天可以搬走,然后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值钱的东西大多数都已经被爸爸卖掉了,而其它的则是这间房子附带的老旧家具,就算当掉也值不了多少钱,上上下下搜寻了一番之后,勉强算是装满了自己的书包。
为了不让自己退缩反悔想死皮赖脸地留下来,我一股作气地背好双肩书包打算直接离开,不过却被房东阿姨叫住了。
没想到房东阿姨居然还在的我稍微吓了一跳,然后才疑惑地回望着对方。
房东阿姨踌躇了一会儿后,开口问我离开后有什么打算。
见我待站在原地,房东阿姨惊讶地开口问我难不成心里还没有计划。
她这样说我才猛然醒悟,我根本就什么也没想,自以为想法十分理性,其实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不过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虽然我并不认为船到桥头便会自然直。
不过我也不认为房东阿姨打算引麻烦上身,而我也无意这样做,因此我对房东阿姨表示总会有办法的。
房东阿姨沉默了一下子后问我说不打算去投靠亲戚吗?
对此我只能无言地点了点头。
房东阿姨再度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许久,她才以有些苦涩的声音祝福我要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想,房东阿姨说这句话的同时也委婉地表达了隐含的另外一种含义吧,所以我只得识相地咬紧嘴唇点了点头,接着弯腰鞠了一躬,转身快步离开。
我想我果然不喜欢这种不负责任的祝福。
至于离开以后的生活,果然异常的辛苦,虽然我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生活的艰辛却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光是填饱肚子,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钱就显得有些窘迫,因此我只能到公园里或者地铁通道找地方睡觉,不过睡得并不安稳,因为有些流浪汉或者其他露宿街头的人会基于强烈的地盘意识对我进行驱赶,而有些品性不好的人甚至会趁机对我毛手毛脚,所以我只能四处颠簸寻找落脚之地。
而这样的日子直到我换了男装,并找到了被废弃的工厂厂房之后才有所好转。
但是好景也不长,身上的钱终于用完了,光凭自来水根本没法填饱肚子,但是我却没有找到财源收入,只能抱着肚子四处游荡。
虽然我也曾想过去投靠亲戚,但是着实想不起哪位亲戚的地址和联络方式,其他人是怎样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家并没有和亲戚有什么来往,至于原因,并不清楚。
家乡的地址倒是知道,不过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已经去世了,我想家乡里的祖屋应该已经没人居住了吧。
话说回来,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倒是时常有亲戚来访,那时候我家自己有办工厂,印象中事业发展得挺兴旺的。毕竟后来爸爸总是嚷嚷着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所谓的亲戚都是些毫无亲情味又势利眼的家伙,看到自己落魄了就把自己当成衰神躲得远远的之类的话语,所以我想应该是如此。
而那个女人那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我估计也是因为那时候家境富裕养出来的恶习,以及形成的扭曲虚荣心吧,毕竟后来那个女人每次因为花钱买奢侈品而和爸爸吵架的时候,那个女人总是会说自己不买这些的话,在以前的朋友面前会抬不起头来。
不过就算知道这些又如何,事情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回忆只会徒增无奈与痛苦。
况且这时候的我只想要寻找食物填饱肚子,所以甩了甩头抛开回忆。
我一边在内心里厌恶着动不动就陷入回忆的自己,一边抬起头来,面前刚好是一家中等规模的超市,一位中年妇女提着两袋冷冻食品以及熟食从里面走了出来,似乎是觉得呆站在门前的我有些古怪,她不时回头瞄了我几眼,但是我并没有力气去在意。
原本努力忽视的饥饿感突然间又再度苏醒,我吞了吞口水,穿过玻璃门走进了超市里面。
我知道自己身上并无分文,然而强烈的空腹感却催促着我前进。
琳琅满目的熟食、水果、零食之类的食物刺激着我,我不禁再度吞了吞口水。
一边注意着超市员工的视线和身影,一边寻找着机会,虽说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好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抓起一包饼干偷偷地塞进了衣服里面,然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可身体还是抖个不停。
然而刚走没两步,背后就有人出声叫住我,心虚的我忍不住拔腿就跑,背后的人似乎也追了上来。
逃出了超市以后,我边跑边回头看向背后,只见超市里的男性工作人员正紧追着我,嘴里还大喊着给我站住之类的话语,当然我想这世界上应该不存在着逃跑时被人喊站住就真的会停下脚步的人。
我一边避开停下脚步围观以及走在面前的路人,一边拐进了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再兜了两三个弯,然后躲进了某栋楼层后面的逃生门里。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或许跟本就是慌不择路了,不过误打误撞的却选对了逃跑路线。
那时的我蜷缩着身体躲在逃生门后面,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成功脱离了危险,松了口气的同时,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没了力气,我直接瘫坐在地面上。
袋装饼干从衣服里面掉落到地,我伸出手打算捡起。
这时突然有颗水珠子啪嗒一声滴落在袋包装上。
我抬头看向头顶,上面只有积满灰尘以及挂着个小蜘蛛网的干燥天花板,或许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清理过了吧。
脸上感觉冰凉冰凉的,伸手一摸,湿漉漉的。
眼泪正在沿着脸庞滑落,在包装袋上积出个小小的水洼,呜咽声从自己的嘴里溢出,怎么也止不住。
虽然觉得自己应该成功逃脱了,但我还是不敢哭出声,于是我撕开了包装袋,抓了把小饼干就塞进了嘴里。
因为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吃着饼干的缘故,所以一点也感觉不到饼干的烤麦香味。
咸饼干那咸咸甜甜的味道,也很快被滑进嘴里的泪水那苦涩的味道所掩盖,而且袋子里的部分饼干也因为眼泪的缘故软掉了,总而言之,好不容易得来的食物口感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糟糕。
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好吃,常听人说最美味的调味料是饥饿感,现在想来确实如此。
满足感油然而生,甚至有点重获新生的感觉,但是我还想要更多,因为我尚未觉得幸福。
我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了,或许也可以因此而获得幸福也说不定,就像现在获得的满足感,所以,幸福或许也可以通过我自己的双手争取到手,如果命运并不打算给我获得幸福的机会,那么,我就从别人身上窃取过来吧。
至于我想要的幸福---
---是什么呢?
我望着面前的人海,呆然地想着。
---那时候的我所许下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
“……真无聊。”
我轻叹了口气。
自己对着自己装傻,有什么意义吗?
然而即便理性如此告诉自己,我还是想让自己遗忘,让自己不去回想起来。
我再度轻叹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今天是假日的缘故,行人步道区一到中午时分,人潮就更拥挤了。
到处都是父母带著小孩的亲子档,要不然就是情侣,甚至连小学生初中生之类的群体也不在少数。
在这之中,背着大大的双肩书包,穿着温蒂那时给的那套漂亮衣服,背靠着电影院的黑色玻璃外墙站着的我,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不过虽然偶尔有人向我投来了在意的目光,但并没有引来其它的麻烦。
说不定在他人的眼中,我只是在等约会对象也说不定,就像不远处的广场前那位不时拿起手机察看时间,看起来十分紧张的男孩子那样。
多家商场门口的喇叭都大声播放着各自不同的流行歌曲之类的音乐,再混杂着摆设在店头的游戏机传出的音效,以及特价店重复播放的各种清货促销广告,形成了相当吵杂的噪音。
这些充斥于行人步道区的喧闹让我感到有点不舒服,现在明明是令人感到清冷的冬季,却不由得让人觉得闷热。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种环境下还能陷入回忆的我,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概可以说是病入药膏肓了吧。
至于让我回想起过去的原因,大概是身旁那些贴在黑色玻璃墙上的电影宣传海报吧,其中有一张主打“父爱”亲情牌的电影海报,上面写着感人至极的情感催泪大作之类的宣传词。
话说我突然想到,这类不时出现的催泪电影之所以能感动到他人,究竟是因为人的心灵过于感性,还是因为现实里这类事情太少见了呢?
就像民间所幻想出来的童话故事里,总是可以看到里面所寄托着的,现实所渴望不到的愿望那样。
举例说明的话就是女生偏爱的灰姑娘形象,以及男生时常幻想的,拯救公主的骑士形象。说到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觉得爱情果然是贵族才玩得起的游戏呢?毕竟灰姑娘即使未见过王子本人也渴望着能与他结婚,而骑士们亦一样,所以就算怀疑灰姑娘与骑士们爱上的究竟是王子与公主的身份、权势还是钱财之类的也不无道理吧?或许有人会觉得“游戏”这个词用得过分,但是毕竟我也没打算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所以这里暂且放一边吧。
况且关于世间是否存在真爱的问题,像我这种从未谈过恋爱的小鬼在这里高谈阔论,只会让人觉得我在不懂装懂罢了,虽然我对谈恋爱没兴趣就是了。
说到电影,印象中小时候有部名叫《有情饮水饱》的作品,虽然没看过内容就评论作品名好像不太好,不过在实际上的确有过只有水喝的生活的我眼中看来,就是不切实际。
就算以爱情为佐料,也不可能只靠水就能满足人体的基本生理需求。
更进一步的说,爱情,或者说婚姻也得在双方的基本物质需求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才能得以维持吧,就像那个女人和爸爸这对同林鸟,不就因为这类原因而各自飞了,丢下尚不会飞翔的雏鸟。
……好烦。
怎么又联想到过去了,我明明应该努力去遗忘这些才对……
我的左手突然一阵刺痒。
我举起左手看了下,手腕处的两道伤口已经结疤,并没有化脓之类的问题,话说回来,印象中这好像是伤口快愈合时的正常现象的样子。
这是我两度想要割腕自杀时留下的伤痕。
至于我为什么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没能自杀成功的缘故。
明明我是因为和温蒂的关系绝裂的缘故,对现实彻底绝望而想要自杀,却又因为想起温蒂说过希望我活下去的话语,以及那时的表情而自杀失败。
其实我知道,刚才之所以会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温蒂的那句祝福。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却依旧无法忘怀。
我把左手藏到了身后。
---大家都一样。
我低下头轻叹了口气。
---我不应该抱有期待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下去,我真的有办法成功自杀吗?
左手手腕变得异常刺痒,热辣辣的让人很难受,我忍不住想要去撕开伤疤,想要一口咬下去---
身旁的电影院里突然从门里涌出了大量的人群,喧闹的声音让我把视线从左手手腕上移开,看向那里。
“…………”
发热的脑袋冷却了下来,我装作若无其事开始寻找目标。
有几个人似乎是觉得站在一旁的我挡到了路,露出明显的不耐烦神情绕过我向前快步离去。
眼前不远处的路边也有几个人正抢着截停的士。
每个人看起来都匆匆忙忙、争先恐后的,究竟是因为这座城市的生活节奏比较快,还是习惯成自然的急躁性子,仰或者是所谓的与时间赛跑精神?假日便是如此,平日的节奏或许更为紧绷吧。
谁知道呢。
目前还是先找好目标,趁着这会儿的混乱下手才是最为紧急的事情。
最理想的目标当然是带着包包,单独行动的女性,一般来说,她们都会把钱包以及手机放在里面,运气好的话,甚至会有其它不错的收获。
很快我便锁定了目标,一名肩上挂着包包的染发中年女子正向我的方向走来。
她的注意力都被周围的人群所干扰分散,明显是下手的好时机……
咦,那是?
刚才没有注意到,在目标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原本我以为那是那名中年女子的小孩,但是仔细一看,那名小男孩的脸上明显带着有些紧张的神色,而他的手正打算偷偷地伸进中年女子的包包里……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抓住了那名小男孩的手。
中年女子似乎什么也没注意到,只是稍微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就径直离去了。
我看向小男孩,只见对方正呆然地看着我,接着回过神来,奋力地想要挣脱我的手。
我反射性地握紧住他的手不让他挣脱,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了。
“放、放开我!”
周围开始聚集起围观的人群,看来都被这场小骚动吸引过来了。
感觉真让人不愉快。
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多无聊的人,每次都喜欢在一旁看戏,而实际上当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却很少会有人会出手相助。
这并不是什么愤世嫉俗,而是我就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候的我被人围着拳打脚踢的时候,虽然一旁有人会说着我还这么小,很可怜什么的之类的话语,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
……真是让人不愉快的回忆。
嗯?
我突然发现视野的一角里,倒印在电影院的黑色玻璃外墙上,有两双目光明显带着凶险色彩以及敌意的眼睛。
目光的主人是两位看起来不怎么友善,体型中等的男人。
“…………”
我放开了小男孩的手。
不知道是碍于周围围观的人群,还是有其它的原因,小男孩并没有马上跑开,而是以警戒的目光瞪着我。
啊……该不会是在担心我会揭发他吧。
怀着不禁想要苦笑的心情,我弯下腰凑近小男孩,悄悄地说道:“不用担心,我俩是同行啦。”
“…………”
小男孩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厌恶色彩。
……看来还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呢。
心情复杂的我摸了摸他的头,开口说道:“既然不喜欢的话,希望你长大以后不会变成铁钩船长。”
“…………”
小男孩抬头望着我,并没有挥开我的手。
“就算不能成为彼得潘,像温蒂那样活着也不错吧?”
小男孩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看了旁边一眼,又马上一脸害怕地低下了头。
我挪动眼珠子看了眼那个方向,周围的围观人群早已经散开各自离去了,然而那两个男人依旧在注视着我们两人。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那两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我再度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然后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以后,我回头一看,那个小男孩依旧在原地看着我。
加油吧,我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如此说道。
至于他有没有看得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川流不息的人潮很快便将彼此淹没,我只好顺着人群向前走去。
我回想起自己刚才的一连串言行,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那不像是我会做的事,而且还因此什么也没有偷到。
或许是因为从小男孩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身影吧。
然而,我的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了温蒂的脸,还有那本《稻田的守望者》,以及温蒂说过的那些关于稻田的守望者的话。
我猛地摇了摇头。
周围的人正一脸奇怪地看着我,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好不容易出了商业街道,来到广场外围的时候,人群总算稀疏了许多。
我吸了口气,然后转身看向了背后。
看来那两个男人并没有跟上来,我不禁松了口气。
我再度回想起那个小男孩的脸。
不知道他是被家人带上了贼船,还是被坏人逼迫的呢?
……不过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可没能力帮助他人。
我咋了咋舌,回过身打算继续向前走,没想到因离心力而甩动的书包,竟然撞到了身旁的街边报刊厅的柜面一角,“碰”的一声,上面摆放的数瓶饮料掉落到了地面上。
“喂!”
“啊……对、对不起!我马上帮您捡回来……”
我弯下腰开始收拾散落四处的瓶装饮料。
幸好这一带的行人不多,大家也自觉地避开,所以回收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正因为如此,我才有闲情顺便倾听一下报刊厅里播放着的收音机新闻节目。
这个节目似乎是针对当地,也就是这座城市的,播报的内容都是诸如市内某小孩在两天前起就行踪不明、近日医院里的感冒患者大幅增多之类的。不过稍微有点遗憾,我对这些话题果然不怎么感兴趣。
“摆在这里可以吗?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把收拾好的瓶装饮料都重新放回到报刊厅的柜面上。
年过半百的报刊厅老板看了瓶装饮料和我一眼,开口说道:“没事,只要没弄脏就好。”
我抬头看向报刊厅老板,只见对方嘴角叼着的香烟燃着星火的前端,细长的烟雾正袅袅升起,仿佛会被飘散到灰色的天空里去。从微张的嘴里勉强能够看到的,变得暗黄的牙齿可以推测出对方的烟龄很长。面容说不上严肃也说不上和蔼。
不过光凭这些猜不出对方刚才那句话究竟是并无他意的说词,还是有着弄脏的话就要我掏钱买下来的弦外之音。
收音机的新闻播报声依旧尽职地回响着。
算了,既然对方没开口的话我就当什么也没察觉好了,现在应该赶快离开这里,然后重新去找目标才对。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低头致意道:“真的很不好意思,饮料我摆好了,如果没事了的话,那我先---”
收音机的新闻播报声依旧尽职地回响着,可是在我的耳朵里听来却是一片杂音。
“……伯、伯伯,刚才的那条新闻说了些什么……?”
报刊厅的老板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开口告诉了我。
收音机的新闻播报声依旧尽职地回响着,可是我已经没法听清其中的话语。
我感觉到街上各种嘈杂的声音正在逐渐远去。
刚刚、面前这个男的、说了些什么?
市内首富、著名慈善家的女儿、夏家的大小姐、夏雯慧、因病、去世了、今天、正在举办、葬礼?
……什么意思?
……………………
温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