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库罗丁补给线防卫作战,诸位英勇顽强,出色完成了防守任务同时给予加利亚军重创,可谓功劳可嘉,希望诸位再接再厉创造更大的战果!”
结束了一天的战斗,库罗丁森林深处的帝国军驻地灯火通明,一个临时赶制的木质礼堂里,众多军官齐聚一堂。
“205机甲师团必胜!帝国必胜!”
为首的军官宣读完致辞,高高举起了酒杯,礼堂里清一色的红衣军官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也举起酒杯回应。
“为了陛下,干杯!”
“干杯!”
众人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开战以来许多人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碰酒,一杯下肚不少好酒之徒意犹未尽的咂了砸嘴。
“晚宴正式开始,诸位自便吧。”
到底是军队,这声命令响起众人才算彻底放松下来,有的找到熟悉的伙伴吹嘘战绩,有的则很实际的大快朵颐,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会场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名红衣服的军官放下饮空的酒杯,走出了礼堂。
红衣军官出到礼堂外,长叹一口气摘下了帝国军制式军帽,帽子掀起的瞬间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散落开来,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上了星辰一般散发出如同萤火虫般的柔和光芒,配合上那张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冷峻面容,美丽得让巡逻路过的士兵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停下了脚步。
“克伦维少尉,这么快就出来了?菜不合您的胃口?”
见她出来,门口一名莫约十五、六岁挂着列兵军衔的少年马上迎了上去,看着她的目光满是钦慕。
“鲁宾?不是叫你先回去了吗?”
“兄弟们叫我来接少尉,担心您……”
“……”
推开鲁宾递过来的军大衣,少女迈开脚步向着营房走去,鲁宾连忙跟在身后。
“少尉…您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今天我们可是大胜利啊,拉尔夫上尉都亲自嘉奖您了……”
鲁宾脑海中浮现出白天作战时少尉的英姿,口中的话一下子停不下来了……直到少女回头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闭住了嘴。
“大胜利…吗?”
少女口中喃喃的品尝着这三个字眼,一丝不甘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
师团抵达库罗丁后自己亲自侦查了自己连队所部署的地理位置,针对西南多山丘峭壁的特点,少女补充设置了机枪阵地,一来可以防止敌军迂回包抄,二来也能在反击时提供支援火力。
这一布置提交师团后被通令全军效仿采用,在实际作战中也可谓效果颇丰……可是当正面反攻结束,少女回到自己的防区时,迎接她的却是被击溃的本连机枪阵地。
从林间的车辙痕迹分析看来,攻击这里的敌军一反常态轻武装部队正面诱敌,而使用装甲部队强行通过林区迂回轻易的突破了林间的防卫到达机枪阵地后方,因此布置在机枪阵地前的反坦克地雷等反装甲火力也失去了作用。
少女站在火苗四起的阵地中,为倒在机枪前的战士合上了眼帘,她模糊的记得开战前这个青年男子曾兴奋的告诉自己,妻子在信中告诉他他们的孩子已经会喊爸爸了,可是此刻脑门上一颗无情的弹孔宣告了这个新任父亲的死亡。
‘.3口径步枪弹…罗文SaR步枪…加利亚指挥官么?’
少女取下阵亡者的军籍牌,暗暗为他记下了仇人的身份。
“我会为你报仇的。”
那一刻少女立下了誓言。
“艾丽,这样的表情可不适合你。”
一道温和的声音将少女从回忆中拉出,少女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但是眼前的那朝思暮想的身影确确实实的告诉自己,自己的耳朵刚才并不是幻听。
“父…父亲!您怎么来了?”
少女面前站着的正是她的父亲,海曼·克伦维伯爵。在伯爵的身后站着少女的副官乔修尔,这名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精干外表的天命之年男子同时也是世代侍奉着克伦维家的管事。
“呵呵,怎么了?不欢迎爸爸来看你?”
有着和少女同样的淡银色头发的中年男子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的搭在少女的头顶,鲁宾看着从未露出过笑容的队长此刻那如同家里午后晒着太阳的小猫一般的表情,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在这短暂的宁静当中,四人都选择了沉默,直到我们的小公主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这是在军营的正中央。
“鲁宾,你还站在这干什么?是想申请晚上拉练吗?”
“不…不是这样的!那,那个!少尉祝您武运昌隆!”
少女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手下语无伦次落荒而逃的背影,却换得了背后两个无良长辈的相视一笑。
“到底还是我家的小公主啊。”
脱下自己的风衣为少女披上,海曼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乔修尔接自己来时在路上说的话曾让海曼担忧不已,3月以来随着帝国军踏入加利亚战场的自己的女儿爱莉克希亚·克伦维立下了赫赫战功破格晋升为少尉并不是他所期待的,传言不再属于同龄少女的种种过激情绪表现更是让他后悔听任女儿加入军队,于是接到乔修尔汇报的他连忙从帝国赶到了前线基地……
但是此刻面前女儿的娇态让他稍微安心,爱莉克希亚还是那个会黏着爸爸讲故事的爱莉克希亚,战争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扭曲这个孩子的本性。
海曼蹲下身子,可才到一半却发现已经不能像从前那般,半蹲着身子平视着女儿的眼睛了交谈了,他放弃下蹲重新站直了身子。
“艾丽,跟爸爸回去吧,我已经联系好了学校,在那里有很多同龄的女孩,你可以和她们……”
“父亲!”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爱莉克希亚打断。
“您今天来难道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吗?”
少女仰着头看着她最爱的父亲,她刚伸进军裤兜里的手停下了动作,里面今天新授予的帝国功勋章扎得她的手掌生疼。
“艾丽,你听我说……”
“为什么……”
“艾丽?”
“为什么父亲总是这样!?为什么你就不允许我为家里做点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孩!?”
爱莉克希亚低着头,地上一滴滴水印扩散开来。少女一连串的质问让海曼一时间不知所措,他习惯性的伸出手想像儿时一般轻拍女儿的后背安抚哭泣的她,却被少女侧过身子闪开了。
“艾丽,爸爸并不是因为……”
“不要再说了。”
爱莉克希亚深吸一口气,抹去眼泪脱下背上的风衣递到了海曼面前。
“克伦维伯爵,请您离开。帝国军令197条规定,即便是贵族也不得擅自干涉军队人员的就职任免以及奖惩,请您好自为之。如果您再纠缠不休我就叫卫兵了。”
甩下仍残留着淡淡体温的风衣,爱莉克希亚转身拼劲全力的飞跑起来,目的在何方她不知道,她只想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越远越好。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总是三番五次的阻挠自己参军,她想起帝国贵族之间暗地里对性格温和不求名利的父亲的各种冷嘲热讽,为什么父亲能够忍受这些?为什么父亲还不允许自己为建立战功为家族争取应有的荣誉?
她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她才放慢了脚步。
‘贵族女子学校……难道在父亲眼中,我就和那些大小姐们一样,只能做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吗?’
爱莉克希亚抽出皮带上的钥匙扣,上面别着她的军籍牌。借着月光细看,新近添加的痕迹显示着她军阶的晋升。
“父亲,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同一片夜空下,月光照耀着的还有父亲。
“我…对不起爱丽丝…”
拾起地上的风衣,帝国的伯爵像每一个普通的父亲一般,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
“老爷,夫人她从来没有怪罪过您。”
忠诚的老管事接过风衣,在自己的主人耳畔轻声说道。
“如果爱丽丝他们母子尚在的话,爱莉克希亚一定不会这样吧……”
海曼从怀中掏出一个挂饰,翻开盖来,里面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笑得很甜。
“老爷,起风了。”
乔修尔无言,默默的将风衣披在了海曼身上。
“乔修尔……”
“在。”
“艾丽是你看着长大的,让你留在她身边做副官是她肯做的最大的让步了。刀枪无眼,一切就拜托你了。”
“老爷,恕逾越,老仆早已经把小姐当做自己的女儿了。”
两个年龄和身份天差地别的男人,此刻心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