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还没有与这个村落邂逅的时候,她依旧是一个旅行者。
旅行——这么说也不是很正确,准确的来说是一边旅行,一边逃亡。
要说到她为什么要逃亡,我们的第一猜测便是她犯了什么事,而且这件事情迫使她不得不选择逃亡这一个选项。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她的确是犯了事,而且还是一个绝对不容许触犯的,危险程度甚至达到颠覆一个国家政权的事。
作为撒旦王国首席宫廷魔术师的她,触犯这个国家最高的机密——窥觎过去的历史。
撒旦王国当然设立的有学校,但从来没有设置历史这一门学科。并且如果向年长的老人,老师或父母询问,得到答案也仅仅只是——
"不要深究。"
活在这个国家的人们从来都不会提及历史,甚至是昨日发生的事情,除非有着必要顶联系,能闭口不提就尽量沉默。
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初来乍到的她,巴蒂斯汀·克蒂,在这种难以忍受的环境下当上了宫廷魔术师,而最终也是由于这样的必然性,她窥觎了历史的真相,也因此与整个国家反目成仇。
"可怜的人。"
"可悲。"
街上纷纷扬扬的议论声里,不时地夹杂着这些话语。人们都怜悯这个触犯了禁忌的宫廷魔术师,因为她也曾做出过巨大的贡献,所以人们对她还是很有好感。
但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助她。这时当然的,没有人敢反抗如同宪法一样最高的意志。
于是剩下的就只有缄默,众人一路望着不停驶向国外,企图逃离的巴蒂斯汀·克蒂,脸上没有神色,似乎已经麻木了。
在巴蒂斯汀·克蒂的身影渐渐远去后,一切照旧。周而复始的日常,夙兴夜寐的辞劳依旧。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精神的毒品依旧不断地被汲取着,而且愈发地上瘾。
撒旦王国的流水依旧。此后也是永远如此。
幸亏巴蒂斯汀·克蒂逃离了出来,因为她也渐渐地感知到,自己的思想和意识正在不断地被这个国家侵蚀。
这并不是什么神奇的魔法,像篡改人的记忆之类的,而是这特定的习惯,抑或是闭口不言的禁忌早已约定俗。人,是一种会慢慢习惯的动物。
于是,带着一丝幸运的心情,她开始周游世界各国。
然而,无独有偶。得知了巴蒂斯汀·克蒂曾是撒旦王国的人,而且还就任宫廷魔术师时,各个国家都露骨地表示出一种嫌弃。
那根本称不上是对待人的态度,简直和以主宰者的眼光来看待刀俎下挣扎的鱼一样,把人当成了牲畜来看待。
没有历史的国家,是被其他国家摒弃的,包括内部的人民,甚至是房屋,树木,草地,湖泊,还有地上散落的微小的尘埃。
她只得落寞地离开,再次前往另一个国家。就这样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在弹指之间,已经过去二年,而在这期间的饮食供给,是她自己在路过农田时使用魔法改良创造出来的。
她总是想着自己明明是宫廷魔术师,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的魔法能够超过她的位置,但为什么她却落得了这个地步?
所以她苦苦思索,每日清晨醒来时,每每日快马加鞭地赶路时,每日通过魔法进食时,每日被阻拦在国家的城门之前时。
最终她明白了。不仅仅是撒旦王国,这个国家的原因,还有她自己的原因——她太善良了,以至于变得十分懦弱了。
在这个魔物纵横的世界,善良是一个极为可怕的词语,这一点她在路上时就已经体会到了。
所以她就这样改变了吗?
我们也许会看见她下一刻仰天狂笑,心中被愤怒和不甘填满,她用魔法制裁那些和她作对的人,曾经鄙夷她,瞧不起她的人,然后让他们体验到绝望和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会再次回到撒旦王国,毁灭那个令她前程毁于一旦的禁忌,处理那个愚钝而无知的国王,以及像木头人一样法官,还有那些对她冷眼相待,漠不关心的麻木民众。
但是她并没有。她依旧笑着面对春风,扑面而来的粗鄙话语在还未触及到她的耳畔前,便已被化成了甜言蜜语,她并没有因为这些遭遇而感到失意,愤懑,绝望,反而在弄清了它的根源后,变得更加地积极乐观,每日都不停歇地奔波在国家与国家之间。
就这样,她最终来到了这个村子。
来到这个唯一接受她的,让她觉得这便是她一生的归宿的故乡。
可这些往事,巴蒂斯汀·克蒂并没有向安娜提起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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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巴蒂斯汀一脸自豪地说着,可我是越来越觉得很混乱。
"就是字面意思啦。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的话,我也不得不出场了呢。"
"也就是说你的魔法很厉害吧?然后对付那些不死者十分容易?"
"嗯嗯,的确是这样。但现在还是交给那些男人吧,真想看看他们惨败后失落的表情。"
太危险了,巴蒂斯汀小姐这个人物。
"安娜。"
"嗯?"
"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有些触及你的隐私,如果不能够接受的话,我不会再次提及。"
"没有问题的哦?"
她是发现了什么吗?难道知道我的身份了?或者是……我是男人的事情她知道了?!
该怎么办……在这种时候如此被动地被指名出是男人,会不会被认成一个变态?果然还是应该由自己先说出来吧,负荆请罪,不得不行。
"那个呢,其实我也有话要对巴蒂斯汀小姐说。"
"那还真是巧呢。那么你先说吧。"
"不不不,还是你先……"
果然临阵时我又脱逃了,这也不能怪我呀。谁会愿意第一个冲进战场就被乱抢扫射而死呀。
"那我就先说吧,安娜。"
"嗯。"
"你其实不是人吧?"
诶?
"对不起,可能有些过于激进了。我的意思是,你并不是属于人类这一种族的吧?"
"我是人类哦?"
神不是在将我送来这个世界之前已经提到过,这个世界只有存在人类这一种族吗?为何她会这样去想?
"可是你身上的魔力为何如此庞大?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类所能拥有的魔力。倒不如说,如果正常人得到这样的庞大的魔力,那么他的形体早就灰飞烟灭了。"
"……我——"
"不用说也可以,我不会勉强。毕竟从这两天的观察来看,你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且,你好像完全不会魔法的样子,还总是是不是地坐在床上发呆,一会面色青白,一会又像苹果一样红得熟透……"
她是偷窥狂吗!我的隐私呢?我要控告她侵犯我的隐私权——啊,这里好像是异世界来着。
"……总而言之,我认为你是一个好人。"
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于是我选择了前者。
"不要……再说了。"
我不停地啜泣着,内心因为极度的羞耻和担忧而变得动荡不安。不知何时我竟发现,如今的我是多么地脆弱,感情就像是摇摇欲坠的灯塔一样,每次随着海浪的汹涌,便开始颠簸起来,直至倒塌,陷入海的深处。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做过头而了。果然是真真实实的女孩子呢,应该是我多心了吧。对不起……不要哭了,好吗?"
柔软而温暖的感觉顷刻蔓延到我的全身,我被巴蒂斯汀轻轻地抱住了。
我渐渐停止了哭泣,却发现她的眼角边淡出一抹泪花,身子颤抖着,与方才从容不迫的她相比,此刻她完全变成了一个少女,仿佛轻轻触碰就会破碎掉,是那么地无助、不安。
我也以相同的方式回应了她,将她紧紧地拥住。
男人的自尊什么的都给我去死吧,此刻我只是作为一名朋友,尽到我应尽的责任。
猛地颤了一下,巴蒂斯汀望向了我。
"最喜欢你了,安娜。"
说罢,她向我表露出明朗而幸福的笑容。
我当然懂得这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所以作为朋友,我也得努力地回应她一句——
"我也是,克蒂。"
"诶?"
"可以吗?"
"嗯嗯!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那我以后就叫你安娜酱吧!"
"才不要。说得我就像小孩子一样。"
"那又怎么了嘛,本来就是……"
"刚刚还在哭哭啼啼的大小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咕呜……"
稍稍扭转了对我不利的局势!以后也会加倍努力地说!
窗外的宁静依旧。无喧嚣,无纷扰,时间就这样淡淡地流过。
我与克蒂一起,为前线作战的战士们,送上最为真挚的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