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吃完午饭后的那个下午。
即使满是疲惫,拖着双腿使劲地向前拽着,也阻挡不住他们此刻欢呼雀跃的心情。
数日与不死者的交战早已使他们抱有必死的决心,然而奇迹般地,他们活了下来。
一束圣光从天空降落,瞬间主宰了整个战场。
那光芒实在太过虚幻美丽,稍纵即逝,但却深深地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局势和他们自身的命运。
而这般庞大的魔法,被称作原始魔法,是仅仅依靠存在于这世间上,构成世界基本的元素而发动的一种魔法。
世间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掌握这一类魔法,即使是巴蒂斯汀·克蒂,当今最强的魔法师,也只能够意会它的原理和构造,至于它的使用的话,那就仅仅只是奢望了。
所以从来没有见过原始魔法的她,以及使用了这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魔法的安娜,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那竟然是原始魔法,那被誉为一种传说的,存在于创世时期的魔法。
也因为如此,她们现在正轻松地活着,除了考虑魔物的危险外,完全就是一个自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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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赛穆德?!"
"是我,安娜小姐。我来完成约定了。"
看上去已经换上干净的服装,赛穆德朝着正在打扫的我挥了挥手,我也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那个伤痕……对不起。"
"没什么啦,你不需要道歉,只是稍微有些大意了。"
他的脸上被划出一道疤痕,已经结成一片赤黑,微风拂过,似乎有些疼痛。
"也不用那么担心啦,村长正在赶制治愈的药水,过几天就没事了。"
"这样……那就太好了。"
"……"
我在担心什么呀?
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有些奇怪。
"说起来,安娜小姐你似乎有些变了呢?"
"砰!"
扫帚重重地敲在地上,巨大的声音似乎响彻了整个门厅。
"怎么了?!"
"没……没事。"
我若无其事地将扫帚弯腰捡起。
"是吗?"
"没事。"
我尽量平稳地发出声音,面带一丝微笑看着赛穆德。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对了,安娜小姐,因为这次不死事件出了些差错,这也是由于我的疏忽,请问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指的应该是参观村子这件事吧,的确因为这次事情太过突然,以至于应对的措施也甚为急促。
说起来那一片绿地也还未尽情地饱览够,村子里也还有多处没有遇见……
的确是还需要再次进行参观。不过——
"对不起。"
"诶?"
"能下一次吗?现在我稍微有些忙,真的很感谢你的邀请。"
"……没问题。那我就先走了。"
"嗯,再见。"
赛穆德再次露出爽朗的笑容,像踏着风一般离去了。
我目送他的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后,再次转身投入打扫。
可扫帚霎时却变得无比沉重,像是坠着巨大的铅球一般,要将我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究竟怎么了?
我不得不开始直面这个问题。
是啊……我并没有直面它,而是选择了与它相反的,也是我最为讨厌并痛恨着的方式。
我选择了逃避。
我再次逃避了,我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懦弱的我,我看得见他似乎在向我招手,让我再次朝着他的那边去。可是我知道,在通往他所处位置的地方,是一片静如死水的沼泽。
原来我从没有改变过。我依旧是那个讨厌着自己的我,原来我开始积极向上的原因,竟是麻木的心脏的最后一次挣扎。
蜡烛的火焰被狂风暴雨无情的摧残,而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也在我心中渐渐淡去,最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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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直到最后我都在祈求着一缕光。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习惯了目视那缕光,变得愈发地依赖着它,仿佛它即是瘾品的化身,使我沉醉其中。
如果有那么一天,那光芒倏地消失的一天,我又该怎么办?
我的答案是,我无法再继续活下去。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我不由得在内心反复地扪心自问。
倘若我真的改变了的话,究竟又是为何?
不,这样的的假使根本就不——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给我坦诚地去面对啊!)
……!刚才的那是——
(你真的以为如果把问题隐藏起来,就能够理所当然地活着吗?)
不,我没有隐藏问题,根本就没有——
(你还要一直欺骗自己吗?)
我没有欺骗我自己,我一直都是这样。
(你真的以为这就是你的真实模样吗?)
……我——
(你迟疑了吧?那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以为,这,就是你的真实模样吗?)
我只得沉默。
(你心中描绘的真实究竟为何物?)
我心中的……真实?
(你还记得你的初衷吗?)
我的初衷……啊,我还记得那时的我——
(想起来了吗?所以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明明从以前开始就——
(从以前开始就没有变过?你以为真的瞒天过海了吗?)
……
(你真的是在否定吗?你否定的究竟是什么?)
(你为何,要否定现在的自己?)
……!
直到此刻,我才如梦初醒。
我否定的是现在的我吗?
是现在这个寄住在旅店里,每日勤恳地工作着的,满脸堆满微笑接客的我吗?
还是说,是那个不得不寄住在旅店,勤恳但是无心,满脸堆满的是缥缈的,虚幻的微笑的我?
和克蒂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但是我用开心掩盖了最为致命的事实。
你以为真的瞒天过海了?
不,你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所以,给我注意到吧,你现在究竟是否改变了。
啊啊……我,现在是安娜。
这个事实我必须接受。
其次我仍是一个男人,这一点从根本上就无法被轻易消除,因为只要我一天没有停止思想,我的心就还会飘向故乡,那里有亲切呼唤我"儿子"的父母,也有带着敬仰表情仰着说道"哥哥"的弟弟,还有那个跟在我身后,一边好奇又害怕地探着头,一边胆怯地喊着"哥哥……"的妹妹。
那全都是属于我的回忆,是我在那个世界生存过的证明,是我身为男人,曾骄傲地踏进他们人生的证明。
可现在却略有不同。
我变成了女孩子,这一点我不得不接受。
可我究竟做了什么?不过是一味地逃避,不愿承认罢了。
我应该早就觉察到的,我心境的渐渐变化。虽然最深处的根基仍然蒂固,可表层的枝叶已经开始凋零,蜕变,发芽。
是啊……从各个方面都开始变化,做曾经没有做过的,体验未曾有过的,竟如此为他人而感到担心的等等,不胜列举。
女孩子。是我?
女孩子。不是我?
这点其实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因为我既是女孩,又不是女孩。正如同我既是男孩,也不是男孩一样。
如果真的要给我自己下一个定义的话,那么,我就是男孩与女孩的有机统一体。
我拥有前世身为男性的价值观取向,知晓前世身为男性应尽的责任与义务。同时在今世,我懂得了如何表现出身为女性的应有的举止,也结识了不可多得的好友,心中的感觉变得细腻,感情也能够更加直观,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我是男性,同时我也是女性。虽然双方不可能完美均衡,但至少是存在的。
这样一想,心中便顿时轻松得多了。
——所以,世事难料,白云苍狗。未来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而此刻我要做的,是勇敢地面对,不能逃避,绝不逃避,永不逃避。
要洞察自己的身份,在已经变成女性的现在,以不丧失最本质的心为前提,表现好自己身为女性应有的姿态和风格。
但即使如此,我也不可能作为一个女人活下去,我宁愿终身孤老,也不会让出我内心的底线。
什么嘛,其实也就这点儿事罢了,我禁不住笑出了声。
那么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我,安娜,要华丽闪亮地重新登场了!
但还是有点紧张不安……怎么办?!
(感觉变得残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