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輝く後の消失
1
一封信摆在信封里,出现在我的面前,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我的桌面上。当我清晨坐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后便发现了那封信函。
——确切的,那不能算是信。
信的话有邮票、有邮戳,还有写着收信人地址的空白。
而那之上却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纯白色的表面以及封口用的印泥。印泥的颜色很罕见,花纹是枫叶,颜色却是淡蓝。纸张是书写纸,记忆中这种纸张更常是用作邀请函。
我想就算是换做一向冷静的逸之安或是若现也会按捺不住好奇。没有想太多,我便轻轻的揭开封住信封的印记。
「关于风」
所看见的前三个字便顿时让我清醒。
晨风静静的吹着。
「告诉你答案的理由,条件是在测试中获胜」
正文就是这样短短的一句话,与那略显华丽的包装不同,简洁的文字浅显易懂。
——获胜,然后知道「风」的理由。
这是谁给我的?
当思绪从‘风’这个字眼中挣脱了之后,我才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但还没来得及再做思考,便被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打断。
“空儿,起床喽。”
依吹一点也没有住在他人家中的自觉,自顾自,连门都不敲便推门而入。
我下意识的将信压在信封下,然后随手加入桌边的字典中——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可能的话,我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其他人卷入与她无关的螺旋。
“哎,起来的真早呢。”
“唔…嗯,哈。”
并不是在支支吾吾,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早饭已经做好咯。”
她刚进门便停了下。
“嗯。”
时间刚过七点,再过上一小时大概星期日的镇子才会醒来。但我并没有与镇子同时作息的习惯,若是以前大概十点还在迷迷糊糊之中。
“昨天晚上还真是奇异呢,想不到竟会发生那样的事。”
依吹靠在墙边说着。
“嗯。”
除了发出这样一个简简单单表示认同的语气词外,我想不到什么别的去回答依吹。
“世界有二十六个。”
依吹将一本厚厚的书举在胸前,发黄的纸张显示着它的年份。
“这个是昨晚我回神社找到的书,虽然空儿也一定看不懂,不过我的话理解还是没问题的。”
我想起昨晚依吹在客厅的桌上留下的字条。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才回去了神社。然后才有了下文,八成是回来后太累了进错了房间睡到了我的床上。
当然,这事依吹她并不知道。
“我觉得这样是有可能的哦,当两个世界由于一定的条件出现交集的话——穿越的可能性。”
昨晚的少女晕倒在地,是雨然将她带了回去,Irdis也和雨然一起。
比起我…Irdis受到的打击似乎更大,对立刻赶来的四季风学长一句话都没有说便默默的跟着雨然带着女孩下了楼。
她——Irdis她一定是把这件事当成了她的错误。在那时,当我从她身边冲过的一瞬间所有的能力刹那化为乌有。
是我让她背上了这沉重的负担,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全乱了——从昨晚的那一刻起,生活突然间便开始混乱。
“空儿…?”
“哎——?!”
我分了神,当再次注意集中才发现依吹已经凑到了我的面前。
“呜……”
依吹似乎有些生气,鼓着嘴抗议着将她的话无视。
“哈…哈哈,抱歉啊。”
我连忙道着歉。
“先去吃早饭吧。”
为了缓和气氛,我转移了话题。陪着笑脸,轻轻的扶着依吹的肩膀从身后推着她往房外走去。
“作为赔偿空儿要全部吃完哦。”
依吹不依不饶的咕噜着。
“好,好。”
也算是为了哄依吹,我连声的应允下来。
“吃完后我要去医院一下,依吹就好好的呆在家里吧。”
在下楼梯的途中,我无意的说着。学姐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从那么高的地方毫无防备的摔下去还活下来其实也是奇迹。
说回来——对我而言学姐到底算是什么?
一个从未被我考虑过的问题便这样突然而然的摆在面前。
“空儿生病了么?”
依吹的语气中透着担忧,在我那句话刚出口后她便停下了脚步。
“着凉了么?”
依吹踮着脚,轻轻的将手心放在我的额头上。
——依吹的手心比我的额头还要温暖。
我呆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依吹的体温透过手心渐渐的在我的额头上扩散,淡淡的仿佛全身都能感觉的到。
“没有发热啊。”
依吹的声音很清晰,大概是我们距离的太近就连呼吸都能感觉的到。
“呐,空儿去医院做什么?”
依吹不依不饶的问着——出于对我的担心。
空气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越来越的漫长。我们呆呆的望着对方,地点是有些晦暗的楼梯上。
“是去看看学姐的情况,昨天依吹你不也一起去了医院么。”
依吹的手温渐渐和我的额头差不多。
依吹的回答也只有一个‘哦,是这样啊’,然后说不定会选择和我一起去医院。我只想得到一个这样普普通通平平静静的回应,倘若可以实现的话我一定会好好的去感谢神明。
“有么?”
光是这两个轻轻吐出口的字节,便足以让我背脊发凉。
——有么?
——有么?
——有么?
一阵眩晕袭来,眼前漆黑一闪而过。
“空儿怎么了…昨晚从天台下来后空儿和四季风去了别的地方,我就先回来了啊,然后我就回了神社……呜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温柔的放在我额上的手‘啪’的一声被弹开,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下意识的便挥下手。
紧紧的,依吹的肩膀被我按住。
——依吹的手应该会很痛吧…?对不起。
“空、空…儿?”
依吹的眼中有噙着泪水,努力的才没有哭出来。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此时我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情。
在发抖,发抖的不是被我死死抓住的依吹,而是我。
——到底又在发生些什么啊!难道昨晚的噩梦还没有结束?
我的声音又开始颤抖,我便是用这抖动的声线发着沙哑的声响。
“依吹不记得了么?昨晚发生的事??是学姐啊!从楼上跳下去的学姐啊!”
我的声音一定很难听。
“没有。”
依吹直截了当的否定了我的疑问,语气坚定的不容任何人的质疑。不仅使人,仿佛就算是神也无法再去怀疑。
但——
怎么可能会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有?!”
心和声一起喊出这句言语。
——无论声音多大,无论语气多么的强硬,在现在都显得单薄而无力。
“空儿是做噩梦了…么?”
——是啊!我是在做着一个噩梦!一个醒不来的噩梦!但这个梦名为现实啊!
打一开始起我就希望我正在梦中,然后当苏醒时,梦里的一切都会如镜花一般粉碎。然后我又可以像往常的生活一样,起床,就寝,安安稳稳的和自己喜欢的、以及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度过。
不知何时起,我开始羡慕能恢复这样的日常。
“空儿去吧。”
依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虽然很细微却让我难以违抗。这样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感受过。
“去医院吧,倘若你看到的不是镜花的话,只要将她找出来就好了。”
——和依吹相比,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我几乎失去了所有判断以及思考的能力。
“去吧,去找出真相。”
依吹低下头,用细微的声音说着。然后没有犹豫,转身上了楼去。
2
『 第三,不要完全去相信自己的日记 』
第一行写着的语句就让我费解,我很奇怪这张纸到底是为何被递到了我的手中。
理由?因果?
单凭着逻辑的推理我什么结论都无法答出,非要加上一个得出的答案,那也只能说是「巧合」或是对方的「一时兴起」。
时间:九月六日二十一时。
地点:是通往学院的坡道。
从坡道往下快到尽头时,我遇到了那个学姐。对于我来说,她只是一个巧合间提供了活动室的人。没有像是「朋友」这样的关系,所以当和她面对面走近的时候,我便已准备只是礼节性的打个招呼然后便再见道别。
但——在我正准备开口的一瞬间,她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提前发出声音。
我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夜的坡道上星空的光亮牢牢的占据着优势,将些许昏暗的灯光完全淹没。
路在星光下很清晰,但距离稍远——比如说我和她的距离大小,便难以看清对方的动作细节,更不用说表情的变化。
“呐,没记错的话,你是雨然他们的朋友吧?”
听到她的声音,我随即便停下了身。
习惯性的,我从对方语句的细节开始‘联想’。
对她而言——我们之中最重要的似乎是雨然。这一点和我预料中的有些不一样,原本一直是以为她更重视的是深空。
当然,以上只是凭感觉的推测,并不拥有任何可靠的依据。
“嗯…”
我回答她的声音应该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停下脚步的是我,但对方并没有止步的打算。相对的距离很快便缩短近无,于是她到了我的面前。
“让我想想~嗯,名字是…逸之安~”
带着笑容用俏皮语气说着话,面前的这位学姐全然没有高年生的模样。再加上和我们一样颜色的袖口,在不知情的旁人面前她最类似的角色反倒是「学妹」。
“嗯。”
我点点头,不善于伪造笑容的我面上没有带任何多余的表情,即使我清楚的知道这样或许会给他人带来不快。
——我,其实很不擅长表达自己。
不过好在对方对此丝毫不在意,面对面的我们距离不到30公分,她的笑容清晰可见。
“呐,可以相信你么?”
她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的句话。
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突兀问题的我,于是所能做的便只有做出不解的表情看着她微笑的面容。
风下的夜微冷,四周一如既往安静的出奇。在这夜里,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只需两根手指便可以数清。
——我,还有对着我站着的这位不知名的学姐。
当我的思考划过这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了这样一个问题。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面对着的这个人的姓名。
明明她距离我们的日常活动很近,而我却没有一次对她产生过「好奇」。对于一直执着的收集四周信息的我而言,这是一个大的败笔。
“说起来学姐你的名……”
我刚开口便又被她巧妙的打断,真的,直觉告诉我她仿佛可以预料到我的行动。
“名字的话,如果今后有机会的时候在告诉你吧~嘛,就这样吧…呐,要是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再问我这个问题的话我就告诉你好了~”
学姐笑嘻嘻的说着,就像是小女孩一般说笑着。
“嗯。”
我也点了点头,象征性的答应了下来。虽然我知道,我的话一定不会等到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最多是在明天她的资料便会被记录在我的记录本中。
话说回来——这算是约定么?
“这就是约好了的哦,约定呢,不能反悔呢~所以你的话也不能提前去找~要遵循游戏规则,就像你们的社团活动那样嘛~所以规则是下次见面的时候才能去找呢~”
她难道拥有「读心」的能力?
她的「特性」可以读取别人的思想——我的第一反应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别这样盯着我~这样盯着就像是在说‘难道她的特性能够读取我的思想?’一样~”
她的话,完完整整的投射出我的内心。我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背脊不觉的便一丝发凉,直觉告诉我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如表面一般。
“呐,答应下来吧~就当是休闲用的游戏好了~”
她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这时候我才记起刚刚她想要和我定下了那个所谓的「约定」。
“哦,知道了。”
也没多想,我应和一般的点点头,然后轻轻的发出默认的回应。
“嘛~这样才对~”
得到了我确定的答复之后的学姐显得很是高兴,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一点伪装的色彩。这种氛围带来了一种违和,从遇到她开始似乎就一直是在跟着她的剧本,和她在一起的我完全无法掌握对话的主动权。
“学姐你是在这里等我的么?”
现在的我完全无法把我和她的相遇称之为偶然。如果说现在我正身处在一个谜题中的话,那写下这个题目的人一定便是眼前的学姐。
“嗯~被发现了呢~本来还准备装作是偶然碰到的呢~”
她毫不顾忌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略暗的灯光反衬着清澈的笑容。
“不过说回来有点失望呢,因为记不清长相了嘛~本以为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六年前我遇到的人呢。”
她带着失落的语调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谁,也没有记得曾经是否见到过她。而且就算是曾经偶然相遇过,没有像深空一般「绝对记忆」的我,忘记她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当听到她的话语的那一瞬——我的心似乎猛的跳跃了片刻。
——六年前。
这是个让我……倘若哪天我化成了灰烬那一年的那个雨夜也必定会铭刻在每一粒尘上,一点点的都不会被忘记,那时候的每一个细节现在都可以清晰的在我的脑海中被回想。
“呐~那逸之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到镇子生活的呢?”
我又一次的犹豫,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这些真的只是个巧合么?
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是并不属于这个镇子的居民?
一直以‘从出生开始就住在这个小镇’介绍自己的我,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对方所识破。直觉告诉我,就算我现在接着面无表情的说着谎话也立马便会被这个一脸轻松的女孩所识破。
“学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认识我的……家人?”
“嗯~怎么说呢~可以说认识吧,不,确切的说……”为了组织好语言,她稍稍的停顿了下:“左枝嘛,确切的说是…是曾经的好朋友~”
她的年级比我高一级,年龄不出意外也只应该会是和我相仿,但上一句话的口吻仿佛很是年长——「曾经」这个词组无论从哪个角度上都带着一种‘过去’的味道。
“呐~那她是什么时候收养你的?”
我想——
这大概是第一次。
这一定是第一次,我在除了那个人以外人的面前露出‘惊讶’这样的表情。当我露出的一瞬,我便清楚的意识到,我的情感已经完完全全不带任何掩饰的暴露。
不只是‘惊讶’,还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自己对面前这个人的‘恐惧’。
“六年前。”
和她对视着的我失去了用假话去欺骗自己的力量。
在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时间、有些莫名其妙的地点、有些莫名其妙的情节展开,我尝到了六年来的第一次败北。
“那也就难怪呢…那你就一定是在那天以后才出现在镇子里的呢~”
我连问出「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的知道我的事?」这样问题的力量都没有了,呆呆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直用谎言掩饰欺骗着自己的我,就这样被一个可以算的上陌生的人轻易揭穿。
“呐,可以相信你么?”
她又一次的重复了第一个向我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要相信呢?”
我苦苦的笑了下。
是啊,你不是已经清楚了了解我一直是在撒着谎么?为什么还要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是为了再多加的嘲讽一下我?
“嗯…不知道能不能信任~”
她的坦诚反倒是给了我一丝的安慰。
“我的话……只会信任幽和小然呢,但他们都是走不出迷宫的人呢。”
“迷宫?”
我喃喃的回应。
“嗯,迷宫哦。他们都早已陷了进去,被迷宫的锁铐住了,监禁着,所以无法向前,就算是往前走也只能是和我一样在这迷宫的道路里转圈呢。就像……嗯呜……”
女孩似乎在努力的思考怎样才能以最确切的语言向我表达。
“嗯~对了…就像「域值」一般,嗯…比起「域值」我更习惯称之为「领域」呢~”
「域值」:较高等级的性质能力,又被成为「领域」,效果为‘场地’,制作出有利于使用者的环境队形。雨然的「水面」以及若现的「绝对禁止」都属于「领域」之一。
“「绝对域值」…不是大腿哦!只能从外部打破的「绝对领域」。小然和幽他们早就不知不觉的走入其中了…那种感觉,嗯,用‘监禁’这个词应该是不会有错的。他们啊,早就被监禁在这绝对领域之中了呢,所以根本走不出来,出不来了呢。”
“那学姐你为什么找我,我……”
——我是一个一直在逃跑的人,我想我的话也一定是已经深陷其中。
“呐,我的话。”
她与我的距离很近很近,一点犹豫都没有便又一次的打断我的话语。
“想去信赖那些我不知道的人,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可能出现未知的结局。在你们之中,只有你和Irdis是我不熟悉的人呢~所以……”
“Irdis的话…”
“说实话,我很害怕Irdis,所以只剩下你了呢。”
她的话很柔和,却没有一点点的迷茫和软弱。她,和一直强装平静的我完全不一样。
我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和她对峙着。
“那学姐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低低的发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便是这样,我接受了来自她的「信任」。
3
医院的走廊即使是在晨风拂过的现在也如夜一般的安静,沉寂的似乎可以让人窒息。这大概便是因为‘医院’这个附有死亡气息的名称,所给人带来的压抑。
我正站在那病房的门前,紧紧关着的门,让我不自觉的便停下脚步。
此时我应该做的只有
——伸出手,然后推开门。
明明只是这样的轻而易举,只是这样举手便可的动作。我却迟迟无法完成,别说是‘推’,就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
我到底是怎么了……果然是在…害怕?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害怕?
我好想逃走,就这样转过身,走下楼去。
“深空?”
一直垂着的手不由一颤。
“四季风学长?”
能在这里见到他,就说明他和我一样依然还记得……
“学长你也还记得……”
“嘛~没想到连妹妹的朋友都来了呢~小三你还蛮有人望的嘛~”
学长一边对我笑着,一边推开了门。
“……?”
躺在那张病床上的和昨晚不一样,背靠着枕头躺在那里的是三十日学姐。
——明明应该觉得惊恐,现在的我却不知为何说不上来的平静,平静的有些莫名其妙。
“嘛~自然比小四要有人望的多~”
三十日学姐口气轻松的说着。
“学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适时宜的问了不适时宜的话。
“哈——?原来不是来看我的?”
三十日学姐瞪大了眼睛,本就天生带着愠气的神情,现在看上去真的是有点在发怒。
“哈,哈哈……”我连忙陪着笑脸,“记错地方一不小心找到这里的,本来是来找别人的…”
“竟然是记错地方……”
三十日学姐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小三她的话是因为上次考试的后遗症~嘛,不听我的前几天来医院,现在终于是有报应了需要打点滴了~”
四季风学长一直微微的笑着,虽然话语中带着嘲笑却很温柔。
“学姐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好呢。”
我随口的说了句。
“嘛~毕竟在一起很长时间了嘛。”
四季风学长坐到床边,口中依然在絮絮的说着话语。
“晚上的测试小三你还去参加么~?”
“嘛,就这种程度的伤而已……自然还是回去的。”
三十日学姐露出不屑的神情耸耸肩。
“学长你们也要去?”
“嗯,虽然原本还准备请假的~”
“请假?”
“但现在倒是遇到了些事,然后不得不去呢~”
和刚来学院不足一个星期的我们不同,他们已经进入学院有很长时间,对于考试这种事大概早就司空见惯,所以才会轻描淡写毫不在意。
我的思绪游离着,没有方向的漫想。
“呐。”
开口的是三十日学姐。
“嗯?”
我恍惚了下才回过神来,然后回应。
“你找的人应该还在等着你吧,就这样在这里聊天没问题么?”
学姐静静的盯着我,稍稍带着愠色。明明只像是在随口问着,一种压迫感却莫名的在我心上蔓延。
“嗯…啊,说的也是呢。”
我的回答一定是让她觉的不满,听到我的回应学姐似乎是笑了下,苦苦的有些不屑。
“真是难得呢,想不到拥有「绝对记忆」的你也能找错地方。”
我是个不擅长撒谎和掩饰的人,没有经过思考随即编造出来的借口就这样轻易的被揭穿。
“嘛嘛~~小三你还真是严格呢~我打一开始就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呢~”
四季风用开玩笑的口吻缓和着这逐渐凝固起来的氛围。
紧接着他凑到了我的耳边小声的说。
“深空,你也快点去找那个你找的人吧~小三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呢~因为在之前的考试中遇到强敌了呢~”
“小四难道在说我的坏话?”
见四季风和我说着悄悄话,三十日学姐不满的怀疑着。
“嘛嘛~才没有说呢。”
四季风连忙摆摆手笑着否定。
“嘛…还是让人怀疑呢…”
学姐依然盯着我们,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嘛~深空你就先离开吧~”
一面用笑脸迎接着三十日拷问般得眼神,学长他一边满脸轻松的对我使着眼色。
“嗯,那我就先走了。”
——我也没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理由。
转身离开,我轻轻的带上门。
门关上了,我莫名其妙的深深舒了口气。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为什么我会产生这样像是‘解脱’一般的感觉。
她消失了呀,不见了!
明明现在的我应该是会感到焦虑不安?恐惧吧!
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脑已经难以再进行思考下去的我,任由着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往前走。
镇子一如既往的安静着,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虽然对镇子本身而言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只是少了一个女孩而已,世界也不会怎么样的变化吧?
相比六十亿的人数,一个人充其量不过是沧海一粟。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增加,这样的减少。如果镇子拥有生命的话,那她也一定早已对此司空见惯,一笑而过,就像身为神的汐一样。
然而我们都是贪心的人,只想要获得却不想失去。
就像那时一样。
那时我突然感到莫名的烦躁,当九月三日午间让雨然白白等我一个小时之后再次和她相遇的时候。
当我拉过她的手的那一瞬间。在那时,我第一次思考过这样的一个问题。
——呐,总会有那么一天吧?我们的分别。
现在的我才意识到,在那时我感觉到的并不是「烦躁」而是「恐惧」。无论如何,总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到来吧。当那天来临之后,我们便很难或无法再见,要是那天到来了之后我们该何去何从?
我们许下诺言不在放手,但真的拥有那份力量么?
那时闪现在我脑中的画面,是伸出手将躺在雪地上的我拉起的雨然——发生那个画面的时间是三年前期末时节的那次登山当我们一起到达山顶之后。
4
第一次遇到她是在六年前,第二次与她见面是在五年后一年前。
第一次遇到时她倒在血泊中,地点是镇子公园的入口附近的那个十字路口。
第一次遇到的那天下着雨,时间是晦暗灯光照亮的夜晚。
车祸现场——只用这个词便可以概括出当时的状况。
深红的消防车刹车的痕迹长长的拖着,黑色的印迹拌上被雨水冲击的血斑,强烈的视觉反差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之中。就算是已经过了六年,每当回想起来之时便也像昨日般的清晰。
映入眼中的绯红色,在意识到「血」的那一刻我便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恐惧在瞬间便占据我心。
颤抖着。
声带发不出声,手脚不听使唤。别说是移动,就连站立都几乎无法做到。
什么也做不到的我只能将已经晕厥在人行道的Irdis紧紧的抱在怀中,直到被大人们发现后才渐渐缓过神。
那时的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那时的雨密密下着,盖过了四周一切的声音。
记的那时透过雨水的密幕,在街的对面,依稀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5
当飞鸟挥动翅膀的声响猛的将我从思绪中惊醒之时,我正静静的站在那铁丝网的面前。没有学姐一般轻盈身姿的我,无法像她那样轻松的坐在铁丝网之上的横杆上。
这里是楼顶的天台。阳光下的网格闪现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并不刺眼,朝阳的光泽反射入眼中依然很是柔和。
我随着自己的脚步便到达了这里。
——好不甘心啊。
好不甘心,我的心纠结。
突然而然我无奈的‘呵呵’笑了出声。
——呐?现在这样不正是学姐她许下的愿望么?
消失在闪耀后!倘若我没有「绝对记忆」,我想我也一定会像其他人一样将她忘记吧?
我要做的只要不再去想,然后将她埋藏在记忆中就好嘛!
但是——
为什么我会这样…
无法去忘记六天来与她的回忆。
我知道我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骗着自己。
我很清楚学姐在对我说着谎。
想要消失这种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既然想就这么突然离开,哪有何必让我重复不断的痛苦?
既然已经决定消失,那又何必让我两次看到同样景色,学姐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我不想去对这些问题多加考虑,因为无论我再怎么去思考也终归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而所谓推测,就是没有道理。
我想我的话,永远也读不懂写着她的那本书。
我想我的话,也再也没有去重读那本书的机会。
——或许学姐她大概是想让我救她吧?所以才一次次的提醒着。
但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变呢……”
最终的最终我所能做的只是像这样在事后轻轻的自言自语。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改变呢。
“变了哦。”
我诧异的回转过身,当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的那个声音之后。
“雨然?”
不知何时她竟在了我的身后。
“本来是去小空家找你的,但是小吹说你出去了,我想小空你的话应该会到这里来吧?结果猜中了呢。”
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在雨然的手中显得十分刺眼。
“雨然……那是?”
我呆呆的定住了,在雨然手中的那个怀表冲击着我的记忆。
——在我撞倒在铁丝网的那时,那块银表滑落出了口袋,重重的摔到了地面。
“变了哦,和学姐她说的不一样。”
我都无法想象在那一刻我惊讶的神情,当‘学姐’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字眼再次从别人口中说出的那一瞬间。
“雨然难道你也还记得……?”
“嗯,完完全全的呢,记的很清楚。她昨晚递到我手中的信纸也好,开学第一天在资料室偶遇的也好,我都还记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向我,怀表的挂链随着她的脚步静静的摇晃。
“变了哦,这就是证据。”
在不到一米的距离处雨然停下了脚步,伸出手。
——无声无息的,银表的翻盖被打开来。
我还未对她的话做出清醒的判断,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聚焦在那银色的物件上。
“证据么……?”
银色的外壳,银色的指针。银并不是脆弱的金属,所以不会因为一次重摔而支离破碎。准确的说它没有一点点的伤痕,反射出的亮光完整而夺目。
“嗯,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它停止了哦,和学姐说的一样。”
时间停止了。
指针没有动。
「指针将会在十一点停止」
——学姐的预言再次变成了现实。她早已预料到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消失。
“但她失败了哦,时间没有在十一点停止。”
雨然话语中带着些许的冲动,停顿了下。
“提早了一秒钟哦。”
——九月六日二十二时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学姐的时间在那一刻停止,比「能看见自己未来」她的预言快了一秒钟的时间。
“改变了哦。”
雨然将怀表递到了我的手中,淡淡的温度沿着表的外壁传来。
“?”
“结局改变了哦,没有受到学姐「预知」的控制。”
雨然的语气丝毫没有让人质疑的余地,我呆呆的注视着她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
“小空!”
我们的距离往大了说不足一尺。
“?”
我没有开口,只是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和我一起去寻找真相吧~”
“现在的话可以了哦~小空。”
“现在的话一定能够把真相找出来!”
雨然的目光无比坚定,闪耀着几乎异样的光。
“学姐她把日记留给了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