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点说，那个不是你能够自由控制的力量对吧？”
第二天的早晨，我和恢复了意识的端木辰坐在篝火旁，谈论着昨天发生的事情。在离我们几米外的地方，安洛一边照顾着虽然转醒但是还有些脱力的白璃，一边听着我们的交谈。
“正是……所以说……”虽然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端木辰的身体似乎已经没有大碍的样子，反而是她看起来不太习惯与人交谈，刚才和我进行的对话不仅破碎零乱，期间她还一直带着几分为难的表情，“那个……不是我的本意……”
“嗯嗯，我知道了。”她想说的大概是“攻击你不是我的本意”吧，端木辰似乎是常年不与人交流的类型，因此相当欠缺语言表达的能力，说出来的话总是恰到好处地卡在“能够让人听懂”与“根本没法听明白”的分界线上。刚才那句话说的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结合之前对话的内容，还有林缨偶尔会冒出来的意见，姑且还是能够推测出来她想要表达些什么。
我们交谈的内容，主要是关于之前那个出现在端木辰身后的人影。虽然我并不想去刻意地打听别人的什么秘密，但是那毕竟是差点将我杀死的东西，为了避免日后重蹈覆辙，我必须要搞清楚那个东西的原理，还有它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攻击我。幸运的是，端木辰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似乎还是对我差点丧命这件事感到内疚，因此交流得还算是比较顺利——顺利一词仅仅用来形容端木辰的态度，鉴于她糟糕的表达能力，她说的话本身有一半都是难以理解的，所幸的是林缨似乎对端木辰的能力有所了解，在她的补充下我才算是弄明白了在端木辰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顺便一提，对于沉默寡言的端木辰而言，刚才短短的十分钟内所说的话，大概是她这几天说话字数总和的上百倍吧，毕竟平日里端木辰发言的次数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端木辰的职业是人偶师，而大陆上的人偶师分为两个流派。其中一派追求的是人偶本身机关结构的精巧，就有些类似我前世的墨家机关术。这一派的人偶师通过对人偶身体巧妙的设计，对材料近乎挑剔的严格要求，还有夜以继日地对人偶运行原理的改良，从而不断提升人偶的战斗力，在这一流派的巅峰时期，据说曾经出现过能够自动运行和攻击、实力达到圣阶的超级人偶。然而这个流派对人偶师本身的素质要求极高，可以说非天才不能为之，因此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因为后继无人而衰落，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而端木辰所属的派别，则是通过将灵魂引入人偶中，同时辅佐以适当的机械结构和操纵方式来强化人偶的战斗力。相对于前一种流派，这一流派的优势是非常明显的，人偶的战斗力主要由引入其中的灵魂质量来决定，人偶师所需要学习的只有收集、控制和保存灵魂的技巧，对资质的要求并不很高，因此虽然相对于别的职业显得有些苟延残喘，但是这一流派的人偶师总算是一直传承到了现在。
但是通过灵魂来控制人偶有着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人偶作为一种人造物，本身并不适合储存灵魂，如果引入的灵魂品质过高，人偶就会因为无法承受而崩坏。这个问题导致人偶师们几乎不可能制造出实力高于七阶的人偶，也因此导致了很多人偶师在无数次失败的尝试之后对这一职业的前途感到绝望，致使人偶师衰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然而事实上，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并非不存在，人偶师在经过几百年的研究后发现，如果使用一些特殊的材料，人偶可以在短时间内承载强大的灵魂，因此平时只要将那些灵魂储存在自己的身体中，在战斗时引入人偶就能够完美地避开这个问题——但是又有谁会蠢到将别人的灵魂放在自己的身体内呢？尤其是那些强大的灵魂，将它们储存在自己的身体中，就意味着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反噬自己。极少数通过各种手段做到了这一点的人偶师，被称作“降灵系人偶师”，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人偶师中的翘楚，然而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逃过被储存的灵魂反噬、最终神魂俱灭的结局。
端木辰就是这样的一位人偶师，她的右眼天生就拥有控制灵体的能力，在端木家族用魔法阵对她的右眼进行过改造之后，即使是高阶的灵魂也能够储存在她的右眼中，而不会与她自己的灵魂发生冲突。端木辰的右眼中现在储存着一位八阶上段战士的灵魂，也就是之前出现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影，不过在战斗的时候她只会将其中的一小部分引入人偶的身体，使人偶达到三阶中段的实力，如果超过这个界限，不仅会导致她无法控制人偶，人偶本身也会受损。
由于那个灵魂的实力实在太强，即使是端木辰天赋异禀的右眼也无法完全将它控制，因此端木家族在她右半边的刘海上进行了附魔，以此将灵魂的部分力量加以封印，防止它冲破端木辰本人的控制。除非出于端木辰本人的意志，否则她的刘海将始终覆盖着她的右半边脸，而一旦她解除了这部分封印，那个灵魂就会从她的右眼中冲出——虽然在死后漫长的岁月中，它已经因为时间的销磨而不再具有思想，但是它会凭借生前的战斗本能对周围有威胁的存在进行无差别的攻击。而此时的端木辰必须赌上自己全部的精神力，才能够勉强对那个灵魂的行动进行约束，阻止它彻底从自己的右眼中逃离，并且在战斗结束后将它重新封印。
用端木辰自己的话来说，即使她在最佳状态，完成这个动作依旧有些艰难，而在一段时间的战斗后，消耗了大量精神力和体力的她根本没法对灵魂进行完美的约束。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她事先用钢丝将我和安洛拉倒在地，防止被那个灵魂的攻击所误伤，然而当我试图靠近她的时候，灵魂还是感受到了威胁而冲破了端木辰的约束，向我发动了攻击。虽然这次攻击被端木辰用精神力打断，并最终将它重新封印，但是端木辰却因此耗尽了精神力，再也无法保持意识而昏倒在了我的面前。
“端木小姐真的好厉害呢。”白璃在早些时候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是身体似乎还是有些脱力，因此身体靠在旁边的岩壁上，半坐着倾听我和端木辰的谈话，“不像我，居然这么快就……”
“不要这么说啦。”白璃似乎对自己在战斗过程中脱力昏迷这件事非常的介怀，自从恢复意识之后就一直带着几分自怨自艾的态度，我和安洛只能不断地安慰她，“白璃你已经很努力了，在那种程度的战斗中，我们居然没有人受伤，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不过说实话，白璃的实力虽然达到了四阶，是我们之中最高的，但是很明显缺乏战斗的经验。一个熟练的牧师是不会像她那样高频率地使用魔法、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同伴的，他们只会将防护和治疗的水平控制在必要的程度（据说对于部分牧师而言，队友受到一些轻伤也无所谓，只要不影响战斗力就好），以延长自己的作战周期，否则就很容易像白璃一样在战斗结束前自己先倒下了。
这一点我在和血猴战斗的过程中就感受到了，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出言提醒，因为说实话白璃这样的战斗方式虽然不够科学，但是让人非常安心，这大概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这么逞强，硬生生地把自己逼迫到了昏迷的程度（按照我的想法，白璃在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消耗过度的情况下，应该会主动降低魔法施放的频率和强度，以保证自身状况的）。对于这样的白璃，我是既心疼又内疚，如果一开始就提醒她一下的话，白璃恐怕也不至于遇上这种事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