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的光线穿梭无底洞那样的深邃,绵绵的梵音越过明镜止水般的空灵;朦胧的月华横贯那种无边界的缥缈,平行的视界俯瞰南柯一梦般的韶华。
高耸的树底还是暗无天日,所有事物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里是,晨曦尚未到达,梦与现实交会的世界。
天边,赤紫色的圆月带着幽深的温柔,如向往已久的渴望般涓涓始流。
一望无际的璀璨星空,仿佛要把一切都湮没在那般纯粹的黑色。
这里是,生者所未可到达之杂沓,亡者所未曾明了之伽蓝。
没错,这里形同异界。
忽而,一阵细小且模糊的声音从那瘴气林中传出,一道恐怖的黑影从那般浓烈的瘴气之中霍然蹿起。而那时,幽冥的境界中,除了那幽深的以太,确实只有那形同星辰般的光明在摇曳。
走近瘴气,却不觉地身心陷入颤栗。
那是一只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魔性猎犬,它那张开的嘴里向外吐息出森然的云气,眼睛仿佛也亮得冒出火来,嘴毛、颈毛以及脖子上尽皆是那形同魔力的存在。那张突然从瘴气的桎梏下向外面蹿过来的黑色的躯体和狰狞的狗脸,就是在一个神经错乱的人的噩梦之中也不会有。
刻耳柏洛斯(Cerberus),这是它在神话中曾经出现过的名字。
它,是无尽之地狱(地球)的守护者。
这里,便是归墟。
名为,『伽蓝之柱』。
1889年的9月末,天气既算不上炎热,却也算不上凉爽。
我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然后,火速地赶往伦敦火车站。
我把自行车搁在拉下铁门的银行门口,然后,赶到车站站台的附近时,正好是九点整。
“真慢呢。”
面前的熟人平淡地开口道,表情欠缺的脸蛋上稍稍带上了点不满的神色。
“事实上呢,由于今天之前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又出去了一趟,昨晚我也就稍微回来的晚了一点呢。最近开膛手杰克好像又有动作了,虽说最近常常发生这些动乱,不过真没想到会离我们这么近呢……抱歉啊,好像和你说这些也没用哦,神无(Kanna)。”
“没关系,坂井。”
他以几微米的弧度略微摇了摇头,平静地开口。
我静静地望着他那张绮丽的素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好吧,那,神无,我们走吧。”
“嗯。”
在我用缓慢的动作拿起神无放在地下的旅行箱的时候,神无也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起来。
我错愕地盯着正在走动的神无的背影,然后自己也跟了上去。
名为神无的这个晨光晓风般的少年,是我在这个陌生的雾都伦敦所捡到的纯洁得像张白纸的孩子,同时也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初至英国时,流连在伦敦街头,因为觉得神无那孩子流落街头的萧索身姿相当可怜而很在意,所以呢,在得知了神无现在只是个毫无记忆的孤儿,我也就毫不犹豫地收留了他。自那以来,我也就成了神无现在的记忆里唯一的朋友兼亲人了。
在这个全英国最繁华,同时也是最黑暗的雾都伦敦,尽管这里带给人的是一种复古的英伦风,但是,如今的人们早已是一身正式的作风。在那之中,神无那自在的身姿却也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是因为,神无一直是穿着朴素的和服的缘故。而,那件和服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衬着神无那矫健的身姿,以及优雅自在的举止,不由地让人联想到习武世家出身的少年的模样。
该怎么说呢……
总之,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啦。
如绸缎般绮丽的黑色的及腰长发像是嫌麻烦似的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辫,过分凛冽的相貌仿佛也惟妙惟肖。估计,个头是在一百七十公分左右。静谧且仿佛不带一丝感**彩的星眸,衬着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庞,给人以一种恍如隔世的距离感。
这是,我所认知的神无。
形同此生之善般纯洁的存在。
“神无。”
我默默地望着神无的背影,发烫的脸蛋上尽力地露出柔和的神情。
“认识你,真好。”
“像个傻瓜似的……”
微微侧过身,我静静地端详起面前的男子。
坂井悠一,也就是现在的约翰·H·华生,是我两年前结交的友人,同时也是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
嗯,该怎么形容呢……
在这个笼罩在无边黑暗的雾都伦敦,我却没有看到他有任何所谓的魔障,依旧是保持着一颗明镜止水之心,所以说,他应该算是个异类吧。
头发既不加深,也不塑形,只是任凭它自由下垂。性格温和,举止自在,却从不和异性过多搅和。看起来,个子应该是在一百七十五上下的样子。天真无邪的素颜是那种平易近人的类型,加深的黑框眼镜则更添几分沉稳。
当下,不免感到几分诧异,像这样一个优秀的家伙又是为什么收留了毫无干系的我的呢。
……因为,那分明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呐,神无。”
望着目前仍旧是陷入一片沉思中的神无,我不禁开口。
“再往前的话,我就不载你喽。”
“是么……”
神无举止可爱地歪着头,然后静静地跟上我的步伐。
“那么,上来吧,神无。”
“嗯。”
轻轻地踏开支撑物,娴熟地踩着脚踏板,轻声细语的风温柔地搔过我的面颊,同时也将那一缕青丝梳往身后。
“神无,你可要抓紧喽。”
“嗯。”
身后,那一双葱荑般的柔软轻轻地覆在了我的腰肢。
那一丝贪恋的温暖,令人着迷。
于是,端正地把握着方向,目光此时却也是不禁游离到了四周络绎不绝的人群,以及……时而辗转的警员。
当下,不觉嗟叹。
像这样一个迅速发展中的国家,那高度增长的利润并没有满足他们,反而是无休止地放大了他们那颗扭曲的心。用基督教的说法,贪婪,是人类诞生以初所不可避免的七宗罪(原罪)之一。或许,这也就是当今世界的本质吧?
但是,我还是不由地希冀。
渴望着,有正义伙伴的出现。
渴望着,基督教所谓的『罚』。
正因如此,我和夏洛克·福尔摩斯相遇了……
袅袅的云烟仿佛无解的螺旋般,盘桓而上。吞吐的烟雾有如不存在的海市蜃楼,摇曳不定。
仿佛永远年轻的侦探目光灼灼地盯着前方,苍白的五指在平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叩动。忽而,他的面部露出惊异而又狂喜的神色,双眼在那浓厚的阴霾下,有如一盏明灯,闪闪发亮。
沉吟良久,他飞快地探出手来,将国际象棋的黑白棋盘上属于自己的唯一的“后”踏入了无解的局。
仅这一手,甚至是逆转了整个局势。
坐在侦探正对面,那个绅士一般的医生却也是不禁死死地盯紧棋局上某一点,面目上是惊异又不安的神色,他双手揣揣不安地在大腿上徘徊,眼珠子飞速地转动。
然后,他霍然起身,带着此时身高上所不可逆转的优势,俯瞰面前依旧是镇定自若的侦探。
“不得不说,福尔摩斯先生,您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医生绅士般的冲着福尔摩斯微微躬身。
“哪里,是您过奖了吧,先生。”福尔摩斯不为所动地摇摇头,脸上却仍旧是掩不住的得意。
“没,是您太自谦了呢。”
福尔摩斯也不言语,只是一味地抽着手里的卷烟,原本紧锁的眉头此刻也是完全舒展的状态。
“呵呵,接下来,你应该可以道明来意了吧。”福尔摩斯静静地躺在安乐椅上,那双锐利的鹰眼仿佛是一头正在捕猎的猎鹰般,闪闪发亮。
他轻轻地叩动着面前的桌面,脸色瞬间恢复平静。
“哪里,我只是瞻仰您的名姓而已,福尔摩斯先生。”医生微微一笑,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手杖,“如果可以,下次我定然登门拜访。”
“Shilling Ford。”
“说起来,现在您才是大头吧。”听到离去的医生如是的话语,福尔摩斯只是微微挑眉,随即淡然道。
吞吐的烟雾依旧悠长,有如并不存在的海市蜃楼……
坐在归程的列车里,我的目光却是无法集中。
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就在前几天,传来了令我深感不安的消息。
就在6月份的某一天,死神的阴霾似乎是降临在了我们的家族。
然后,伯父那张可憎的面孔便出现在了那死神缠绕的沼泽里。
就好像,很多年前,曾经看到过的父亲那张可憎的面孔一样。
大概是,无法感觉到,那被掩盖的『死』,也无法感知到,那毫无作用的动作下隐藏的杀机。
总之。
无法理解,那死亡背后所带来的一系列的恐怖的阴影。
更无法明白,那惨白的面孔下所隐藏的引人深思的秘密。
但是,我想,我已经很接近正确答案了。
……因为,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