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摩擦地面,一点点减慢了前行的速度,并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巷。
幽暗的路灯下,两个人影相对而立。
“早上见过,没想到又见面了,真是好巧。”我按耐着肺脏撕裂般的疼痛,低声向那人问道。
声音从肿胀的口腔挤出,变了声调。
“啊,对不起,事发紧急把你拉疼了?伤得严重吗?”似是从我的态度中感到敌意,那人殷勤地靠近,并出言解释。
香水扑鼻,我也随之后退。
开什么玩笑,一个坐豪车的家伙怎么会如同路过的主人公一样,出现在这种边角的街道英雄救美,我脑中闪过干爹的脸,更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幽暗的巷道里,那张刀削般精致的面孔上带着面具般的微笑,或许会迷住一般的小女生,但在我看来却散发着狩猎者般的危险气息。
“你就这么执着于一个被人玩烂的丫头片子?”
我趔趄着又后退一步,街道的喧嚣灌进耳朵。
对方的笑脸似乎一道咧开的口子。
“就算我说救你只是偶然,你也不相信对吗?”他顿了顿,侧目换上一张能令怀春少女心碎的忧郁面孔。
我垂下眼帘,隐藏住眼神。
于是表演仍在继续。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对你一见钟情了,你这么年轻,正是美好的年纪,为什么这么贬低自己呢?”公鸭嗓音震荡着鼓膜,弄得耳朵也痒痒的,分外难受。
我强忍住挠耳朵的冲动,抱住手臂,轻轻摇头,身体慢慢向后退着。
于是对方也上前几步,伸手过来,按在我的肩膀上,顺着脖颈的皮肤向上滑动,托住发烫的双颊。
“你很漂亮。”
寒战一抖,鸡皮疙瘩掉落一地,身体回光返照似得兴奋起来。
“你很油腻呐!”
天予不受,反受其咎!我向后退着,下面的手握成拳,毫不犹豫地冲向公鸭嗓的下颌,一击即中。看那不算高大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我随即也夹紧双腿,扶着墙壁走向人多的街道。
头脑昏沉沉的,泪水模糊了视野,但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在危机解除之前,我还是不得不往前走,往人多的地方躲避搜索。
所幸人群自然地避开我,不至于发生碰撞跌倒。
但这也像放大镜一样突显出来,加之踉跄的姿态,就格外引人注目。
有声音叫了我的名字,随着脚步声临近,我的心弦再次绷紧。
虽然来人要和煦文雅许多,但并不能排除敌人的可能。
一个瘦弱的肩膀托住我的胳膊,硌得生疼。
在我认识的人中,这般蠢事确实只有一个人会干。
“……是小少爷?”我发出声音,没想到竟细若游丝。
小少爷应了声,继续托拽着我。
他是干爹的大孙子,没什么娴熟的生活及救助经验,按理说不该苛责。
但我的手臂一阵阵抽痛,为了避免痛到休克,我还是拍着他脑袋喊停。
最后换成了背的姿势。
他是受小姨的命令来跟踪爷爷的。
“那你也不必亲自过来呀……”听到他的坦言,我不免心虚,喃喃自语。
小少爷扭过头,怀疑的视线一闪而过,又点点头,总算没有深究。
我们相识还是一场误会。正值叛逆期的小少爷离家出走,卷入了帮派混战,保镖被冲散,不得不投靠一方以谋生路。
因此,他倒也清楚胡乱开口猜疑,会遭到我怎样的回应,哪怕现在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两人各有心事,便都沉默不语,而我转念想着日后保不齐还要用上小少爷的资助,于是又开口在他耳边问道,“那么,你找到……老爷子了吗?”
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如果平日这么喊,大概会被干爹狠狠地教训。
“没有,”那比我还显白嫩的侧脸轻摇,忿忿道,“刚才一群流氓斗殴引发骚乱,我怕被认出来,躲了一阵。”
而你要找的人恰恰在骚乱的暴风眼中,我内心吐槽着,面上不动声色地附和。
“话说你伤成这样,也是跟刚才的骚乱有关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大大的眼睛里,狐疑的目光再次投来,令我额头一突。
勾住小少爷脖子的手臂收紧,我也连忙学着他刚才的语气,努力地描述自己如何中套又如何死里逃生的故事,最后表示真正的强者是不去医院的歪理邪说。
我看他玉箸般的手指伸来,悄然撩开覆在我侧脸的头发,那里高高肿起,还火辣辣地疼着。
“总之先去医院好吗,脸上留疤就不好了。”
我沉默以对。
现在的状态去医院,疤可能会好,脸是不要了。
说起来,身下的玩具倒是消停了许久。
我猜想怕不是干爹跟警察走了一遭,把遥控器给没收了,不由得幸灾乐祸,回过神来,一栋高大的建筑迎面,上书“病院”的大字。
小少爷正呼哧呼哧地往里面冲。
我连忙制止,话在嘴边,竟激动得头晕目眩,软软地瘫倒在背上,一转眼已经进了医院里面,看着一个白大褂围上来,我挣扎了挣扎,还是撑不住眼皮的沉重,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至少不用直面自己的社死了,我最后想到。
醒来时,小少爷还在一旁,但地点已经不在医院。听他讲,似乎是干爹及时赶到把我送去了他的私人医生那里。
那个玩具也因此没有卸去,我打发走小少爷,掀开被子偷偷摸摸地看了看,赤条条的身体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却也不太妨碍活动,不知是否是上了什么奇怪的药膏活血化瘀的功效。
而那玩具发现也给换了样式,更加精巧,至少不用担心尿在上面,蹭上排泄物。不知算不算他为我这波遭遇表示的歉意。
拳头硬了。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肚子咕咕直叫,我四下看看,装潢别致,从窗外可以看到层叠的公寓楼,看起来要比自家高档不少。
在床头柜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
外壳经历了一番磕磕碰碰,幸好还能使用。
我自然地下床,在陌生的房间里游荡,打开几扇门后顺利地找到了冰箱里满满的零食饮料。
我取了块巧克力拿在手里啃着,继续熟悉周围的环境,时而打量着纹路复杂的墙纸,时而遥望窗外的景色,试图缓解心头压着某种不安。
门旁立着一扇全身镜,走过去,里面便映出一个高挑、凹凸有致的美女,可惜遍身的乌青破坏了那种浑然一体的美感。
我习惯地揉了揉光秃秃的下巴,想起每每与恩科缠绵时,自己也总是把意识抽离出来,成为第三者,一同幻想着这具身体,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双手不知不觉攀上修长的脖颈,细细抚摸着丝滑的肌肤,渐渐迷离。
突然传来“咔”的一声,把我拉回现实。门开了,小少爷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乐呵呵地走进来,表情在下一瞬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