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娘完全不说话，简直就像是载了一件货物。”
商人坐在马车的前面，时不时还忧心忡忡地看着像个人偶一样坐在车厢里的露西。自从德里文把她扔到了车厢，商人时不时就会像这样回头看看，生怕这个受了诅咒的孩子会做些什么。
“遭受了这样的事情，换我我也会自闭。”
德里文侧坐在马车的边缘，骟马则是被拴在了马车上，马拖车，车牵马，好不奇怪。贤者的学徒将手从露西的额前离开，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检查着露西身上的诅咒，虽然时间不长，但却“收获颇丰”。
“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吗？未来的大法师。”
“别再这么说了，怪不好意思的。”德里文看着自己的手掌，“没检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孩子的诅咒很怪，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吗，你一个星期前就是这么说的，我们这都快分别了也没见你有什么收获。”
“就算是贤者的弟子，但再怎么说我也只是区区一介魔法学徒，要学的事情还多着呢，如果老师在的话恐怕两三下就解决了吧。”
“毕竟是那个贤者大人嘛。”商人耸耸肩，“不过，嘛，虽说是个被诅咒的孩子，但这一路上也没出过什么大事，也不必这么着急不是吗？”
只是表面上没出过大事啊我的商人先生，你知道我在晚上有多累吗？德里文暗自叹道。
“骗子。”
露西的声音虽然低若蚊吟，但还是落入了德里文的耳中。他抓着露西乱糟糟的头发，额头贴着她的脑门，说：“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你会死的。”
“但可惜的是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露西之后似乎还低喃了些什么，德里文不予理会，他把拴在车厢一角的绳索解开，接着从货车的车厢直接跳到了骟马的背上。
“已经午后了，我们还没到你说的边城吗？”德里文驭马走到商人的旁边。
话音刚落，一束阳光照到了德里文的眼睛，眩晕过后，德里文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山间的小路，远方隐隐可以看到大片的农田以及一座城的影子。
“我可以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吗？”商人笑道。
“当然可以。”
虽然远远可以看到他们的目的地，但德里文还是走了近一个小时才站在了这座边城的城门下。这里是伊莫利亚王国东北部的一座边境城市，同时也是防御摩尔塔王国入侵的重镇。
由于两国常年处于交战状态，这座边城也经受了多次战争的洗礼。高大的城墙坑坑洼洼，塔楼也是残破不堪，经过多次修复的投石机和巨弩就这么大咧咧地暴露在外面。虽然城中并不缺工匠，但防御工事还是迟迟得不到修缮。
缴纳了商人应交的税款后，几人又经过了严格的盘查才总算进了城。虽然有高大的城墙保护，但外城也没好到哪去。有几件房屋有着被石块砸中的痕迹，石块虽然已经被移走，但房屋却无人修理。
外城里的人无时无刻都在紧绷着神经，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四散逃命。
相比之下内城就要好一点，商户的店面照样开，街上的行人也算得上是熙熙攘攘。
用一个非常友好的价格在一家还算不错的旅店定了两间房后，商人便去了当地的商会卸货。
“这里的视野不错嘛。”
德里文脱掉了被汗水浸透的衬衫，裸着上半身趴在窗台上，偶尔吹来的温热的风从他的身上掠过，一股凉意让他不禁浑身打颤。
“你为什么要撒谎？”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
露西双手抱膝蜷缩在房间的一角，杂乱的头发下，清澈的绿色眸子一直盯着德里文。
“撒谎？我什么时候撒谎了？”德里文坐在了床上。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露西难得说起了长句。
“哦！你是说那个时候啊，那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劳恩先生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却有些胆小慎微。如果让他知道你身上的诅咒非同小可，他可能会想我建议把你扔在半道上，那我们可就要提前分道扬镳了。”
“那样便好……”露西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反正我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你又来了。”德里文兴味萧然地躺在了下去，对着天花板竖起了三根指头，“‘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活着就是罪’，‘为什么生而为人’……你还真是三句不离这些。”
“那都是事实。”
“既然想死，那你为何不去自杀？反而厚颜无耻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穿着我买的衣服，接受我的治疗。”
“自杀……是不行的。”露西很明显犹豫了片刻，“自杀是见不到爸爸妈妈的。”
德里文坐了起来，有些吃惊的看着女孩。
“想不到你居然信仰父神教啊。”
在父神教的教义中，自杀与杀人同罪，都会沦为不可救赎的灵魂，从而无法被父神征召前往天国。
父神教会主张对精灵等“异族”的迫害，而身为半精灵的露西居然信仰迫害自己的宗教，这让德里文颇感意外。
“我，以前是生活在南方的。”露西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不打算让自己以外的人听到。
这时，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几声扣门后，商人劳恩哼着小曲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碗，碗里的糊状物体散发着一股扣人心弦的香气。
“没想到我们一毛不拔的商人先生居然会带礼物过来，想必是那车货物买了个好价钱吧。”
“那不是卖了个好价钱，而是买了相当好的价钱，尤其是那些香料，早知道就多买些过来了。”商人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露西，随后靠了靠德里文的胳膊，“小姑娘怎么不坐过来啊？”
“谁知道呢，人偶小姐的想法总是这么奇怪。”
德里文挖了一勺散发着甘甜香气的果酱，一边把果酱均匀地涂抹在面包上，一边向露西走去。
“心情低落的时候就要吃些甜食。”德里文把果酱面包递给了女孩。
露西起初没有理会德里文，可谁知道女孩的的肚子偏偏这时候叫了起来。露西小脸一红，身子蜷缩得更紧了，活像一只受了挫的小动物。
德里文摇头苦笑，把面包送到了露西的嘴边，小家伙这才张开小嘴兜住了面包的一角。
“你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德里文揉着露西本来就乱蓬蓬的头发，“碗里还有好多，你要是没吃饱可以自己去取。等你吃饱之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那自然是个好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