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晚风吹在伊菲红扑扑的脸颊上,让她清醒了几分。伊菲吹着口哨,踏着轻快的步伐返回驻地。
昏暗的街上,只有守夜人的提灯闪闪发亮,店铺早已打烊,只有对夜生活意犹未尽的人们,才会在巷子里找着酒馆,一家接着一家地喝。
“伊菲,正找你呢!”诺儿手里攥着魔力光源,快步向伊菲走来。
“我正要回去呢,不用特意来找我啦。”伊菲摆摆手。
“不说这个,你有看见兰斯和斯芬克斯吗?”
“他们怎么了?”
“他们两个一直都没有回来,城里到处都找遍了。”诺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听到这个消息,伊菲的醉意醒了一大半,“什么……!?”
“现在大家都在找他们呢。”
“去城西,快!”伊菲跑了起来,诺儿紧随其后。
距离苏诺城邑外围大约两公里的森林已然变成一片火海,时不时有几只着火的野兽嚎叫着从林子里冲出来。
帝国军的士兵早已在森林边缘点燃一排干草,做好了阻燃带。在保证苏诺城不被波及的同时,等着森林大火自行消退。
伊菲向着森林狂奔而去,被沿路巡逻的帝国军士兵拦下。
“前面很危险,不能再靠近了。”士兵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兰斯……斯芬……”伊菲念叨着,推开阻拦的士兵,向着熊熊燃烧的森林冲去。
诺儿满怀歉意地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士兵,紧跟着伊菲追了上去。
两人凭借着屏障魔法在火海中穿行,呼喊着兰斯和斯芬克斯。时不时有烧断的粗壮树枝从两人头上掉落,还有些在火中做自己的魔兽出现,给两个少女添了不少乱子。伊菲用野太刀一点一点地开辟行进路线,同时用探知魔法扫描着友人的所在。只是火海中的森林过于庞杂,伊菲只能确定大致方向,无法准确定位。
诺儿的魔力远不如伊菲浓郁,不一会功夫,风元素魔力构成的屏障闪烁起来,一股热浪打在诺儿脸上,她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而伊菲则用了聚合六种元素的混沌屏障,将身边的空间与燃烧的森林在概念上隔开。她的状态和诺儿差不多,正面临着氧气耗尽的危机。
“要不我们先撤吧?”诺儿提议道。
“不行,我……我一定要找到他们!”伊菲在前方挥舞着太刀,披荆斩棘。
兰斯身为人类,在探知魔法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用视觉来形容,只是一个普通的光点。而斯芬克斯是血统纯正的精灵,身旁总会围绕着一群平时看不见的小妖精。此刻,她的身边,一群红翼火妖精用自身形成了一道烈焰组成的屏障,将里面的二人团团围住。小妖精们虽然可以保护斯芬克斯和兰斯不受火焰的侵袭,却也阻绝了伊菲对他们的精确探知。在伊菲的认知中,整个森林中有一块半球形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
伊菲正是朝着这个没有任何反应的区域行进,相比于时不时有逃窜的野兽和猎食的魔兽反应的其它区域,在熊熊燃烧的森林中,这一片反常地安静。
终于,伊菲和诺儿来到了由火妖精维持的火焰屏障前。隔着火光,伊菲隐约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斯芬,兰斯!”伊菲冲进了屏障,里面的两人背靠着背瘫坐在一起,原本如死灰一般的表情重新燃起了希望。
“伊菲……你怎么……”斯芬克斯看见眼前奋不顾身前来救援的银发少女,眼角泛起了泪光。
“别废话,跟我们走。”伊菲拽着斯芬克斯的手腕。
“可是,兰斯他……”斯芬克斯下意识地看向兰斯的下肢。
伊菲这才发现,兰斯的左腿,不见了。
“不用管我,你们先走吧。”
“呀啊啊!”屏障外,传来了诺儿的惨叫声。
一发暗红色的地狱火拍在诺儿胸前,将她击倒在地。而罪魁祸首正站在伊菲的来路上,手里攥着另一团地狱火。
“诺儿!”伊菲跑到诺儿身边,检查她的伤势。
“我不要紧……”诺儿喘着粗气,“这有……元素阻断场……咳咳……”
诺儿嘴上说着没事,却咳出一滩鲜血。伊菲想要使用光元素的祝福稳定诺儿的伤势,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带有元素的魔力,只有原初魔力在手边,而原初魔力又很快消散,完全无法利用。
正对面,一袭边角破碎的红色燕尾服下,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说道:“真麻烦呐……那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
一道火柱从伊菲脚下喷涌而出,无法使用元素魔法的伊菲只好抱起诺儿,凭借14点力量带来的不输兔科亚人的弹跳力堪堪躲过。
“本大爷炎易,炎魔之主。”一道又一道的地狱烈火追着四处逃窜的伊菲,“奉命前来取尔等项上人头。”
伊菲身后的火焰屏障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火妖精们环绕在斯芬克斯身边,而后者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悲壮的光芒。
“谢谢你们,”斯芬克斯挡在伊菲身前,对妖精们说道,“陪我走到最后。”
“斯芬,别!”伊菲把诺儿放在兰斯身边,肩上扛着野太刀赶到斯芬克斯身边。
只见斯芬克斯身旁的妖精们一个接一个地冲向炎易,但在炎易的烈火中,这种行为无异于送死。然而,越来越多的妖精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义无反顾地向炎易发起攻击。
饱览群书,通晓地理的伊菲很清楚精灵和妖精之间的共生关系,也明白为什么这群妖精会舍命保护斯芬克斯。但是,这个结果,多多少少让伊菲觉得有些意外。
兰斯举着枪,摇摇晃晃地走到斯芬克斯身边,一条崭新的左腿赫然出现在原本应该空荡荡的半截裤管里。
“斯芬,来吧。”兰斯摆好架势。
“嗯。”斯芬应道。
斯芬克斯指挥着妖精从侧翼袭击,而兰斯则挥舞着长枪同炎易展开近身缠斗,两人合作无间,像是多年的战友。
“四分之一血统的……半精灵吗?”
照理说,人类和半精灵绝无可能生出带有精灵血统的后代。然而,凡事都有例外,遗传学中更是如此。在帝国历史上只出现过三人,带有四分之一血统的人类和半精灵的后代,既没有精灵与自然共感的能力,也没有半精灵的长寿,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蚯蚓一般的恢复力。据传,曾经有一个四分之一精灵血统的人被奴隶主削成了人棍,在没有看守的情况下,自行长出四肢,逃离了魔窟。
伊菲推测实际数字要比记载的多一些,因为这些人只要不受什么严重的伤,只会当做普通人类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但即便如此,总人数也应该不会超过二十。
当然,伊菲并没有袖手旁观,修得一身武技,又在实战中经过检验的她,没有不参战的道理。
三打一,大优局,照理说炎易应该很快败下阵来。然而炎易应对自如,在伊菲和兰斯身上都留下了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
单论武技,伊菲其实和兰斯差不了多少,习惯于配合元素魔法展开贴身肉搏的伊菲,定位上更接近于魔剑士。她并没有刻意地修习这个世界上常见的,系统的武技,选择了更有情怀的手杖和野太刀。而斯芬克斯始终站在后排,一动不动,让伊菲和兰斯不得不分出精力保护她。炎易抓准了这点,朝斯芬克斯猛攻而去。
“斯芬,危险!”伊菲把太刀横在眼前,弹开直冲斯芬克斯而去的一发火焰弹。
斯芬克斯没有说话,更没有动,小妖精源源不断地从火焰中飞舞而出。
“噗呜!”
鲜血溅在伊菲脸上,定睛一看,炎易举着一杆炎枪,刺穿了兰斯的胸膛。
“兰斯!不要!”伊菲发了疯似的冲过去,可为时已晚,兰斯的心脏被刺穿。就算有再强的恢复力,如果没有心脏将血液送往全身各处,也只是徒劳。
“要从我身边……夺走一切……才会善罢甘休吗……”
伊菲可以原谅背负起罪业前行的凯撒,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眼前这个自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狂傲恶魔。
野太刀从手中慢慢滑落,伊菲仰着头,含着眼泪。
“这是我的……答案。”
伊菲抽出手杖,狂乱的魔力翻涌着,褪去了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元素之力,一股原初魔力恒定地聚集在伊菲手中。
与法则之力相差无几的原初魔力附着在伊菲的手杖上,散发着纯粹的光芒。伊菲左手揣进短裙的口袋中,右手握紧手杖,像文艺复兴早期使用刺剑决斗的贵族一样,优雅地迎战炎易。后者明显感到眼前少女的变化,在火妖精的攻势下渐渐开始力不从心。炎易且战且退,寻找机会与伊菲拉开距离。
缠斗了好一会,火妖精的攻势停了下来,斯芬克斯倒在燃烧的林地中,失去了虹膜反射。
“斯芬!”伊菲哭喊着。
抓住伊菲分心的机会,炎易迅速和伊菲拉开距离。
“啊啊啊啊啊啊!”伊菲吼着,哭着,她又一次失去了两个挚友。
正在炎易凝聚魔力,准备反击时,伊菲左手中突然出现一杆雕纹短铳,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动,饱含原初魔力的孔雀钢弹贯穿了炎易的胸膛。对炎魔来说,火核是生命之源。一般的物理方法无法穿透炎魔的火焰身躯,而原初魔力中和了炎易火核附近的火焰,孔雀钢弹直捣要害。
森林大火随着炎易的消散渐渐平息。伊菲跪在地上,任由泪水冲刷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