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世界上有一种最难解开的诅咒,那就是活着的人,对“生”的厌恶。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抛弃我?”
四周都是黑暗,在这个梦境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个无助的声音在耳边呼喊着,也许偶尔有些光亮,可是那微不足道的光转眼就被跳动的黑炎吞噬了。
在这里无论是谁,无论你有多么强大,当无尽的诅咒降临之时,你就像一个玩偶一样不堪一击,从肉体到灵魂都只能任它玩弄,没有反抗的余地。
“哥哥!我是阿拉德!妹妹!你是我的小妹妹吗?”
黑暗中出现的一双双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那充满着敌意的凝视,使被困的灵魂更加孤独。
一道血红色的光芒染红了整个世界,然后是越来越多的鲜血。
从噩梦中惊醒,冷汗已经浸湿了月的睡衣,不知从何时起,各种奇怪的梦境就轮流出现在。
“真是糟糕的暑假,是不是该吃点安眠药了……”从床上起身,月一脚踩在了床脚下薯片的包装袋上。
头顶的空调不停的吹着冷风,可是被太阳直射的公寓宿舍就像一个大蒸笼,这种程度的冷气丝毫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
墙上的日历停在了八月三十日,而离床头仅仅十步远的地方,有占据着一面墙壁的镶嵌式木柜,里面摆放着电视机、游戏机、DVD播放器和电脑,还有专门的一列橱柜用来摆设各种正版包装的游戏软件。
以房间里的凌乱程度和橱柜的整洁程度对比,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个房间的主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死宅。
“已经七点了吗?”月踢开脚边的垃圾,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又倒在了床上。
今天是开学报到的第一天,无忧无虑的度过初三的暑假,马上激动人心的高中生活就要开始了。
“今天的日程安排……”月的注意力丝毫没有集中到开学的事务上,他拿起书桌上一份写得满满当当的日志,翻到了八月三十一日这一页。
“《折翼天使》明日凌晨首发!”月忽然大声叫了起来,被这一事件刺激到的他,变得无比兴奋,大声宣誓道:“为了首发!今天要加倍努力!”
以十几秒的超音速换上校服,拿上书包,又把已经被各种零食包装袋埋没的小冰箱挖了出来,拿出一份已经过保质期的面包三明治塞在嘴里,月就这样出门了。
这里是中国D市,三面环山,一面是滚滚东流的长江,遥江相望的是C市,C市和D市是兄弟城市,但是D市因为交通不便,所以从各个方面看来都落后于C市十年左右。江北已经是高空电车的时代,这里还是拥挤的公交车满地横行。
看着公交车站台上站的满满当当的人墙,月长叹了一声,将最后一点三明治送进嘴里,然后阔步向自己要去报到的学校步行启程。
公交车刚刚到站,正在等车的上班族和学生却丝毫不慌乱,在这里等车的人似乎都相互熟识,相互谦让着,本不阔绰的公交车却像变魔术一样的装下了四十多人,没有惊慌,没有喧闹。
“真是和C市差好多。”月看着空空的站台。
他正迟疑要不要去等车的时候,公交车对着他鸣起了喇叭,一个中年司机探出头来对月喊道:“你想走着去学校吗?”
“真的差好多……”月转过身去,正要迈开步子,忽然小巷中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尖叫声。
月对司机摆了摆手,然后只身步入小巷。
“爸爸!爸爸!……”女孩的哭号声不断从小巷里传来,月的脚步更加急促,他在这种拥挤的平民窟中转过三个转角,终于看到了正在哭喊的女孩。蜷缩在墙角的女孩,满身污垢,双臂上满是青紫的瘀伤。
一个醉酒的中年汉子跌跌撞撞右手扶着墙,左手提着一条皮带,一步一步向小女孩走来。
“你想干什么?”月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我管教我的女儿……你……别管……”
“看看你的样子吧,简直就是一个废物……”月上前一步,一手推过去,汉子无力的向后倒去。
“爸爸!”小女孩看着倒下的父亲,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却被月拦腰抱起。
“放开我!放开我!”小女孩双脚乱蹬,试图挣脱月的束缚。女孩无力的拳头和脚踢落在月的身上,月不胜其烦的将小女孩放了下来,然后走向了小女孩的父亲。
“听着,小姑娘,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月一脚踩在小女孩父亲的身上,凶相毕露的说:“你要敢反抗,我就踩断他的脖子。”
“……”女孩靠着墙,不敢动弹,浑身颤抖的看着一脸凶相的月。
“为什么世界上总有这些傻孩子……”月撤去踩住男子脖子的脚,走过去将小女孩轻轻抱起,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月:被夺去亲人的痛苦,我深有体会,可是当时要不那么做,恐怕这个叫林悦的女孩会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家庭暴力之下。没有多余的思考,当时我的行动完全服从于我的内心。
“不要你管我自己会洗!”
“谁要管你啊!别用水喷我!”
月逃难似的冲出了浴室,满身洗发香波和肥皂泡沫的月狼狈不堪,他还想伸手去拿一条毛巾,可是横飞而来的马桶泵砸中了他的鼻梁。月对这一击毫无防备,鼻血很快喷涌而出。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被你父亲打死了!你有什么本事冲我发脾气!洗完澡就给我走啊!”
“不用你救!!!”
“闭嘴!再不闭嘴,我把你杀了!”月说的并非本意,可是面对上火的人,他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女孩埋头在浴缸里哭泣,月渐渐冷静下来,从毛巾架上拿出一条毛巾,捂住不停流下的鼻血,坐倒在床上。
“对不起。”月无比内疚的女孩道歉,却没有得到女孩的任何回应,浴室里传出了水声,月缓缓的将浴室玻璃门拉上了。
时间指向九点整,今天去学校报道已经泡汤了,看着实在乱得不像样的房间,月甩开沾满血污的毛巾,开始从橱柜中拿出垃圾袋一点一点收拾起来。
“为什么你们要抛弃我?!”
无形的质问声向月袭来,心中莫名的痛苦开始蔓延,这种疼痛难以阻挡,这是心底的共鸣,那么强烈震撼心扉。
“为什么你们要抛弃我?!”
“为什么你们要让我孤独面对这个世界?!”
“只要能够被你们接纳,我愿意放弃一切,甚至我的生命!”
声音在月的心中不断回响,痛苦侵蚀着他的身体,双腿不停的打颤,眼中的影像渐渐模糊,满目白色的虚影之中,一个女孩的身形出现在月的面前,当他想伸手去抓住女孩的时候,却一头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