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普利特的夜晚,就像宁静的星空一般,魔法灯闪烁的火焰,照亮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那柔和的白色光芒就像从天国降临的圣光一般,为这座白天无比喧嚣的城市,添上了夜晚妩媚的轻纱。
在这庞大的建筑群落中,东部城区的大圣堂,西部城区的魔法学院和南部城区的召唤学院,这三座大型土木工程,在建筑错落的城市中格外显眼。
已经入夜多时,召唤学院的教学楼中的灯火一个接着一个熄灭,直到深夜,整个学院只剩下了一间房间里还亮着灯光,那正是学院长的办公室。
学院长米古莱恩的办公室,米古莱恩是芙兰的爷爷,也是贝克瓦修家族前一任家督。老道沉稳的米古莱恩,是龙之战争中战功卓著的……幸存者。
龙之战争,其规模相当于世界大战,可是因为战火并未波及到人类领土,所以普通平民对于这张战争的记忆十分平淡,只有切身体验过那场战争的战士才知道,那是一个永远都走不出的噩梦。
“唔……”
“发现了什么吗?”
从学院旁边经过的米卢斯正牵着一头獠牙外露的禁魔犬路过,这些禁魔犬就像拉布拉多恶魔版,虽然是面目狰狞的魔界生物,但是禁魔犬可以供人驯化只一点来说,它算是魔界最温和的生物了。
“唔……”禁魔犬对着路过的一个身披黑袍的路人投以怀疑的目光,他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似乎被某种特殊的味道呛到似的,打了一喷嚏。
“恶魔犬也会感冒吗?”米卢斯牵动手绳,催促禁魔犬前进,黑袍和红衣擦身而过,在黑色兜帽的帽檐之下,美丽的朱唇缓缓上挑,那是得意的微笑。
眼前就是召唤学院的正门,黑色的袍子一阵恍惚的闪烁,少女的身影已经穿过了紧锁的铁门,一柄紫黑色的长剑握在她的手中,而她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了那扇依旧亮着灯光的窗户上。
“嘻嘻嘻嘻……”一串古怪的笑声传入维亚的耳中,维亚立刻警觉起来,她的身边浮动出一团团火球,因为红龙族亲火的天性,使用火焰,是他们一出生就不用学习的魔法。
这里远离街道,所以没有魔法灯照明,维亚的红色火球就像黑夜中闪烁的红宝石,它泛出的光泽照明了四周的区域。这里是召唤学院正门广场,这里除了一些装饰树木以外便没有任何遮蔽物。
“嘻嘻嘻嘻……”有是这古怪的笑声,听起来,就是一个爱玩爱闹的小女孩,正在嬉戏一般。
“谁?!”
“我跟你很久了,大姐姐。”声音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微小的身影从广场上的草地上踏过,脚步无比轻盈,没有一丝脚步声。
“你究竟是谁?!”一团火球扑向那个只有半米多高的身影,火球集中地面散落的火星溅在草皮上,引燃了已经枯黄色的草坪。
“坏心眼的大姐姐!”一个体态无比娇小的小女孩轻盈的向前一跳,躲过开了正在脚边蔓延的火焰,气愤的对着维亚说:“人偶可是最忌讳火焰的!”
“你到底是谁?”
“她是我的召唤兽!”一道魔法阵升起,一个身穿精美华服的少女用轻纱扇子半遮着脸从传送魔法阵中走了出来。
少女雍容的打扮和那人偶同出一辙,镶嵌着繁琐的蕾丝花边,更有金丝银线作为织物镶嵌其中。
维亚拔剑相向,喝问道:“你是谁?!”
少女一收扇子,略带嗔怒的说道:“真是无礼的庶民,再打听别人的时候,先应该报上自己的名讳吧!”
“你想挡我的路吗?”
“袭击贵族,这可是重罪了。”少女将扇子攥在手中,脚下出现的是风之魔法阵,风之纹章很快被魔力填充,四周的空气开始激烈的流动,一道白色的结界开始蔓延,不过相比芙兰的功力,这个女孩明显逊色不少,不过就年龄而言,她和芙兰的差异并不明显。
“报上名来!”维亚左手持剑收在背后,右手挥动,空气中跳动的火焰便在维亚的掌中自如的跳动。
“露西*因贝鲁卡!”
“维亚……”
“姓氏呢?”
龙族的全名是名加龙种,维亚的全名应该是维亚*红龙,不过事到如今她是决然不会报上自己的姓来。
“没有姓氏?难道说是奴隶出生?”
“闭嘴!”维亚手中的火焰不断跳动,没有魔法阵,单纯的控制火的能力,这是除了红龙之外无人可以做到事。
“肮脏的奴隶!不要靠近我!”风之纹章的光辉闪烁到最强,凌烈的风吹袭着整个结界,这种结界的威力只是限制了魔力的外泄,是在这种禁魔区战斗最基础的魔法结界。
“你这种力量也来献丑!?”维亚似乎看穿了露西的魔法毫无后力,她手中的火焰借着风势很快充斥了整个结界空间,撞击到结界墙壁的强风,又把火焰夹带着向露西所在的地方回旋。
“炎爪!”回旋的火焰化成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天而降,将露西所在之地化成灰烬,四条深深的印记刻入地面,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化成灰了吧……”结界消散,风势也渐渐减弱,魔力在空气中不断消散,维亚得意的一笑,向前跨了一步。
一步之后,她眼前的场景突然出现了变化,一片燃火的村落,四处逃散的人群,血腥的味道,杀戮的气息。
这是另一个世界,维亚心中被隐藏的最深的记忆。
“果然是好孩子!这种肮脏的奴隶,就应该让她沉浸在痛苦之中,让她回忆一百遍……不!回忆一千遍吧!呵呵……哈哈哈哈……”
这略带自恋的对白之后,露西一打扇子,将口鼻遮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好戏。露西的召唤兽,人偶读心师,露西给他起的别名叫小露西。她虽然是一个脆弱的人偶,却拥有常人难以抵抗的能力。
小露西浮在维亚面前,她翠绿色的眼瞳直视着维亚的眼睛,绿色的光芒笼罩着维亚全身,正是在张开结界的那一刻,维亚已经被这不起眼的人偶牢牢控制住了。
维亚双瞳中流出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反复观看着内心深处的隐痛,这样的折磨是任何一个人难以忍受的,并非肉体上的伤痛
“流了好多眼泪……真的有那么痛苦吗?”露西似乎对这个泪流满面的对手,心中存有有一丝不忍,她的目光偏移到了落在一边的那把紫黑色的长剑上,那深邃的剑身异常诡异,奇特的铸造风格更是有别于吉尔蒂斯王国出产的武器。
“小露西!收手吧!”
“主人,这个家伙来者不善!”
“我知道,不过她现在已经没有抵抗能力了。”
小露西略略皱了皱眉头,她虽然是人偶,外表看来却与正常的女孩别无二致。绿色的微光散去,维亚瘫软的身躯倒在地上,眼角的眼泪不断流出,朱唇难以闭合大口大口的吞吐着空气,她的双手不停的向胸口靠拢,拧紧衣服企图能够让自己获得一丝安慰的感觉。
“要把他交给禁魔卫队吗?主人?”
“……”露西眉头紧皱,内心一番挣扎,将扇子收起,背过身体对小露西说:“放她一马吧……”
“主人!你太善良了!”
“大家都是女孩子,把她交给禁魔卫队,恐怕她这辈子就完了……”露西的话,让小露西低下了头,无奈的叹了一声,小露西一拍双手,收起了结界。
“听着!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这里。我劝你最好收敛起你的歹意,召唤学院不是说闯就能闯的。我不想把你交给禁魔卫队,也不想把你交给怪老头,你好自为之吧!”露西冷哼一声,一道传送魔法阵在躺倒在地上的维亚身下扩散,维亚伸手去紧紧握住了掉落在身边的长剑,转眼之间魔法阵发动,她已经被传送出了很远很远。
广场的四周只剩下风声,露西警惕的环顾四周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主人,放过入侵者真的没关系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露西不回头的一直向前走着,她低声说:“我不想输给芙兰,可是……”
“主人太善良了!”
“住嘴!那种事……我办不到……”
小露西被露西的训斥声惊得一愣,她盯着露西不断抽动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今天有劳你了!小露西,好好休息吧。”露西头也不回,她手掌的召唤之环放射出道道光彩,随着“遣返”仪式的发动,小露西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空气中。
风声掠过耳边,这下露西身边真的已经空无一人了,在走廊上坐下,露西似乎陷入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露西和芙兰同年,不过并非什么赫赫有名的魔法师大家族的后裔,她的父亲是显赫的贵族,仅此而已。
同年入学的伙伴,芙兰却在三年前就毕业了,而露西却像其他学生一样,直到今年才挂上了“准毕业生”的称号。
这也许是天赋的差异,也许是努力的不同,可是芙兰能做到的露西也紧紧的赶上了,只是有一点她无法去面对。
当她看到芙兰面无表情的操纵着召唤兽杀死那一名刺客的时候起,露西的心中就缠上了一个难以解开的心结,这难道就是她们之间的差距吗?夜风瑟瑟,满墙的枯藤黄叶随风摆动,硕大的学院却如此孤寂。
露西缓缓站了起来,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
“刚才好像有情况!”走来的老人白发与肩膀齐平,一双眼睛像黑夜中的火炬一般,足以撕裂任何黑暗,齐整的胡须没有一丝杂乱,健硕的身躯没有因为深秋的寒冷而蜷缩起来,他身穿的学院制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米古莱恩学院长!”露西吃了一惊,立刻快步上前用扇子遮挡住脸说:“我在这里能有什么情况,我可是今年最厉害的毕业生!”
米古莱恩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说:“把安全工作交给你,是不是太勉强了,你父亲不止一次向我提出过异议。”
“父亲那里我会去解释!请您……”露西激动的神态,米古莱恩已经了然三分,他抬起手阻止了露西的发言。
米古莱恩向前一步语重心长的说道:“做不到的事,千万别去强求,带有怜悯之心的人并非都是弱者。芙兰的痛苦是你我都看不到的,你今天做的很好。”
露西的情绪被米古莱恩安抚下来,老沉的咳了两声,米古莱恩缓步离开了学院,临走时还不忘对露西露出鼓励的笑容。
“你想获得力量吗?”
“你在说什么?维亚小姐?”
“我说你想获得力量吗?”
深夜,在距离王都市郊很远的山道上,一队使团只能露宿山野,在简易篱笆围城的营地里,一名厨师将糕点和热咖啡送进了一间帐篷。营地里刚才起了不小的骚动,因为负责周边巡逻的人找到了一个虚弱的少女,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被山狼围攻。
正在帐篷中照顾少女的,是一名仪表堂堂的马夫。
“别开玩笑了,我这样的马夫就算获得力量又能干什么。”
“马夫?”维亚冷笑一声,她灌下热咖啡使暖意流遍全身,温暖涌上心头,她感觉好过多了。
“你真的是马夫?”
马夫迟疑了一下,以审视的目光盯着维亚。
“不管你是谁,我现在需要一个可以使用这把剑的人!”
马夫从维亚手中接过紫黑色的长剑,剑刃锋利,却轻若无物,除了有些诡异的感觉,其他各方面都不失为一把好剑。
“这是什么剑?”
“库鲁斯骨灰铸造的诅咒之剑,嗜灵剑——欧贝里斯克。”
马夫的脸色骤然起了变化,他向丢开诅咒一般的将这柄剑丢开,并且冷冷的盯着维亚。
“你敢声张,我就烧死你!”维亚的背后两道封印解除,一双红龙的龙翼张开,几乎撑满了整个帐篷。
“龙……”
“顺从我的意志,你就不会有事,而且会成为人类的王者。”维亚面无表情的将欧贝里斯克握在手中说:“你绝对不是普通的马夫,刚才我听几个随从都对你毕恭毕敬的。我也有所耳闻,关于红宝石婚姻的传闻,你们打的是巴鲁斯提克王国的旗号,那你会是谁?一个负责迎亲的贵族?迎亲使团的操办者?还是那个被拒婚的王子本人呢?”
“不要以为你是龙我就会怕你!”马夫掏出腰间的银匕首对准了维亚。
“呵呵。”维亚得意的一笑,在这个马夫脸上惊恐的表情之后,她发现了转机。
“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毕竟救我一命。但是这柄剑急需一个挥动他的主人,你如果愿意听我号令,这柄剑就是你的。”
“谁会要这样的邪物?!”
“邪物?”维亚怒瞪着马夫,说道:“你不使用它,自然会有其他人使用,这不是邪物,只是获得力量的一条途径。”
“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名侍从听到了帐篷内的动静,凑过来查看,维亚的双翼立刻收敛,等侍从探进头来的时候,一切恢复如常,马夫一转身将匕首收入了刀鞘。
“没什么事,小姐嫌咖啡有点苦涩。”
“哈哈,野地里没那么完美,将就一点吧维亚小姐!”侍从笑呵呵的走开了,马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冷着脸转过头来说:“天一亮就给我离开,否则我会去通知……”
维亚将剑一扬冷声道:“禁魔卫队吗?我有这柄剑可以杀光任何挡我路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其他人帮忙?”
“只是给你一个机遇!人人都想得到的利器,有了它,不光是一国的公主,你可以成为人类的霸主。”
“代价呢?”
“……”维亚不悦的盯着马夫。
“代价就是将灵魂卖给恶魔吗?!我才不需要这样的武器!”马夫嘴上这么说,但是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
毅然决然的走出帐篷,马夫径直走到了另一顶布置完美的帐篷里。一个随从跟了过来问道:“王子,你明天和我们一起入城吗?”
“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明天是海瑞克国王亲自接见你们,你们入城就可以了,我随马队一起入城。”
“是!”随从没有多言,径直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