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局的走廊中,一位身着蓝白制服的少女正向前全力奔跑,她头上的橙棕色发辫随着疾驰的步伐狂乱地左右晃动,仿佛昭示着她那同样一团乱麻的心情。即使身边路人不时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也偶有熟人向她询问究竟何事如此焦急,但她一概毫不理会:此时此刻,少女只想尽快到达目的地,到达那个她满心牵挂的场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位焦急的少女就是奈叶,她或许是第一次如此痛恨教导队的临时会议,毕竟这让她计划好的日程完全打乱了。奈叶现在恨不能在走廊里使用飞行魔法,如果能飞的话,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慢吞吞地挪动双脚——当然即便没有明令禁止,她也不会做出这个有些无礼的行为的。所以现在的她只想尽快赶到那熟悉的训练场地——那个菲特和提诺初战的地方,但今天……却也可能成为他们的诀别之地……
那日宴会之后,菲特和提诺的关系在管理局中可谓世人皆知,这对情侣也成为局中青年男女之间羡慕甚至嫉妒的对象。然而,就在近两个月中,二人的关系突然急转直下:一直与提诺保持短信联系的菲特,忽然之间得不到对方任何的回复,哪怕是打电话也总是挂断,甚至于想要见面,提诺也似乎总在故意躲着她,这突如其来的冷淡,令这位初尝恋爱甜蜜的少女百思不得其解。
无奈的菲特只好求助于尤诺,然而和其弟如出一辙,尤诺也玩起了失踪,就连奈叶自己去联系,也是三缄其口。而这种极为让人不明所以的状态,最终被一条短信所打破:
“菲特,对不起,但是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提诺”
这条信息犹如晴天霹雳,让原本就不知所措的菲特变得更加迷茫,几近崩溃。但还未等她向提诺质询,随之而来的一条新的短信,又将刚刚承受了沉重打击的少女推入更深的谷底:“来到这里以后,我教会了你许多东西,现在是时候检验你到底学会多少了。与我决斗吧,如果你能够取胜,从此就可以和我再无瓜葛了——提诺”
“可恶!这兄弟俩到底搞什么?!”
对于如此拙劣且突兀的逃避行为和分手之言,奈叶和菲特一样疑惑重重,只不过她更多的是愤怒。一想到将这两条短信展示给自己看时,菲特那满眼含泪的面容,奈叶就恨不得冲到提诺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为何要如此伤害菲特。至于一直帮他隐瞒的兄长尤诺,自己更是要将他好好“审问”一番。而就在昨天,她意外得知了一条关于提诺的消息,这条消息或许……不,应该就是这一切的诱因,毕竟她曾想过无数的可能性,而只有这个消息才能解释一切。因此,奈叶急切地想要赶到训练场不止是为了观看两人的“决斗”,更是要向尤诺和提诺这对兄弟寻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对不起,我……”推开训练场大门的时候,奈叶原本脱口而出的道歉言语却只说了一半就被生生压了回去。菲特和提诺并没有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样已经开始了激斗,只是那样静静立于场中——虽是如此,两人却如出一辙地散发着令人几欲退避的凛然气势,这令现场为数不多的观众——疾风与她的夜天骑士们,小琳,还有不经常在管理局露面的库洛诺——都保持着几近诡异的沉默,连这场内的温度,感觉似乎都比走廊上低了几分。
听闻友人的声音,处于这冰冷旋涡中心的菲特抬起头来望向奈叶,尽管未发一言,但蕴含在那双红瞳中的复杂情绪,已经如同锐利的尖刀般,深深扎进了这位纯白魔导师的心头。
“哟,最后的观众终于来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么?拉哈温执行官?”提诺先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原本背对奈叶的他转过身来冲奈叶打着招呼,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容。
“给我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不过首先……尤诺!尤诺·斯克莱亚!”这久未呼出的全名,寄宿着奈叶心中全部的愤懑,横冲直撞地砸向看台角落里的那位顶着人畜无害神情的文雅青年。
“稍微迟到了呢,奈叶。”谁知面对这近乎指责的招呼,尤诺却只是推了推眼镜,用谈论天气般淡然的语气,回应奈叶这怒气冲天的呼喊。
“你……!”奈叶如同波涛般的愤怒,一下子撞碎在尤诺这块冷静的岩石之上。奈叶想过很多尤诺面对自己愤怒的回应,即便不是刻意回避,也是委婉道歉,甚至与自己正面“交火”她都可以接收,可这不温不火的态度,让她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我怎么了?”尤诺露出和善的微笑,似乎感受到了奈叶此时的心思。
“我……”尽管斗志已大不如前,但想到菲特那充满幽怨的双眼,奈叶还是咬了咬牙,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质问:“别给我装糊涂!你肯定知道的吧,造成这一切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缘由……么?很抱歉,这是提诺自己的决定,他没有和我细说,我也就没有深究。”虽然语气显得很是无辜,但尤诺说话时那刻意躲避着奈叶的飘忽眼神,还是让她一下子抓住了破绽。
“你敢看着我说话么,尤诺?!还说自己不知道内情?你分明是在帮提诺欺骗菲特!”奈叶自然不会被这种敷衍的理由说服,继续追问着。
“欺骗什么的……也是因为提诺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尤诺的笑容混入了一丝苦涩,眼神仍然转向一边,不去直视奈叶。
说到此处奈叶停顿了下来,环顾了一圈周围人的神情,最后停在了矗立场中的菲特身上,再度与她四目对视。友人那双依然翻涌着悲伤的红色瞳孔似乎为奈叶注入了一丝决心,她咬了咬嘴唇,将自己刚刚得到的那条消息向众人公布出来:“提诺是不是下个星期就要被调回原先的管理世界,并出任驻外兵团的总司令员?”
“什么!?”
“怎么会……”
“这小子,居然……”
简短的话语像在这训练场里投下了一颗炸弹,众人各有不同的窃窃私语却传达了一份相同的震惊。而还没有等尤诺作出回应,奈叶就立刻发起穷追猛打,将自己压抑已久的心情向他全数倾泻而出:“为什么你们男人都这样?爸爸因为工作险些丢了性命,妈妈为了照顾他,几次累倒。恭也哥哥也完全不顾月村姐姐的感受,依然选择当保镖。现在你弟弟又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而假惺惺地提出分手,难道说这所谓的事业对于你们来说就这么重要?可以完全不顾心爱之人的感受,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在奈叶说话的时候,尤诺一直紧抿着双唇不发一语,但脸上的神色却越发严峻。当奈叶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倾诉,情绪稍有缓和之后,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是众人从未听过的严酷语调:“说完了?这就是你想说的?”
“说……说完了,怎么了?”奈叶有些惊讶地盯住面容紧绷的尤诺,不止是在场的其他人,就连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青梅竹马摆出这副神色,这从未感受过的压迫感,不由得令她紧张了起来。
“这里在场的所有人这么说提诺,我都可以代他道歉,但是唯独你,高町奈叶,你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同样是直呼全名,尤诺的怒火却似乎在方才的奈叶之上,也许是与平时的温文尔雅反差过大,不止奈叶,所有人一时间都被这位青年所震慑,原本就已十分凝重的空气,这下更显得仿佛有实体般,压迫着训练场里的人们。
“我……我为什么就没有资格了?”面对如此责问,奈叶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刚才说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是为了事业不顾家庭,你何尝不是如此?远的不说,你当上教导员之后,回过多少次家?你知道伯父伯母多么想念你么?每回怕打扰你,而不敢联系你时,都会联系我和菲特,问你什么时候能够回趟家。我和菲特也与你谈过这件事,你总是以各种理由一拖再拖,你这样就算顾及他们的感受了么?”
此刻尤诺的诉说更加猛于刚才的奈叶,激愤的波涛再一次将所有的听众席卷其中。
“这……这些都是小事……”自知心虚的奈叶小声地反驳着,然而这却根本没能缓和尤诺的怒火。
“小事是么?好好好,那你最好的朋友算不算大事?!”怎知,奈叶的辩驳似乎加重了尤诺的怒气,“六年前的那场事故,你是不是也差点丢了性命?那时候的你,和你口中的父亲兄长又有什么区别?!别人就不提了,你对得起因为担心你而考试落榜,并一直守在你病床边的菲特么?”
这直戳自己痛处的斥责终于击垮了奈叶,纵使性格早熟,她毕竟还只是个年轻女孩,而这些严厉的质问却偏偏又是从自己重视之人口中说出,先前百般的怒气此刻也化作了万分的委屈,令无法反驳的她只能攥紧拳头,紧咬嘴唇,眼含泪花地呼喊出声:“尤诺你……你这个笨蛋!我……我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啊!”
这小女生般的呵斥令尤诺一怔,也让他察觉到两人的对话似乎已离题甚远。可还未及他向奈叶道歉,终于没能止住眼泪的奈叶又继续向他抛出仍未被忘记的,对提诺的声讨:“就算……就算我以前犯过一万个错,可提诺也不该为了这种事情而抛弃菲特!”
“提诺确实有错,可他也是——”言已至此,尤诺却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立刻闭口不言。
“他怎么了?”奈叶察觉出了异样,马上追问道。
“没……没什么,当我没说……”尤诺掩饰般地支了支眼镜,再次避开奈叶的目光。
“你……!”奈叶冥冥中感到其中另有隐情,想要追问到底之际,训练场中却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好了好了,高町教导官,你不是还有话要问我么,那就别为难我老哥了,”依然是那略显做作的轻浮语气,奈叶转过头去,便看见了脸上浮现出同样浅薄笑容的提诺。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尤诺逼进死胡同,没想到却是提诺这个当事人,替自己的兄长解了围。
“老哥只不过是配合我而已,就算教导官大人把他翻个底朝天,也吐不出你想要的真相,所以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安安静静观战吧,只要看过我和她的战斗,你就会明白的——对不对,拉哈温执行官?”提诺话锋一转,便不再去看奈叶,而是盯住了虽然处在整个事件的旋涡中心,从刚才开始却一直沉默着的黑衣魔导师,同时也是遭到自己抛弃的恋人:菲特·T·拉哈温。而被他的言语说得不知该如何反驳的奈叶,也一同把目光投向菲特。
“说得没错呢,斯克莱亚队长,”令奈叶意外的是,此刻菲特脸上却多出了一份微笑——不,虽然嘴唇是摆出了微笑的弧度,但那对红色眼瞳中却毫无笑意,只有一派令人心颤的冰冷。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命运不是一定要用来战胜的,只要坚持自己的想法,那命运也一定会顺从自己的心意。可是,真正到了命运需要你作出抉择的时候,你却只会一味逃避,真令我心寒,”虽然语气平静,但言语中蕴含着的,菲特对于提诺的控诉,却丝毫不亚于方才情绪激动的奈叶,提诺也收起了故作的轻浮神色,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昔日的恋人。
“那么现在,身负‘命运’的我,将会击败你!巴鲁迪修!Sonic Form!”“OK,sir!”
魔导具回应着菲特的呼喊,变作她惯用的巨镰,金色弯刃指向少女昔时的知己。
“哈哈……很好!这样才对得起这么多观众嘛!高能战刃!High-speed
Form!”“Stand
by,BOSS!”
魔导具响应着提诺的怒吼,化作他熟稔的双剑,银白锋芒逼向少年昔日的恋人。
砰!沉寂已久的空气在爆鸣声中化作狂乱的流岚,映衬起一齐疾冲而出的青金两道光影,将这命运的对决,深深铭刻在众人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