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件也不行么?”不算太宽敞的卧室里一片凌乱,几件式样朴素,或者说平凡的裙装杂乱地堆在床上和地上,一看便知这房间的主人已经在衣着选择上踌躇了许久。穿衣镜前,这位金发随意垂落的少女举着一件略显老气的黑色连衣裙在身前比了又比,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将这件依然不能让其满意的衣服丢在床上。
看着自己整理出来的仅有的几件便装,菲特有些犯难了:明天就是和提诺约会的日子了,穿这种衣服怎么可以呢?但是很明显,她又没的选择。
八岁初经战阵,十四岁成为管理局王牌——这非凡的经历使得菲特过早地成熟了起来。尽管在内心深处,她还保留着那份少女的情怀,可家庭的事务和繁忙的工作,使这位干练的魔导师早早将本属于这个年龄的志趣与爱好收敛了起来,眼前仅有的几件衣服就是很好的证明。她不像同龄的女孩那样拥有很多衣服和化妆品,就算是商场自己也很少去逛,虽然这并非是因为不喜欢。
而现在菲特算是体会到,有一件自己觉得漂亮的衣服是多么的重要。因为这是和提诺的约会,要是自己不打扮得出彩一些,恐怕他也会觉得脸上无光吧。眼见面前的这几件衣服都派不上用场,焦头烂额的菲特甚至想到了去借艾密的衣服,可如果真让她穿上了那些衣服的话……怕是会再老上五岁,搞不好就被别人当作了提诺的姐姐呢。
咚咚咚,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菲特的思绪。现在早已是夜晚时分,为了不影响阿露芙休息,菲特已经把她送到房间休息了,而库洛诺现在正在医院陪伴艾密和自己的儿女,也就是说……
“菲特,我能进来么?”果然不出所料,敲门的正是自己的母亲——琳蒂,只是这么晚了,妈妈究竟来干什么呢?
“啊,这就来……”虽然料想到是自己的母亲,但是没有准备的菲特还有有些茫然无措,她并没有收拾床上的衣物,而是直接跑过去开门。
开门进来的琳蒂手中拿着两只盒子,一大一小,菲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没有多问,只是关心地问道:“这么晚了,妈妈你有什么事么?”
琳蒂看到那些堆在床上的几件衣服,不免轻笑了一声:看起来真的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于是她把盒子放在一旁,微笑道:“女儿这么晚都不睡觉,作为母亲就不能来看看么?”说着就坐在了床上。
“但是……”无言以对的菲特只好坐在琳蒂的旁边,并把那几件衣服悄悄往里放了一放,好让自己和妈妈有足够的地方坐下。
“好啦,这么晚都不睡,脑袋里转着什么心思啊?”琳蒂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菲特额头上点着。
“没……没什么……”一想到明天的安排,两朵绯色云彩便悄悄飘上菲特脸颊。琳蒂看在眼里,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随手拈起床上的一条裙装,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这些……就是菲特你平时穿的衣服吗?”
“是的……”虽然这回答很平常,但一想到明天必定会出现的尴尬局面,菲特的语气中就带上了三分无奈,神色也稍显落寞。
“真是个傻孩子,就算以事业为重,也没必要连衣服也穿得这么朴素呢……”琳蒂轻叹一声,伸手搭上菲特肩膀,将她拥入自己的怀抱。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身为母亲的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女儿的生活了呢……时间过得真快呀,好像昨天你还在抱着我的腿撒娇,可今天,就已经长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呢。”琳蒂一边感慨着,一边轻轻抚着菲特的金发。
“妈妈……”菲特似乎感到自己的母亲话中有话,可又不太敢肯定自己的推测,只能静静享受着从头顶传来的,这久违的温柔。在那一刻,时间这位巧手匠人甘心驻足不前,将这瞬间铭刻为两人记忆中的永远。只是当时菲特还不知道,这只不过是那个难忘夜晚的开端而已。
“所以,今天妈妈要给你一个补偿。”琳蒂忽然转身拿过那个较大一些的盒子,递到菲特面前:“打开看看吧。”
不解其意的少女小心地解开盒子上的缎带,当打开盒盖时,菲特惊呆了:这是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看似朴素的线条却勾勒出一份难以言述的华美,而裙摆上的紫罗兰图案则更为这份美丽增添一份异彩。这件连衣裙就如同一位久疏谋面的挚友突然出现在菲特面前,带给她的除了惊喜之外,似乎……还有一丝熟悉。
“怎么样?喜欢么?”琳蒂试探般地问了一下。
“这是……”菲特仔细思索了一下,才终于回想起来:那是几个月前,自己和母亲一起去逛街,为的只是买些生活用品,而路过一家服装店的时候,自己便被放在橱窗里的这件衣服所吸引了。然而菲特记得,当时她只是在橱窗前踟蹰了片刻,之后没多久就把它抛在了脑后。没想到琳蒂居然细心地为她捡拾起这记忆的碎片,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谢……谢……”如此简简单单的词语,菲特却哽咽了许久才缓缓将之道出。人类会因为很多理由哭泣,悲伤,悔恨,寂寥,以及……感动。而菲特可以万分肯定的是,现在顺着她的两腮垂落而下的几滴泪水,正是感怀与谢意凝聚而成的璀璨结晶。如果说普莉西亚妈妈赐予了自己肉体,那么琳蒂妈妈赐予自己的,则是精神。想来,那本该荒芜一片的心灵,如今却已被碧绿的草原所覆盖,而做到这一切的,就是眼前将自己视为己出的养母……
“你看你,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怎么哭了啊?”看见女儿流下泪来,琳蒂多少也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不过,这位母亲还是将满心的感慨悄悄藏起,只是伸出手来,轻拭着菲特脸颊上的泪花。
“对不起,妈妈,我……我太感动了。”在母亲的关怀下,菲特终于破涕为笑。她如同捧着艾密的那一对孩子般小心地捧起这件裙装,轻抚着裙上的紫罗兰纹饰。
“既然这么感动,就更不要让妈妈这份心意白费啊,来,赶快换上吧。”看着女儿似乎还有点舍不得穿上这件衣服,琳蒂不由得小小地催促了一句。。
“嗯……”菲特站起身来,尽快地换上了这件裙装。当她穿戴停当,站在梳妆台前时,镜中映出的,是仿佛能让月光都稍显逊色的柔美身姿。清纯的面容彰显柔美与可爱,白皙的双臂焕发活泼的神采,最后,金色长发与紫色裙装化作那点睛的一笔,渲染出几分近乎超脱凡俗的高贵。菲特有些呆呆地注视着镜中的少女,唇间吐露出不可思议的呢喃:“这……是我么?”
“当然是你啦,这个世界上有如此美丽脸蛋和身材的,除了我的宝贝女儿还能有谁呢?”琳蒂笑着按上菲特的肩膀,在她耳畔轻声说道:“而且妈妈送给你的东西可不止这一件哦,坐下吧。”
菲特非常乖巧地坐了下来,琳蒂一手拿过梳子,另一只手漫扶着女儿的金发,有些感慨般地说到:“妈妈有多长时间没有给你梳头了呢?”
“好像……没有多长时间吧?”
“不对哦,大概也有一年多了吧,我记得你中学毕业之后,我就一直没有摸过你的头发呢。”琳蒂将一束金发轻轻举到自己眼前,细细地观察着,似乎是在思索该为自己的女儿梳理一个怎样的发型。
“呵呵,不过我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梳头什么的,也不用妈妈您操心了呢。”菲特看着镜子的母亲手握梳子,一点一点地细细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时间心中亦是感慨万分。
“也是啊……”琳蒂继续梳理着手中的这一米阳光,“只是看着女儿的头发渐渐长过自己的,还真是感觉我的菲特长大了呢……”说着,这位母亲脸上也就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菲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感觉一股浓浓的爱意顺着自己的头发慢慢流淌了下来。
待那柔顺的长发渐渐被梳好,琳蒂便从另一只盒子拿出一条青紫色的发带,很是熟练地为菲特在脑后束好,从而扎成一根标准的单马尾辫。
“怎么样?妈妈为你设计的新发型还不错吧?”琳蒂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菲特再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份成熟干练中略带青涩文静的气质已经完全通过这束单马尾表现了出来,原来这个发型也是如此地适合自己。
“实在是……太合适了!”这种时候,无需多想,只要喜形于色地感叹就好了。菲特既是这么认为的,当然也是这么做的。
“你能喜欢就好……不过,这还没有结束哦,还记得对于想要嫁给王子的灰姑娘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么?”
“难道说……”菲特似乎猜到了答案。
“当然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水晶鞋咯。”说着,琳蒂又把另一个盒子递给了菲特,“还是老样子,自己打开看看吧。”
菲特照例将其打开,那是一双浅粉色的女式半高跟凉鞋,每只鞋的系带上各点缀着精致的蝴蝶装饰。虽然款式简单,却与她身上的裙装相得益彰。菲特小心翼翼地将其穿上,除了感到出乎预料地合脚以外,现在镜中映出的少女身姿在这双鞋的映衬下,又平添了几分清纯。凝望着镜中那连本尊都见之心动的倩影,菲特不由得长抒了一口气:明天的约会终于不再是一个头疼的问题了。
少女站起身来,在镜前缓缓转动着,确认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瑕疵之处。转过第二圈时,单纯的菲特此刻才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于是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妈妈,你过来难道只是让我穿上这些么?”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呢?”琳蒂故意装作不知菲特话中的意思。
“真的……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菲特无奈就把这话点破了。
“好吧,我就实话实说了哦。本来这些是要等你生日送给你的礼物,但是考虑到明天你的活动,就提前拿了出来咯。”琳蒂一脸理所当然的解释着。
“明天的……活动?妈妈你怎么知道的?”菲特有些惊讶,她并没有向家里任何人说过自己约会的事情,甚至包括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们。
“我怎么知道的……这当然是秘密啦。”琳蒂有些顽皮地冲自家女儿一笑,旋即正色道:“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穿得土里土气地去约会哦,于是就把这一套东西拿出来啦。怎么样,还算满意吧,我可爱的女儿?”
“实在是……实在是……”菲特简直无法自如地组织言语,于是干脆放弃了以语言回答的打算,而是如同小孩子般,直接扑进了琳蒂怀中。
“傻孩子,哭花了脸的话,明天可就不漂亮了哦。”感受到胸口上传来几点凉意,琳蒂抚摸着菲特的脑袋,再度向菲特送出柔声的慰藉。“菲特,妈妈不会介入你的这段感情,但是一定要记住,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一定要珍惜这段回忆,因为这或许将是你一生都无法再次获得的。”
“嗯……我知道了,妈妈。”
童话中的魔女能够给予灰姑娘的,只不过是午夜钟声一敲响就会消失的短暂魔法。而在这个晚上,琳蒂给予女儿的,却是一份即使历经时间消磨,也依然不会褪色半分的珍贵赠礼。承受着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菲特轻轻拭去脸上泪水,极为郑重地向母亲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