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在黑暗中穿行

作者:湛蓝色之祈祷 更新时间:2011/12/20 13:55:59 字数:0

咚——

放学钟声的最后一个音在空中慢慢消失过后,我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教科书装入皮包。

接下来,是高中生丰富多彩的课余活动吧。

而我这种学生,却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和自身前途无关的事情上——这样说好像我十分功利,像是那种只顾埋头前进的优等生。

要是这样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几个星期前,我还曾一无所知。

不合格就会挂掉——谁都没有告诉我这样残酷的事实,是我自己从学生们的谈话中慢慢了解的。

所谓的死,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生理上的死亡,或者这样说,要是真的死了反而会好受一点。

凡是自动退学或者因为学不下去而被学校勒令退学的人,都会被送到那个地方。

除了奇川一高,这个国家现今还有另外七所像这样的魔法预备校。从这些地方如同回收废品那般集中所谓的魔法失败品,在永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市里进行着不为人知实验的那个地方,他们称之为“漩涡”,隶属于魔法的统治机构〖机关〗旗下。

所以失败在这样的学校里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或许应该求救于警察吧——作为长期生活在平常世界里的我,也曾老老实实的提出过这样的想法。之后,却被当成傻瓜一样冷嘲热讽了。

在建立奇川一高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其行政系统就成为了学校的傀儡。之所以能发展得如此迅速,还和XX市建立了地铁线路,全仰仗经营学校的魔法世家高明的手腕与雄厚财力。虽说归于XX市管辖,却早已获得了独立发展的特权,要说能制约这个城市的,只有魔法世家既忌惮又依赖的〖机关〗了。

这就是我生活了十六年后才发现的另一个世界。

比起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来说,这个魔法的世界更加的冷酷无情。

然而在这个世界里,财富、地位、权势,只要伸手便能够到,不需要和众多的凡人们争抢。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这么危险,却还有许许多多普通人,会花尽心思将自己的子女送入这所学校。他们来自平常世界里的富贵阶层,对魔法世界的存在从祖辈就开始了解。

像我这样来自平常世界里仍是平常人家的学生,就是全校不超过几十人的稀有生。因为不能像有钱人那样阔绰地请来魔法师辅导,基本功差得一塌糊涂,往往学一个东西要比一般学生多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平常更是受尽欺凌不敢吭声。

说起来由学校招生部在“贫穷”家庭挑选合适的后备人才,这一项政策的实施还是最近十年才开始的。

仿佛站在大军最前头的马前卒,我们这群稀有生的命运简直可以用风雨飘摇来形容。

稀有生自杀,这种事情在学校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那种学不下去又不能退学,在绝望中迎接死亡的心情,同是稀有生的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与之有同样的感触。

但愿,不要有......

我如往常一样用完晚餐后就向自己的公寓马不停蹄地走去。

每一天都早早的回到房间是因为要搞懂一天所学内容的缘故,这样三点一式的生活简直比高考生还要艰苦。

走过图书馆,从体育场穿过去,转入游泳馆旁边的小道。

巷子里,倚在墙边的人影让我浑身不自然的慢下了脚步。

那个人令我相当的不舒服。穿着黑色肥胖的夹克和一条老气的深蓝色牛仔裤,脚下一双褐色的皮鞋竟是中年人才会穿的样式。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故作成熟的不良少年,双手插包的靠在墙边不知道在筹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眼前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场景让我感觉相当不妙。

有一瞬间我也想过立刻往后撤。

而双脚却更加快地往危险的中心迈了出去。

因为我明白自己不能退缩。身为一个已经是十六岁了的男生,绝不能被这种情况吓得不战自退。

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走这条路会多绕半个小时的路程,那对于现在比模范学生还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我来说,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我憋足了一口气。

在那个人好像看过来的时候,完全置之不顾。

心扑通扑通直跳地走了过去。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单方面的想多了吧,这样想着松下气。

“你真是个笨蛋啊,我只是特意等你没有戒备心的时候再出手啊。”像是守候已久的猎人见到猎物掉进陷阱时所发出兴奋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我的身体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心灵魔法——等意识到这个的时候,我的行动已完全被那个人控制。

接着我被命令转过身去,看见先前着装怪异的男子走了过来,嘴角扬起宛如连环杀手般阴沉的笑容。

我只是想到了“他是要作弄一下我这个稀有生吧”这个简单的理由。

“不对哟~我可不会那么低劣呢,作弄魔法的残疾人。我是要替魔法世家和这个世界,清除像你这样的渣滓啊。”用嘴传达的冰冷的声音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你一定会想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你,但是我告诉你啊,有一种罪过那是不可饶恕的。对神圣力量的亵渎,想要用人类的双手创造出......呃......祖......魔祖赐予我们的力量,你的存在是不可饶恕的。你,这〖机关〗制造的怪物!”

随着骂声划过我脸颊的是尖锐的冰锥,在我的左脸上撕开了一个小口,毫无痛觉的泪水一般的血就这样滑落下来。

宛如被死神的镰刀抵住咽喉,我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思绪。

要......要死了......这样的念头慢慢浮了上来。

“哟哟哟~怎么?不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发抖呢?我可是相当期待看到这样的情形呢。”

明明知道被心灵魔法控制后,身体连颤抖这样简单的反应都做不出来。是在对我炫耀他能随意摆弄我的强者姿态吧。

弱小的我对于他来说不过像一只蚂蚁一样,生存还是死去都是微不足道的。

这充满病态的声音在昏暗的光景里猖狂的叫唤,四下一片寂静的小道上一个人影都见不到,唯有透着丝丝凉意的晚风从我僵直的身体上吹过。

连大声呼叫的能力都被夺去,此时此刻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危险的男子向我慢慢靠拢。

总应该想点办法......在心里默念着各种咒语,从心灵到元素再到强化,一切还能记得的魔法。

没有效果,因为根本不知道症结所在,也没有能与之对抗的魔法能力。

在男子走到我的跟前,举起刀一样的手臂时,只能绝望地望着他而已。或许是我的错觉吧,在他的手与天空构成十字的时候,我看见了仿佛刀锋一样的光芒从他的指尖闪过。

“事到如今才感叹自己可悲的魔法才能吗?也罢,让我快一点结束你的悔恨吧!”不下于B级的强化魔法做成的手刀对准我的额头劈下。

这可不是动画里那样搞笑的动作,这可是一落到脑袋上就会把整个身体切成两半的魔法。

哐当一声,像是从我的脑袋里冒出的火花在眼前浮现着。

视野里的风景应该分为两半缓缓倒下吧。此刻死亡的感觉竟如此细腻。

然而却没能死掉的,被野蛮地推倒在一边,只是静静地望着接下来那刀锋的娇小身体。

“发什么愣啊!还不快跑!”用心语术传递过来的声音有些生气。

头也没回的和男子再次交锋,用自己已化作利剑的手臂,将对方的手刀连同身体一并击退。

我隐约地好像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不可能是她的手臂发出的——我本能的想到。

如山一般屹立在我眼前的这个少女,全身环绕着A级的魔法气场,在学校里是无法无天般强大的存在。正是这样天天对我颐指气使,还肆意欺凌我。

谁来救我都好,就是这个家伙......绝对不行!

“......干嘛要跑啊,你不是打赢了吗?”我才不要接受她的救命之恩!

“有你这样碍手碍脚的废物在,我可是没办法正常作战的!”

“......我又没占你的道,你的手脚不是非常自如嘛~”

“你这废物......居然敢这样跟本小姐说话!你......”

像平常一样吵起架,直到回过神发现杀人未遂的男子逃走了,已是一分钟过后。为此恼羞成怒的她抓起我的衣领。

“都是你——!你这只蠢狗!”

“不是你在负责跟那家伙交手吗,你的A级心灵感应能力呢......”

再次被拳头镇压后,脸上因此而多了一点瘀伤——似乎有留意到我左脸上的伤口所以才打在了右脸上。不过这份细心还真是让我无福消受。

“喂,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捂着有点肿起来的右脸问着。

不合常理!

在这个时间她应该不会在学校里,更不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这是我为了避免自己面对面的碰上她,长期以来侦查得到的宝贵信息——虽然看起来有点无聊,但对于我来说却是攸关自身性命的敌情。

“啊......那个......是因为......”李荏月在对撞着食指。

连我都要替她着急起来。不!应该是为我自己着急......把她逼到绝境的话,这个恶魔可是连杀人灭口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哦!

我几乎要流下悔恨的泪水了。

然后李荏月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狠狠点了一下头。

“我是回去、回去拿东西的......”

“......”

感觉好像跟我的问题对不上号啊......

我明明问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我和她是无法正常沟通的吗?

李荏月的这般拙劣表现让智商低于70的人都能看出破绽。

联想到刚刚那个“不良少年”稍稍有点卡壳的台词,即使不是天才我也能察觉出整个事情有一点可疑。

但我不仅不敢当面质疑她,连想都不敢多想。

只要被A级读心术一扫描,我心里的想法必定会在李荏月面前暴露无遗。那时我便少不了要挨几下拳头。

“怎么,蠢狗......你是在怀疑我吗?嗯~?”一副恶霸的大脸盘逼了过来。

“没、没有!怎么会呢,哦呵呵......”为了下半辈子着想,还是不要跟这个家伙发生冲突好。

“哼!最近学校不太平,自己注意一点儿!”

她是在担心我吗?

“如果要死也麻烦你找个偏僻的角落——你的脏血可是很难清除的!”

残忍的家伙。

到底说了多少类似这样恶毒的话呢,这一路下来.....

我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

折腾够了的她,一回到房间就没出来过了——为此我还花了半个小时验证。

在第二天关于她的新闻迅速传遍了全年级。

倒霉的男生在学校里闲逛的时候不幸被“冷颜姬”抓住,被逼着换上一套非常见不得人的装束。只是按着对方的意愿说是要吓一吓新来的学生,结果被真刀真枪的揍了一顿,来上课的时候右手就包裹了厚厚的石膏了。

这些都是白泉在下课时跟我讲的。

那一套古怪的台词也一定是李荏月叫那个家伙说的吧。细一想,果然有很明显的恶魔少女风格呢。

“......其实呢,那家伙的能力也不差,不过跟冷颜姬比起来果然还是差得远呢!”说着白泉向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李荏月看去。

那双带着杀意的眼睛立刻回瞪过来。

我和白泉被吓得魂不守舍地赶紧转过头。

明明就快要到夏天了,我的身体却突然觉得非常寒冷。

“哎~这下她麻烦大了——大家现在都怀疑是她在学校里制造袭击事件。”

听到白泉这样一说我大大吃了一惊。

“真的有......这种事!?”

直到刚刚我还以为这种恐怖事件只是恶魔女为了吓唬我,故意编造的谎言而已。

“当然!因为你是半途转过来的所以不知道吧,这种恐怖事件从上一学期就开始了,前前后后发生了四、五次,到现在还没抓到凶手。最**静了两个月,大家好不容易才安心下来,却又被这个冷颜姬搅得一团乱......”

“李荏月——!外面有人找你。”正说着突然有人在门口大声叫道。

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走廊上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成年人,正用冷冰冰的眼神朝教室里望着。

“那是......警卫处的人吧......”白泉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不自然。

他在害怕,并不是那两个大人让他感到恐惧,而是他们统一的西装革履和冷酷的神情所代表着的,一种残忍而可怕东西,深深嵌入了他恐惧的本能里。

警卫处,就是学校里相当于警察局的地方。

出于独立运行的行政系统,学校不会让平常或是魔法的机构插手这里,所以和学校有关的一切案件都由学校独立机构之一的警卫处负责。

然而表面上虽说是学校的机构,其全部职员却都由〖机关〗任命、管辖。

在半个多世纪前还曾经和世家所建立的教育机构相处的十分融洽,直到拾夜会夺过魔法世家的统治权后,才变得如现在这般与学校矛盾重重势如水火。

学生们会害怕警卫处就是因为,其所作所为从来不会以学校的利益作为出发点,对学生尤其是魔法世家背景的学生更是如此。

李荏月会被严刑拷打吗?我的脑中闪现出无数电影里描述的逼供场面。

这个家伙为了整我竟不惜引火烧身,这到底是怎样狠毒又脱线的思维啊!

想到这里我不免同情起因为头脑简单,而将自己陷入大麻烦中的少女来。

好像感应到了我的想法,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李荏月望向我。

没有憎恶也没有愤怒,无色的表情。

无法看懂......

而仅仅在七个小时后,我以死亡的代价,明白了她想要对我说的然而说不出的话。

下午放学后我匆忙吃完晚餐,往公寓快步赶去。

走过图书馆、体育场、游泳馆,进入这条捷径。

“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吗?”低沉的声音响起时我迈出去的脚僵硬的悬浮在半空。

就和昨天的情形一样,整个人被心灵魔法控制动弹不得。又是这样的恶作剧。

“我不会那么低劣,去作弄魔法的残疾人。我是要替魔法世家和这个世界,清除像你这样的渣滓。”

品味差到极点的打扮,和昨天的家伙一模一样,这回还戴了一副明明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中会影响视力的浅褐色墨镜。

“啊~这样的话我可是听第二遍了哦!”我满不在乎的向那个家伙抱怨着。

立刻嗖地一声刮来一阵寒风。这回我的脸倒是意外的没有留下任何伤口,但右边肩膀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像是肩上的冰块化成了水,冰凉的液体从我的胳膊和胸前流了下来。

为此而感到奇怪的我瞟了一眼右肩......

尖锐的冰锥从我的锁骨间穿了过去,鲜红的血渍在我白色的制服上宛如喷发一般夸张的蔓延着。

好像整个人瞬间陷入了不见光亮的泥沼里。

这是......怎么回事?变得迟缓的大脑,在丧失理性的情况下毫无效率的思考着。

迟到的剧烈的痛感像电流一样传上右肩。

“怎么?为什么不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发抖呢?我可是相当期待看到这样的情形呢。”

如果没有肩膀上的痛楚使我清醒,我一定会嘲笑这基本没有变动的台词吧。

濒临死亡的恐惧感,真正的降临在我头上时,我的牙齿禁不住猛烈的打起颤。倘若不是被心灵魔法控制了身体,此刻的我一定会瘫倒在地上吧。

甚至连视线都紧张得模糊起来,看见宛如死神般走来的男子,在昏暗的景象中裂开无数的分身。

“你一定会想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你,但是我告诉你啊,有一种罪过那是不可饶恕的。即——对神圣力量的亵渎!妄图用人类卑劣的双手创造出魔法之祖赐予我们的力量,你的存在是不可饶恕的!你,这〖机关〗制造的怪物——!!”

横向举起的手臂在和天空平行的时候,其指尖闪烁出刀锋般的光芒。

这幅情景给我带来的微妙差异感,使我强烈的感觉到,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人出现帮我挡下这至少B级强化魔法做成的手刀。

我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而已!

同调、吟唱、施放——千钧一发之际魔法的三个步骤终于完成。

在将要从腹部被切成两半时,我的身体终于随着大脑的命令往后倒去。耳边回响着男子的手臂划过空气所发出的宛如挥出球棒般凄厉的风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未完全从对方的魔法中解脱出来,我麻痹的身体仅仅只能做出向后爬动的动作。

爬动的速度比乌龟还要慢。

惊讶的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男子冲我冷笑着。

“......以你这样的能力,居然能够摆脱我A级的心灵魔法。这,应该算作是奇迹了吧?”

全校几千人中才有几十人的A级魔法使或者魔法师,如此轻易的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而且,还抱着强烈的杀意非要将我置之死地。

“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作为魔法废材的稀有生,我十分清楚自身卑微的立场,所以从来都不敢招惹谁。

“为什么要杀你?有趣!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男子走过来狠狠地朝我的右肩踩下,仿佛要把冰锥刺出的伤口挖得更大似的用脚尖狠狠转着。

“啊啊——!!!”躺在地上凄惨的叫着,锥心般的疼痛几乎使我昏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这幅场景真是让人畅快......由‘秘法之殇’最强的魔法使来对你执行制裁,你理应感到十分荣幸才是!要是由我胆小的同伴来执行的话,你一定只会和前几次事件里的学生一样受点轻伤而已。但是,今天!你要成为第一位在袭击事件里死去的人!这是多么历史性的一刻啊......想象一下你的死讯在明天被千千万万人铭记的那一刻......怎么样,是不是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即使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向谁诉说,这条小巷里只有我,和癫狂的男子而已。

高过我D级都不到的能力好几个级别,脸庞因为怪异的兴奋而扭曲了的男子,想要杀了我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至于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能挣脱他的控制,大概是因为我强烈的求生欲,加上曾经经历过一模一样的事件后所产生的抵抗力吧。不过现在被踩着伤口任人宰割的我,似乎已经没有再次应对他的信心和体力了。

在那双手之间绽放出深蓝色的光芒——是水元素魔法的颜色。

下一秒,难以数计的冰锥一定会将我的身体刺个面目全非吧。放弃徒劳无益的挣扎,我望着那变得越来越炫目的美丽光芒,意识恍若漂浮到了宇宙以外。

“绝对不能,好不容易活下来,所以,绝对不能......”这像是来自梦境一般的声音,在模糊的景象中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陌生却久违的声音,从灵魂深处溢出。

有什么东西苏醒了——心里强烈的意识到。那是比十六年份的记忆,还要让人感觉到真实的东西,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身体不受控制的缓缓举起左手——并不是被心灵魔法操纵,而是被另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支配着,施放出了魔法——

白和蓝两道光芒相撞时绽放出刺眼得无法辨别颜色的光晕。

“这......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个不到D级的家伙,居然放出了B等级的风魔法!?”

在男子疏忽大意的这一会儿,我拖着右臂从地上狼狈地爬起,然后拼命的往前跑去。尚未从强光之中彻底恢复,就要面对昏暗环境的眼睛,像是瞎了一样看不见任何东西。

跌跌撞撞的没命往前冲着,等到模糊的视线终于能捕捉眼前的一点点景物时,才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跑进了一个死角。

前方的路已经被四米高的围墙封死。

准备折回的时候,那个癫狂的男子已从我唯一的退路上大步走来。

此时竖立在道路两旁,不知道曾做何种用途又是何时修建的老式建筑,其斑驳的外表在昏暗的天色中越发可憎。

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我朝窗户跃起身体。在粗暴的冲撞中化作无数碎片的玻璃和窗框随我一同落地,破碎、掉落的声音清脆地回响在建筑的每一个角落里。

应该能从另一边的窗户逃出去吧,这样想着控制着自己还没有彻底平衡的身体往前冲去。

结果还是死路一条,这栋荒废建筑的另一面也是围墙,中间只有半米宽生长着茂盛野草的夹缝。没有出口。

“让我走得好辛苦啊,你这家伙......”说着黑色夹克男从那扇破碎的窗户里跳了进来。仿佛充分享受着追逐猎物的乐趣,像猎狗一样露出尖锐的牙齿,愉悦的笑着。

才迈出两步,四五支锋利的冰锥便钉在了我的脚下。寒气像烟雾一样上浮着。

“说点临终告别的话吧......让我帮你写封遗书也行,不过得是用你的手写。”

“......别开玩笑了!我、我才不会死——!!”我索性朝着男子冲去。

举起拳头的那一刻,如一道光划过半空的冰锥穿透了我的身体。

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身体沉沉的与方形水泥柱相撞,吐出一大口鲜血的同时身体被钉在了上面。胸口的血,几乎是不可抑制的往外流着,以极快的速度浸透我的制服密集的滴落在地面上。

“奇怪,怎么感觉偏了一点呢?”杀人者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

视线变得好暗,沉重的眼皮就要垂下来——这是死亡的感觉吗?还来不及细想,宛如不知不觉进入梦境,整个人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海洋之中。

疲倦的身躯在慢慢下沉,要沉入那漆黑得如无底深渊一般的浓雾里。

“你不会死的。”仿佛另一个灵魂在同我对话。

置身于冰冷的液体里,如孩子般紧抱着双膝,睁开眼看到的世界是琳琅满目的器械。

“这孩子......活过来了!!”听到在透明玻璃后女人无比惊讶的叫声。

然后本来空无人影的观察间只在片刻就变得热闹起来。表情和着装同样森白的大人们睁大眼睛仔细瞧着,这个漂浮在绿色液体里可谓之奇迹的孩子。

在濒临死亡的瞬间竟看到了这样的记忆,不需要用被灌输过杂质的理性思考就能清清楚楚的知道——

这,才是真实的我真实的记忆。

“我不会死!”那时的想法如此强烈,竟穿透了时间再次在我的意识中涟漪般回荡起来。

将无可比拟的力量注入了我的左手,轻而易举地就将胸口牢牢钉入墙面的冰锥拔了出来。

“居、居然......还没死?”

所有凶猛的冰锥都没有命中这副缓缓移动的身体,就好像身体的前方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将男子的魔法全部无效化了。

“不、不可能!B级的元素魔法......怎么会失效!”

还不知道已经潜入了那意识当中的我,轻轻松松的修正了他施放魔法的所有轨迹。

此时此刻在他的脑袋里漂浮着的臃肿的情绪全是红色——

分为红黄蓝三原色的情绪,代表了用心灵魔法掌控他人的难易度。

红色情绪是指最容易利用的冲动情感,黄色情绪则是人平常没有波澜的情感,而蓝色情绪一般只出现在具有很强心灵魔法抵抗力,或能自由控制情感的人的脑海里。

而想要控制眼前这个男子,只要心灵魔法与之同样达到A级就能做到,完全不需要多余的力气。

“你愤怒得用冰锥刺向了自己的手掌。”尝试着给他下了命令。

发出惨痛的叫声,已是一片混乱的男子用左手施放冰锥刺穿了右手手掌。

“狠狠撞墙发泄你的愤怒。”

一次又一次狠狠的将头撞向墙面。

惨叫着,那情绪化作了深红的恐惧,比愤怒还要刺眼,决不能由使用魔法之人暴露的,将为亡者的征兆。

“你恐惧得全身无法动弹。”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量,就能紧缚住男子的身体。

接下来只要用随便哪一种魔法,结束他卑劣的性命就行......

喂,你在做什么啊?

突然自己问自己。

把人的性命当做可以随便剥夺的东西的我,和这种混蛋又有什么区别?

但,为什么想要杀人的欲望如此强烈,强烈得让人无法抗拒,就像是复仇的怒火,一旦烧起便难以熄灭。

“杀死他!”那个声音对我说。

像灵魂的另一半的那个声音,曾经将我从冰冷的梦中唤醒,现在却对死亡迷恋到无法自拔。

想要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想要看到别人死去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向我传达的怨念逼迫着我举起了手臂。

传递着寒气的蓝色光芒在我掌心凝结。

“别、别杀我——”在男子哀叫着的时候我差点控制住了那股杀意。

然而为时已晚,足以将身体刺出巨大窟窿的冰锥以吞噬一切的气势撕裂幕一般的夜,直冲凄厉的哀嚎着的男子而去......

这,真的是我,做的事情吗?

浮动在黑暗的海里,一次一次反复诘问自己。

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事情,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我。

一定是在某个地方沉睡着吧。

到底在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那些幻象般的记忆从何而来?

一样没有回应。

黑暗之中只剩我孤独的醒着。

在张口想要叫醒那个声音的时候,酸涩的液体立刻凶猛地灌入了鼻子和嘴巴里。于是从这似是记忆的噩梦中惊醒过来,用自己没有浸水的气管大口大口呼吸着。

眼前看到的不是黑暗的海......

却是令人舒心的白色的天花板。

自己竟安然地躺在了床上。

在床边有一个穿着奇川一高教师装的女人,靠在床上睡得很死,一副酣甜的模样让人实在是不忍心叫醒她。

无视虚弱得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一天的我,窗外的天空晴朗得要命。

仿佛察觉到我的动静,女人喘息着醒了过来。显得十分疲倦的脸上,眼睛算是勉勉强强睁开了。

“啊......醒过来了吗......为什么不叫老师一声?”她打着呵欠说着。

“这是......哪里?”

“医院哦,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能去哪里?”

突然回想起来和人惨烈厮杀的记忆。如无意外,那个家伙......应该被我杀了吧。

内心强烈的罪恶感,让我的双手不由自主狠狠拽住了,如正经受着折磨的心一般柔软的被褥。

“医生说还好抢救及时没有大碍,不过也是很严重的伤啦!幸好没有事情,真是吓死人了。一接到警卫处的电话说叶同学你出事了,老师我可是撇下一同血拼的朋友立刻赶了过来!唉~那可是Character(青川街豪华购物广场之一)打五折的最后期限啊......你知道老师我现在有多么痛苦吗?”

“你应该知道吧......老师......我——”

“知道什么——诶~?怎么,是不是伤口还在痛啊?”

“我......杀了人。”

不期待夺去一条生命的罪犯能得到他人的原谅,但还是,想要把这份罪恶感从心中吐出,由其他人随便怎么审判都好。

“......”

房间里久久没有说话的声音。有一种叫悲伤的尘埃在墙角里慢慢堆积起来。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会,一看就知道叶飞是那种人畜无害的类型呢......给你只蚂蚁你都不敢踩的那一种......”

“一定会被‘漩涡’给——”

“说什么傻话啊!!”这是这位温柔的女性,我所见到的第一次生气,打断了我自以为是说出的话。

“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个学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你,叶飞,绝对没有做错!而且那个人应该要感谢你,因为是你救了他的命!”

“是我亲手用水元素魔法杀了他。”我平淡的对她交代着。

“......那个孩子,还活着哦。”她如同在欺骗我似地说着。

再次回复和蔼可亲的女性,用一副认真的表情看着我,使我相信了那样的事实。

“你这孩子.......脑袋里都想的是什么啊!老师我可是听说你在自己明明都受了重伤的情况下还要扛着那个学生求救。就算、就算是你之前是差点杀了他,但他现在不是好好的躺在这个医院里吗?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少玩点游戏多跟人交流交流吧!......真是的,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麻烦......”

她像家人一样责备着我。

从来都没有过的,一丝丝如冬天火炉般给人温暖的情感,浮起在了我的心头。

“谢谢你,昕仪老师。”不管是安慰还是事实,心里总算好受一点的我向老师感谢着。

“哎呀!差点忘记了,还有个家伙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站起来走到门口的老师,一脸莫名的笑容,回过头。

“叶飞你一定会高兴的呢!”

打开了门——

两个神情冷酷的男子站在了门口。

“你好!我是警卫处刑侦科的蒲玄田,需要问这个孩子一点问题,请你让开好吗?”长相和神情都十分凶恶的中年男人摊开证件冷冷的说着。

如果昕仪老师说的是这个人,那我一点都不会高兴。

“这个孩子才刚刚醒来你们就——”

“对不起!”

根本不知道是在向谁道歉,粗暴的推开老师从门口挤了进来。

“你是叶飞吧?”

“......是。”虽然反感却不得不回答着,如果不好好配合他们的话又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来。

一年前,曾经有一个学生因为不愿意和警卫处合作而被折磨成精神失常,最后还闹得〖机关〗不得不象征性的罢免了肇事者的职务。

“你和受害者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意思?‘受害者’?......是指那个穿夹克的男生吗?”令我难以置信的是这些家伙竟将袭击学生的真凶当成了受害者。

“受害者名叫于鸩,二年级学生,A级心灵魔法使。”在一旁记着笔录的青年人面无表情地为我补充到。

“......是他先攻击我,还说要杀了我!”

“将你的能力和受害者相比,正常情况下你应该在几秒之内就会当场死亡吧。你怎么解释这个情况——他受的伤比你还要严重?”

“不......不知道......”

“你知道受害者的家庭背景是魔法世家吗?”

“......”

“我希望你如实回答。”神情阴沉的男人用冷得让人脊髓发凉的语气对我说着。

“......他只说过自己是‘秘法之殇’的成员。”只能将唯一知道的信息告诉了他。

“秘法之殇?那是什么?”

男人那副疑惑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什么坏学生的秘密组织吧。”

他十分怀疑的盯了我半天,又问道:

“关于你的身份背景我们做过调查。有一点我们很是不明白,希望你能够帮我解答。”

我十六年的平凡生活,会有让这些神通广大得操纵着整座城市的人不明白的地方吗?关于这一点我可是比他们还搞不懂。

“将你送入这所学校的人——也就是你的监护人,为什么会是......”

“——喂!!前辈——!你莫非真的想沿这条线调查下去!?”一直都在旁边安静地记着笔录的年轻人,突然神色惊慌的阻止了男人的问话。

“怎么了小羽,有什么不对劲的?”

“......有什么不对劲的!?前辈你不要装糊涂好不好!对于这件事你不是比我更知道后果吗?如果真的是〖机关〗里面的那个事情,这样下去我们——”

恐惧得说不出话来,此时的年轻人仿佛目睹了什么可怕的场景,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正被他狠狠吞下去的话,那一定是快要接触到的恐怖的真相。

听了年轻人的话,再看到那副表情后,本来一脸无所谓的男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

“不好意思......我只是一时好奇心过剩了。”

他们在惧怕着什么事情?不安的种子在我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你们说的......我的监护人......是谁?”

男人用略略惊讶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看起来你并不知道啊......”他板着脸说道,“如此的话,告诉你也没有用——你是绝对见不到那个人的。”

“走吧,前辈!......这件事情,就让学生会的那些小孩儿去闹腾吧。”

“等等——呃——”

这些成年人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本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叫住他们,但锥心的疼痛让我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啊咧咧!不要乱动啊!你身上的伤起码要休息好几个星期才能恢复呢!”

弥漫着成年人的香水味,那副只要与之接触就能让我感到安心的老师的胸部,托起了我差一点从床上摔下来的身体。

“老师——”

“啊啊啊!你一定饿坏了吧!都怪老师我粗心!想要吃什么呢?不管是家乡菜还是外国菜,只有这一次什么都可以喔!”

即使她努力的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但还是失败了。

“......如果十六年的记忆都是假的......”我无比平静地说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

因为——

埋藏得比“记忆”还要深远的东西,不可避免的开始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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