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就到了学生会的办公室,因为程雉川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处理。
“今天会来几个拾夜会的人,你去接待一下他们。”
我的样子很像接待员吗?虽然一肚子不满,但还是不得不应承下来。毕竟我已经是学生会的一份子了。
“抱歉,这次实在是人手不够,所以安排你做这种杂务。”
直到昨天下午,我还看见办公室里的一堆人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玩桌游,怎么正好今天都没空了?
“唔......”
深深地呼吸,将胸中的闷气吐了出来。
“他们来干什么?”然后平心静气地问道。
他沉默了片刻,以冷静到残忍的态度,说了那个让人不能不感到害怕的事实。
“听说‘漩涡’里有试验品逃出来了,拾夜会的人已派出了一大堆人在到处搜查。不过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不能说出去,知道吗?”
从被大家称之为地狱的地方——漩涡,逃出来的试验品......
脑中仿佛浮现出了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男子的形象。至于为什么会自然联想到是个男人,我也搞不清楚,或许是在哪里听说过传言所留下的既定形象吧。
“明白,我会做好的!”
总之,尽快地把那群讨厌的家伙送走吧——我敢肯定这里绝对不止我一个人是这么想着。
对于我突然上扬的热情,程雉川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视线转向了窗外。
“听说你昨天跟人打了一架?”
“!”
“最后,赢了吗?”出人意料的问题。
他回过头凝视着我。
“啊~那个~”
我苦笑着。从决斗开始到结束都处于下风的我,实在难以启齿。
“如果继续的话,绝对不会输的哦!”
“嗯,你的实力我是知道的。不过因此而给学校带来巨大损失的话,学生会会杀了你的哦。”
就仿佛由机器所作出的冰冷的声音,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这家伙绝对是认真的!
顿时身体冒出了一阵冷汗,喉咙也情不自禁紧张地吞咽了一口。
“那个叫潘屹的外国留学生,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留学生?那家伙看起来不太像啊......”
若是放在奇川市,甚至看不出是个外地人——只不过是个想出风头所以染了头发的普通高中生嘛。
“他是中区的华裔世家。”
“欧洲来的吗......”拾夜会的中区便是指在旧的魔法师协会解体前一直位于统治中心的欧洲,那是魔法统治开始的地方。
“嗯,如果想要了解具体的信息,你可以去问伊莎贝拉,她曾经是那家伙的邻居。”
“......”
这算是巧合吗?
不!仔细想来,这一切都符合情理。比起外国人更像是一个东区人的伊莎贝拉,与其不远千里转到这个学校来的青梅竹马......
可是......
令我困惑的是——
为什么那小子看起来跟李荏月的关系更好?总感觉这后面的事情有些复杂。
时节已是秋季,然而高悬于蔚蓝晴空上的炎阳依旧毒辣,让我汗如雨下,衣服已被浸湿得可以拧出水来。
“哟~小鬼,又见面了!”
一开始以精神气十足的面孔应对我的,“贵”为奇川中学警卫处警员的男人,现在已是满头亮晶晶的大汗,抛去礼节为何物地敞开衣襟坐在花坛上了。
“已经两个小时了啊!这群家伙在搞什么飞机啊?!”
蒲玄田骂骂咧咧了一个多小时,可是该来的人却连影儿都没见着。而我坐在对面,听他的抱怨到耳朵生茧。
这位刚过四十的中年人向我详细地讲述了男人的中年危机: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工作也没得到升迁,老婆一直念叨他没用......儿子快要高考,可是成绩一直不理想,而且似乎没有交过女朋友......新上任的上司看他不顺眼,总是安排杂事刁难他......几次差点掉眼泪。
作为高中生的我,虽然无法懂得大叔这种奇怪生物的愁闷,也只好苦笑着一个劲“嗯”、“啊”地点头。
一直等到这位哀伤的警员要跟我分享他初恋的故事时,我们等候的目标终于如救星一般浮出视野——
三辆黑色的奔驰车如同电影里的黑帮一般井然有序地驶了过来,我和蒲玄田赶紧战战业业地迎上去。
我本以为在这庄严肃穆的阵势下登场的人,就算不是大人物也应该气场不凡,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令我大跌下巴......
从敞开的车门后蹦下来七八个穿着奇装异服像小混混的年轻人,其中从最前面的车辆下来的,恭恭敬敬地为后排的头领打开门。于是,戴着墨镜,穿着黑皮短袖夹克,卷头发跟杰克逊一个样式的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下车。
他环视了四周,似乎终于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我和蒲玄田,带着轻侮的笑意踱了过来。
“是奇川高中的代表吗?”
“是的!”蒲玄田抢先我一步点头说道。
“果然,是笨手笨脚的家伙们......”他仿佛自言自语着。
如果是自言自语,这声音未免太大了一点?
“招待不周,实在是对不起!不过......跟这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和世家的老顽固不一样,我可是和尊敬的大人您一样,是拾夜会的一员!我叫蒲玄田,请多多关照——!”
提到自己是拾夜会的一员和自己的名字时,蒲玄田音调高亢,表现得好像跟我站在一起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并令他十分痛苦似地。
“就凭你,也想跟我——一样?!”
古怪头头的脸朝蒲玄田低着的头靠了过去。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跟你一样?!去死吧!恶心的猪!废物!垃圾!!”
我看了一眼蒲玄田深深埋下去的脸盘,觉得此时此刻他要是能哭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对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奇川高中学生会的叶飞!”
这人捏着下巴,一脸疑惑地凑上来。
“奇怪......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我的心咯噔一下落了下去,顿时感到不妙。
“哈哈哈,是因为......这张脸很大众化吧?”
曾经对拾夜会的人动过手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引起眼前这人的注意,为此不惜贬低自己......我曾经砍掉类似这样家伙的一只手,这样的事情绝对会给我自己和整个奇川一高带来拾夜会的报复吧!
“唔......是这样的说......”
“老大,办正事要紧啦~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旁的小弟很急迫地靠上前来说着。
“知道啦~!”头头不耐烦地大声回答道。
“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要我是那家伙绝对不会选在这种乡下呢......”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在众多“混混”小弟的簇拥下往学校里大摇大摆走去。
人影走得很远已经听不到声音后,蒲玄田气冲冲地将之前喝完的咖啡罐头,朝着拾夜会那帮人的方向扔了过去。
“神气什么啊!混账——!!”
说完又以恶狠狠的眼神向我盯了过来。
“不许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知道吗?不然我叫你好过!”
我默默地看着蒲玄田,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
“大叔你已经够悲惨的了”我差点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哼——明白就好!”
这悲哀的中年男子从口袋里掏出银色金属烟盒,拿起一支烟点上,一脸忧伤地望着天空迈开脚步。
“那边的家伙——”
责备的声音刺耳地传来,为了逃避数目不菲的罚款,适才背影格外洒脱的男子,立刻变了副模样,像个被警察追捕的小偷一般毫无形象可言地手脚并用往绿化带的上坡方向爬去。
一边嚷嚷着:“臭婆娘!你就一直在盯着我是吧?——我才不会交罚款给你!见鬼去吧你......”
虽说来了拾夜会的搜查队,学校里却没有一点动静,甚至我连那几个看起来更像是混混多一点的家伙都没见着。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无法不在意的我思考着这样的问题。从“杰克逊”头头的话听得出,他们根本没把这次搜查当回事,所以看不到他们的人影也是情理之中的吧。我觉得他们更可能出现在卡拉OK厅和酒吧的附近。
“那个......”
在我一整天都望着窗户外发呆,就要度过一天的课程时,某个人影走了过来。
“叶飞同学你没有事情吧?总感觉好像有点神不守舍,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慌忙回过神的我,看到一如既往美丽的转学生茵站在面前,一时羞愧得视线飘忽。
“哈......怎、怎么可能!我心情......好着呢!”
“不要勉强自己哦,少年。”她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吓了一大跳。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记忆之中我好像没有跟茵自我介绍过吧,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
被我问到,茵的表情好像有些惊慌。
“啊啊——那个、这个,还不简单吗?问一问其他同学不就知道了......?”
“诶!为什么要打听我?”
听到我格外直接的话她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真是太不自觉了吧,身为奇川高中的名人,还问别人为什么要打听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顿时,我的脸一片滚烫,头十分羞愧地低下。
“......真是、不好意思!”
“叶同学你真是太可爱了!——能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吗?”
“诶?”我瞪大眼睛抬起头。
没听错吧,这位最近引起不小轰动的人气转学生美少女,竟然在索要我的手机号码?
“那个啊,我想要找个人当向导,好好转一下这个学校和学校周边呢。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新来乍到的我总是感觉很头痛呢。”
说着茵扶着额头,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倒是乐意帮忙,不过......为什么要选我啊?我也只才来一年,比我熟悉的人多得是啊......”
“这个嘛——”
茵再次拍了拍我的肩头,这回用的力气更大了,甚至让我感到疼痛。
“因为叶同学和我是同类哦~”
我的心脏都快蹦了出来。
“什、什么......”
“都是转校生不是吗?”
“这有什么——”
我突然发现没法说下去。
这么明显的事情,从一开始为什么没注意到呢?
整个奇川高中,也只有三个转校生而已,更退一步说,近十年来只有三个转校生而已。
茵是一个,我也算一个,还有一个是中区来的那个家伙。
以曾经发生在我这个转学生的离奇经历推论,在我之后的这两个人,一定不会只是简简单单地转校而已吧。
我忽然预感到某种类似的命运正在降临。
“茵同学......”
大概是出于对同类的互助之情,所以诞生了一种羁绊。
“无论如何——要小心!”
听到我如此认真地说着,她的脸庞却毫无表情流露。
这次换做是背部被猛地一记拍打,发出全班都听得见的沉痛声音。痛得我趴在了桌上,眼眶里有泪水不断地溢出。
“什么嘛!干嘛做出这么一副吓人的样子......你这样的招数对我没用哦!”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个想象力过于丰富了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