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腊味饭走出逼仄、狭小的胡同,我们来到市区的街上。
炊饼,米粥,没有肉,一顿简单的早餐,好胃口的腊味饭便花光了我所有的钱——所有的钱——我现在身无分文了。
“老朽没吃饱。”
她摸了摸肚皮。
我在她眼前晃了晃空荡荡的钱袋。“你看到了吧,寻什么仇,咱们已经命悬一线了。”
“你会没钱?”
腊味饭轻声埋怨,对我鼓起腮帮。
“我像有钱吗?”
我无奈地耸起一侧的肩膀。
我腐朽的家具,我偏僻的时不时蹦出一只老鼠的住处,我浴室门上的破洞,我吃的饭,你脚上破得都快裂开的旧拖鞋,我身上缝缝补补的破衣服——我哪里像会有钱。
“对了,主人,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一问,戳到了我的痛处。
按我当前的生活状况来看——说我是个没出息的白细胞,或者,家里蹲白细胞也行。
当然,废柴白细胞壁也可以。
总之,我没有工作的——只是现在再不工作,一切都将穷途末路。
“工作?”双手背在脑后,我厚颜无耻地说:“我讨厌工作。”
“咦……”她绕到我前面,用一双惊奇的眼眸看我。“老朽所了解的白细胞们,不都是热爱工作,以工作为终身信仰的吗……”
让我热爱工作,还要热爱到作为信仰——杀了我吧。
此时恰好又路过书店。
“呶……”我朝着书店的方向努努嘴。“这些年,我就在这打工的。”
“唔……你们的工作……”腊味饭托着下巴,皱眉思索。“不是应该去抵抗细菌病毒啥的吗……”
我点点头。
“因为做这个轻松嘛,但后来被辞退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点太多,我下意识捂了下嘴。
“辞退?”
“你不也说嘛……我们白细胞不是应该战斗吗。”那点仅存的自尊心,让我涨红了脸。“嗯……想……换个工作嘛。”
我撒谎了。
其实,是因为酗酒以及工作懈怠而被店主开除了。
“佣兵团——听说过吧。”我说。
“老朽听说过呢,是不是一起组队打败强大的寄生虫的那种佣兵团,很厉害噢。”
“嗯……差不多吧。”我厚着脸皮。“你知道不,我可是一队佣兵团的创始团长咧。”
在小女孩那双崇拜与羡慕的目光中——内心却不禁惭愧不堪。
我不禁撒谎,还提及十年前那些,与现在的颓唐生活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过去——短时间内,我也没办法搞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在怕什么,是怕被笑话吧。
然则,这么多年以来,身受周遭的种种嘲笑早已习以为常。
可其他人笑话还好,但被她。
我有点接受不了。
……
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淋巴城里混吃等死。没钱了,我就去淋巴市的政务大厅投份简历,找像——书店店员,洗碗工,抗包工这种相对安全,薪资微薄,而又力所能及的工作干几天。有钱了,我就买几瓶酒躲在自己的出租屋里,酩酊大醉。或者去附近的书店里借读一些漫画,小说通宵达旦的啃读。但也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虽然难以启齿——但讲真的,从十年前开始,我的战斗能力基本上就再也没能得到任何成长,乃至一度后退。
这十年里,我完全荒废了一切。
剑,虽出门必备,却成为一件虚伪的装饰。
我已经活的完全——完全——完全——不像一个白细胞。
对了,很符合我之前所接触的现实世界中,一个网络流行词汇——挂壁。
“异界挂壁者佣兵团团长,C级佣兵。”推开市中心的政务大厅的大门,我把一个光滑、呈圆形青色的金属徽章丢到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光滑的柜台上,笑眯眯看着柜台后隔着一层厚厚玻璃窗的业务人员。“啧,美女,有啥好工作介绍下,越轻松越好。”
袖口被扯了一下。
“挂壁——是什么意思。”
腊味饭抬着头,好奇问我。
女孩的目光并未看我,而是望向了四周。
政务大厅内墙上的那一幅幅描绘逼真,而又不失写意的油画;线条繁复、色泽艳丽的琉璃穹顶;以及大厅入口处的几处人形白色大理石塑像——这些年,为找兼职而曾常年路过于此,在我眼里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但在女孩那双亮莹莹的眼睛里,这一切,似乎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魔力。
作为一个揣着浓郁好奇心的姑娘,她眼睛仿佛深陷在大厅的艺术品里面,已经拔不出来了。
“就是懒得工作的意思。”我随口回了句,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