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间,夜雾弥漫。
我沿着兵刃相交的声音的方位缓行了几分钟后,夜,忽然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腊味饭紧张跟在我身后。
“主人……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我沉默了会儿。
“如果遇到危险,别管我,你就赶紧跑呗……”
她没有说话。
她是一个性格执着,好学,聪颖的女孩。
也是一个具有非同一般毅力与勇气的女孩。
现在的腊味饭,自身兼具一定天赋的前提下,再加上我的培养——已经不再是以往的那个只值一个细胞质的小奴隶了。
不客气的说。
假以时日,她的实力很快就会超越过,我将不再是她的对手。
我能为她做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少。忽然一阵难以抒发的怅惘之情袭上心头。
——总有一天,腊味饭,我们还是会分离的。
“你现在可比我值钱了。”我轻声调侃着。“你猜,一只掌握了特异性魔法的奴隶得值多少钱。”
“这世界上,有很多无法用价值去衡量的东西的。”
我听她说。
“譬如?”
“譬如恩情。”她说。
我沉默,我越来越觉得——她绝不会对我下手了。
但这并非我的目的。
我只是单纯的,很单纯的想让腊味饭能好好成长。
以乳酸杆菌一族,至少可以比嗜中性粒细胞多活近三十几年的寿命——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成为不可小觑的有益菌。
想到有那一天,我就喜悦。
可我。
一个自己都不思进取的废柴白细胞。
我,为什么想要培养她——花费精力,金钱,乃至,宁愿改变我自己的生活节奏和态度。
只是因为担忧这孩子的未来吗?
只是为了找个收尸人?
亦或者我只是无聊?
我想不明白自己。
前路茫茫,我的心中也顿时一片茫然。
“腊味饭……”我走在腊味饭前面,背对着她,语重心长地问了一句:“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变得无比强大的那天。你真的有勇气杀死我吗……”
我说的那天——自然是帮女孩寻遍仇家。
最后,她所有的仇人只剩下我的那天。
我转过身。
郑重地看着腊味饭。
“当然了……”
腊味饭却漫不经心地回了我一句,“咚”一声撞进了我的怀里。“哎呦,干嘛呀主人……”
“你真的会……”
我摇摇头。
“算了……”
我听到腊味饭笑了。
“主人,你怕死了吗?”
我楞了一下——胸中油然生出一种对于死亡的恐惧。
这种恐惧感。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只听她说。
“老朽不怕死的,从父母死在我眼前的那天开始,老朽就已经不再对死亡感到恐惧了。也就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让老朽觉得可以留念的那天。”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老朽开始怕死了。”
我不理解。
“老朽会杀掉你的。”
她垂目,声音气若游丝。
“但是……鉴于恩情,老朽决定,可以允许你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是被我一剑砍死,或者下毒,又或者咬死,被我吐死,总之……你有什么诉求,甚至你想上老朽一遍都可以,在你临死前老朽都会满足你。”
“那你呢,报完仇未来有什么打算。”
“未来,老朽会结果我自己啊。”
我懵了一下,轻声问:“可是你不会对死亡恐惧吗。”
“既然你都不在了,死亡,也就不再让老朽害怕了呀。”
她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真的,这一点都不好笑。
“诶,别忘了咱们是来干嘛的,小声一些……”我轻轻拍了拍腊味饭的脑袋,千米外的一处低矮的平原附近,一点篝火像一只橘色的眼睛一般,在夜间亮了起来。
“主人……”
我压低声线。“再近一点,再瞧清楚一点。”
近了。
我们看到了篝火旁的一个拿着酒葫芦喝酒人。
男人,背对着我们,一身军绿色的戎装,一个持剑的男人,篝火烨烨闪闪看不清脸庞——但能看清被紧紧束缚,躺倒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人。不,那个倒在地上的存在,并不是人。
毛茸茸的,长长的淡蓝色尾巴。
脑袋上一对长长的淡蓝色的兔耳。
据我所知——这是大肠杆菌的外貌特征。
我和腊味饭借着浓夜,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一处石灰岩后。一起从岩石的一侧小心漏出眼睛,往火堆的地方瞧着——以现在我们身处的位置和光影角度,我们可以能看清那个男人。
但那个喝酒的男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主人……”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紧得我感觉一阵生疼。
我缩回脑袋,咬着牙,轻轻拍拍她的手。“怎么了啊。”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主人,是小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