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郊外,王领庄园,贤者居室内。
三人围坐在书案旁,迷之沉默笼罩着房间……
“弄清楚爱丽丝的来历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做”,没有任何准备的阿莱西亚,被爱丽丝问到因何叫他们过来的时候,才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再使用读心魔法也没什么意义,以爱丽丝的实力,她不想让阿莱西亚知道的事情,阿莱西亚是肯定读不出来的。套话的话,从小到大除了巡礼几乎足不出户的阿莱西亚也没有足够的经验和阅历去找到对方话语中的破绽。况且,如果爱丽丝是诚实的,阿莱西亚担心过于明显的怀疑和盘问会伤了爱丽丝的心。
至于伊温特,他在刚传送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阿莱西亚的自言自语,知道阿莱西亚对他有所怀疑。他认为阿莱西亚暂时的沉默,是因为接下来要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了。
而一旁的爱丽丝,一直在吃。
阿莱西亚深吸了一口气,还憋了一下,然后吐出一个词。
【那个!】
阿莱西亚的声音中带有一丝紧张的感觉,仿佛说出这个词需要很大勇气似的,说完就开始盯着地面,没有下文了。
伊温特的注意力则全部集中在阿莱西亚身上,毕竟被贤者殿下怀疑可不是闹着玩的。
爱丽丝把水果都吃完了,开始吃点心。
【你还好吗?贤者殿下……】
阿莱西亚又沉默了许久,看到这种情况,伊温特小声询问了一句。
【我……我可以相信你们的吧?】
阿莱西亚用磕磕绊绊的话语问出的这个问题,大概是伊温特从小到大遇到的最难回答的问题了……
伊温特看了看爱丽丝,她丝毫没有要停止进食的意思,只不过把目光转向了阿莱西亚而已,完全一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样子。
该如何向阿莱西亚证明自己和爱丽丝是可以信任的,这个难题落到了伊温特身上。
还好就在爱丽丝完全指望不上,伊温特一筹莫展的时候,阿莱西亚继续说了下去。不用立刻回答,给了伊温特更多的思考时间。
【自从那件事以后,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相信什么,相信谁。就连对自己的亲信,我都要有所隐瞒,不能完全信任。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去想,现在所面对的一切会不会是个阴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假贤者……现在知道全部事情真相的就只有你和爱丽丝了,可是爱丽丝是魔族,你也具备类似魔族的天赋,我又会去怀疑你们会不会牵扯在什么阴谋中。我很抱歉怀疑你们,可是……】
阿莱西亚一副纠结到快要崩溃的样子,这是身为圣职者的立场和个人情感剧烈冲突的表现。看到阿莱西亚心乱如麻的样子,伊温特反而安心了一点,因为这种反应说明阿莱西亚个人是倾向于相信自己和爱丽丝的。
【爱丽丝,能给这个房间施加一下隔音魔法吗?】
伊温特向爱丽丝提出请求,因为接下来说的话一旦传出去就有大麻烦了。伊温特的直觉告诉他,阿莱西亚是没做这样的准备的。
爱丽丝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边吃一边施加了魔法,然后伊温特开始回应阿莱西亚的问题。
【贤者殿下……我即便自称自己是值得信任的,也没有办法解开您心中的疑虑不是吗?】
【……】
这句反问指出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阿莱西亚无从判断伊温特和爱丽丝的回答是否可信。
【那么接下来,我把我的心里话都告诉您,是否值得信任,由您判断。】
伊温特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是为了显得庄重。
【我在面对爱丽丝的时候,也产生过和您类似的感觉,爱丽丝神秘,强大,还是魔族。她的存在超出了我的认知,我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她控制了心智。】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伊温特感受到了来自爱丽丝的锐利目光,不过眼下要先解决阿莱西亚的问题,爱丽丝的事只能回头再说。
【但是慢慢的,有些事情我也想开了……爱丽丝虽然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至少在我的认知范围内是这样,至于超出我认知范围的事情,胡乱猜测怀疑担忧也没有用,慢慢了解就好了。】
【?】
伊温特这不痛不痒的话让阿莱西亚有些失望,这回答连心理安慰都算不上,完全不是阿莱西亚想要的。不过阿莱西亚并没有打断伊温特,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
【如果一直以怀疑的态度看待所有未知的事物的话,就寸步难行了。所以我们总要选择一些事物去相信,才能继续前进。比如,诺兰祭祀知道我当初探墓击败吸血鬼的事情,那时候爱丽丝还没有从古墓中出来,墓中的棺木封印还是完整的。后来我再次去探墓,解开了封印,爱丽丝出现了。这至少说明爱丽丝与由来已久的迷雾关地下活动是无关的,这样可以解开您的疑虑吗?】
【诺兰祭祀的话,我是信任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诺兰祭祀可能也被控制了呢?】
【!】
伊温特这明显会加深阿莱西亚疑虑的话,让阿莱西亚感到很突然。
【毕竟爱丽丝那么强,又是魅魔,还有魔导书。既然为了掩饰身份修改了沃瑞尔大哥的记忆,那也许相关的所有人,包括你我在内,都被修改过记忆了也说不定,不是吗?】
【这就……】
阿莱西亚觉得即便是魔族,拥有魔导书,要控制那么多人,篡改记忆还不露破绽,还是太夸张了。毕竟即便拥有魔导书,究竟要把人们的记忆修改成什么样子,如何让所有人的记忆完美契合,这个剧本还是要施法者来写的,这就不是魔法水平高低或者魔力强弱的问题了。
【也许那古墓本来就是个掩饰,爱丽丝从来没有被封印在那里,吸血鬼什么的是爱丽丝安排的,就为了有人去解开假封印,自己才好露面。要不那个吸血鬼是怎么知道魔导书被封印在那里的。】
【!】
又一段惊人的发言,引出了阴谋的另一种可能性,而且似乎说得通。
【您觉得这说得通对吧,那我继续。地宫什么的都是老早就安排好的,就是为了打击你,好让你精神动摇,开始依赖爱丽丝。】
【这不合理呀,听周围的人说,那个地宫有贵族出入已经几十年了,爱丽丝怎么能提前预料贤者的诞生,做那种准备……】
说着说着,阿莱西亚突然想到,自己如果是受魔族干涉而产生的假贤者,那么这个推断也能说得通了。
【那也不对,伊莫莱丝家族有无数优秀的魔法师,如果这种事是真的,被他们发觉了,就绝不只是附着一个平静术符文那么简单了,他们不会容忍一个假贤者存在的。如果他们没发觉,为什么要防备我呢?】
此时,阿莱西亚开始自己为自己曾经怀疑和忧虑的事情找反证了。
【或许他们是将信将疑?或许他们都被控制了呢?或许地宫里的活动其实是你诞生后才开始的,周围的所有居民全都**作了记忆。也有可能是地宫事件本就存在,爱丽丝利用本就存在的地宫事件打击你。也许表世界的历史一直在里世界的掌控下,或者表世界的历史,贤者,两界大战之类的都是假的,表世界只是魔族的试验场,用来培养智慧生命。】
【这太荒谬了……】
一个又一个阴谋论不断被伊温特抛了出来,远远超出了阿莱西亚当初所疑虑的范畴。阿莱西亚虽然嘴上说荒谬,但是这些阴谋论,却真的都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来佐证。被伊温特的话扰乱了思维的阿莱西亚,只好停止思考,听伊温特说下去。
【贤者殿下,人如果用怀疑去分析一切的话,想要自圆其说有无数种方法,但永远不可能得到答案。因为即便强大如贤者殿下,也还是会有未知的事物的。未知的东西存在无限的想象空间,爱丽丝就是这样的存在。】
【哼~】
伊温特这话并不是在夸奖爱丽丝,但一旁的爱丽丝却露出了一个自豪的笑容。伊温特苦笑了一声,继续往下说。
【我们无法对所有事物都亲自求证,那就必须从自己无法证明的事情里面选择一些去相信。我会继续寻求更多的了解爱丽丝,但是在有证据证明爱丽丝身上存在阴谋之前,我选择相信她。虽然凭直觉判断什么的,不符合我的观念,但是,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再者说,贤者殿下您不是曾经发动过祈愿魔法吗?也得到了爱丽丝会成为您的协助者这样的启示吧。祈愿魔法的发动已经是难于上青天了,干涉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使用魔导书,也要事先知道您进行祈愿的时间和具体的内容,才能给魔导书的发动设定目的。您在祈愿之前将相关的想法给别人透露过吗?】
【没有,发动祈愿之前这件事只存在于我心里……】
【因此,这个祈愿的结果是目前最切实的证据了,不是吗?当然,还存在您在不知不觉中被读心的可能,虽然人类做不到但是魔族有可能做到之类的说法也能说得通。但那样想的话,就又陷入怀疑与猜测的循环之中了。】
【……】
阿莱西亚进入了思考状态。
【爱丽丝你也说些什么呀……】
看着一旁只顾着吃,好像眼前的事情与自己无关的爱丽丝,伊温特提醒她也要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做一些解释。毕竟行事随心所欲的爱丽丝做的一些事情,连伊温特都无从知晓其用意。
【我呢,确实是前段时间才解开封印苏醒过来的,也没有任何想要危害表世界的计划什么的。】
爱丽丝开口说话并非因为伊温特的要求,只是她刚好吃完了点心而已。
【不过有一件事我向你撒了谎,其实抑制魔力发散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完全封住魔法的使用,也不一定非要施法者本人才能解除。】
爱丽丝非常自然的说出了明显会令人怀疑自己的事情。
【我只是想看看,希尔德大婶的后代,会如何处理麻烦事。不过表世界人类制造的绑架事件什么的,感觉对贤者来说根本不够看呀,所以我就想出了限制你的魔力这种办法来增加难度。】
平时我行我素的爱丽丝,提起三代贤者的时候,居然显露出了一些憧憬。
【至于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大可以用祈愿魔法去向神询问,我不会介意的。】
爱丽丝走到阿莱西亚面前,把魔导书放到了阿莱西亚怀里。
【这个……?】
阿莱西亚不知所措的抱着魔导书,看着爱丽丝。
【有了它,你就能发动更加强大准确的祈愿魔法了,有什么问题去问你的神吧,问完了以后记得告诉我结果,我很好奇神会说些什么。你能看出这是真的吧?毕竟上面有三代贤者亲自绘制的魔纹。】
正如爱丽丝所说,阿莱西亚能确认这就是真正的魔导书,因为伊莫莱丝家族秘传情报中,有三代贤者留下的辨认方法。一旁的伊温特倒是非常惊讶,他一直在寻找魔导书的情报,但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
【看在你请我吃东西的份上,这个就借给你了,一百年之内还给我就行了。】
这对于阿莱西亚来说,相当于可以保留魔导书一辈子了。
【你和我的祖先,三代贤者大人,是怎么认识的呢?】
阿莱西亚在自己的众多疑问中挑了一个关键问题提了出来。
【因为我的母亲和希尔德大婶关系非常好,魔界之门关闭之前,她还经常来里世界。】
虽然爱丽丝经常提起她的母亲,但并没有透露太多具体信息。在公开的历史里,从来没有提到三代贤者和某个魔族有私人交情的事,贤者去里世界这种事是不可想象的。但如果说有哪个魔族有可能和三代贤者关系关系很好的话,那就只有主导了两个世界和谈,并且一度统治了里世界的魔族贵族,艾莉西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