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昊历523年,圣洲大陆西南端是一片广袤无垠的丘陵地带,这里的山峰高矮不一起伏不大,坡度较缓,地面崎岖不平。一座座的山峰纵横交错形成了一条条蜿蜒曲折的谷道。在丘陵东北侧与平原接壤的山峰间有一座山谷被附近的人称为博阳谷,而璞玉镇就建在博阳谷入口前的这片平坦土地上。
璞玉镇位于人族和兽人族的居住交界地区,镇上的居民主要以这两类人为主。他们平日里主要靠开采旁边千岭山上的矿石为生,劳动力大都是青壮年的男性,他们将矿石开采粗加工之后再运输到其他的大中型城市中进行贩卖,从而赚取收入。
璞玉镇产出的黑鱼眼石、叶纹石、方腊石等矿石在圣洲大陆颇为受欢迎,即使在这片大陆北方最大的圣城那里也是极为有名的,受到那里很多有名望贵族的追捧。
这天晴空万里,飞鸟自由翱翔在蓝天之中,阵阵微风吹拂而过,让人感觉甚是舒服。在璞玉镇东边的一条狭窄的巷口中突然冲出两名少年的身影,他们一边灵巧地躲避着路上的行人一边不时朝后张望,沿着镇上的大道一路朝东跑去。
前面一人头挽发髻,上系一条青色绸带,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他的年龄不大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脸庞和四肢身形都显得有些瘦弱,但一双滴溜乱转的圆眼睛却显得十分灵动。他身穿一件青色长袍和白色长裤,一边奔跑一边不时回头和身后的少年说上两句。
后面一人体型比他胖了足有两圈,大眼睛双眼皮,胖圆脸宽阔口,皮肤略显黝黑,身穿一件灰色短褂和深青色裤子,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头上梳着的一扎朝天辫。
青袍少年名叫陈灵霄,灰衣少年名叫李康,两人都是这璞玉镇上的居民,因为年龄相仿脾气相投,平时喜欢在镇上的各处捣乱,所以镇上的人又称呼他们为“惹事王”。
跑在后面的李康向着身前的陈灵霄一伸大拇指满脸佩服地说道。“师父,你这招太绝了!竟然趁他上厕所的时候泼这么一下,看着真是解气!”
前面的陈灵霄闻言有些得意地仰了仰头,说道:“谁让他背地里偷偷做浸水肉这种缺德事来的,也让他尝尝被水泡的滋味。”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背地里干这事的?今天要不是你不带我去看,我都不知道,亏我娘还老在他家买肉呢。”李康有些不解地问对方。
陈灵霄微微一笑,拍了拍长袍的口袋说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而且现在证据就在我怀里。”
就在两人有说有笑向前跑去的时候,他们身后的狭窄巷口处突然又冲出来一名中年大汉。此人身高六尺有余,身穿一件棕色短布上衣和一条灰色裤子,体型比李康还要胖上两圈,他一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根长棍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
他的衣服此时已经被水彻底浸湿了,跑起路来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长满横肉和虬髯的脸上更是变得凶恶扭曲。他盯着前面的二名少年粗声粗气地喊道:“陈灵霄,李康你们俩小兔崽子给我等着,让我逮到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李康闻言心里顿觉不妙,他脚下一加紧马上追上了前面的陈灵霄。
“不好了师傅,那赵四追上来了!”李康满脸惊慌地盯着一旁的陈灵霄,似乎在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灵霄回头望了望,满脸不以为意地说着:“怕什么,你看他那幅德行怎么可能跑得过咱们。”
然后事情却并不如陈灵霄想象的那般乐观。赵四虽然提着裤子但身高腿长,跑起来速度却一点不比他们慢,甚至越追越快,眼看就要撵上前面的二人了。
陈灵霄不得已伸手朝怀中一摸,掏出一个账本朝着后面的赵四掷了出去,同时喊了一声:“接着,你家的账本,这次记得藏好了!”
赵四闻言心里又惊又怒,他眼见飞来的东西,直接一把扔下手中的长棍,双手向着账本抓了过去,哪知手刚碰到账本,脚下一个踉跄,身子直接栽在了地上。
陈灵霄见到这一幕没有再跑,而是站在原地得意洋洋地指着赵四说道:“还来追我们呀!”
赵四一把将账本放到兜里,然后爬起来说道:“你们俩小子等着,我一会儿就去找你们的爹娘,让他们来教训你们。”
李康此刻也停下了脚步,他听到对方的威胁心中似乎有些动摇,抬眼望了一下身旁的陈灵霄。
赵四此时起身系好了裤带,手中再次抓起地上的长棍朝着二人走了过去。
陈灵霄故作为难地说道:“那可不好办了,到时候我们免不了要挨一顿毒打,而赵四叔你做浸水肉的事到时候估计就会闹得邻里皆知了,尤其是兴安司那里!”
“你小子别胡说八道,我……你有什么证据!”赵四闻言停下了脚步,慌忙朝四周看了看。
“证据不就在你家里么,那几个大水缸里面的东西我们可是都看到的,对吧李康?”陈灵霄说道冲身旁的好友一挤眼。
李康点了点头接着吼道:“就是啊!你干这种缺德事现在停手还来得及,如果被官府知道了,那可是大罪一条!”
赵四听后半晌没有说话脸色变了几变,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子恨不得马上抓在手里掐死,但苦于他们刚才的话确实戳中了自己的软肋。他正犹豫不觉的时候,脚步不由得又向两人的方向诺了几步。
“赵四叔!你以为躲在家里干那些骇人的勾当就没人知道了么,那些死去的亡魂可是一直围着你在转呢!”陈灵霄说着伸手指了指对方的身后。
赵四听到这里脸上颜色再次一变,赶紧朝身后一望,却什么也没有。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屁股上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身子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他回过头望了望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紧接着腰上又是一下。
他挥舞着手中的长棍惊疑地朝四周喊叫着:“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陈灵霄本来是想吓唬他一下,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弄得他也不由得一惊。
李康此时同样惊讶地盯着赵四,不是因为对方的行为,而是因为他竟然真的看到对方身后有一团灰色的东西在移动。那个东西只有手掌大小,围着赵四的身旁不停地转圈。
李康一脸错愕地拍了拍一旁陈灵霄的肩膀问道:“师傅,那个,真的有亡魂吗?”
“怎么可能,我是骗他的,他这叫做贼心虚。”陈灵霄嘿嘿一笑说道。
陈灵霄看着有些狼狈的赵四没有再理他,而是拉起一旁还的李康朝着另一边的大道跑去了。他跑了很久才停下脚步,朝后望了望确认赵四没有追上来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街道上的人不是很多,街角的大树下可以看到两名老人坐在一起下着棋,身旁不时有孩子跑过,他们手中拿着糖果和玩具在追逐嬉戏,撞到了一位旁边正在晒被子的妇女,街中央偶尔跑过一辆拉着矿石的马车,车夫坐在车前拉着纤绳小心控制着它的速度和方向。
陈灵霄两人正往前走着,突然发现前面路旁围着一群孩子,哇啦哇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们有些好奇地奔着人群走了过去。
这些小孩多数都是璞玉镇本地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基本都互相认识,当然更认识陈灵霄和李康这两名“惹事王”,人群外面几个眼尖的孩子看到是他们两人,马上打了声招呼然后直接给他俩让开了一条通路。
陈灵霄来到人群中央一看,一名兽人族少年此刻正站在人群中央,手持一个玉盒冲对面的一名人族少女说着什么,人族少女则满脸怒色望着对方。
兽人族少年身高跟陈灵霄差不多,但脸庞和五官却长得精致威猛,自带一股傲然之气。他一头棕黄色头发披散到后背,靠近头顶两侧的位置伸出两只尖尖的耳朵,上身**下身穿着一条兽皮长裤和一双虎皮短靴。
陈灵霄不认识兽人族少年,看其打扮也不像是本镇的居民,但那名人族少女他再熟悉不过了。
她叫映儿,是一位矿工的女儿,小时候经常跟在李康和他的屁股后边跑,现在长大就很少出门了,听说是跟着母亲在家做刺绣的活儿,不知道今天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你把我的玉镯打碎了,打算怎么办吧?”兽人族少年说着将手中的木盒朝着对方一举。
陈灵霄看到他手中的木盒是由檀木做成的,周围雕刻着各种花朵的图案,看起来甚是精美,盒底铺着红色的绸缎,上面躺着一块已经破碎成三块的青色玉镯。
“我没有!”映儿似乎完全不怕对方的气势,开口反驳道。
兽人族少年指着映儿说道:“还说没有,就是你刚才匆忙跑过来撞到我才让木盒掉到地上的。”
“不是我,它掉到地上的时候就已经碎掉了,我看到了。”映儿坚持道。
兽人族少年闻言哈哈一笑,他举着木盒在周围人眼前晃了晃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大家都知道木盒不是掉到地上摔开怎么可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你就是想在这里狡辩,你们说是不是啊。”
周围的人闻言都点了点头然后窃窃私语起来。兽人族少年见此嘴角微微一笑又看向映儿。
“我就是看到了。”映儿似乎有些焦急,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好吧,既然你不承认就跟我去兴安司说理去。”兽人族少年说着伸出一只手就要去抓地上的映儿。
陈灵霄此时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迈出一步一把抓住对方正在下落的手腕,一旁的李康这个时候也站出来挡在了映儿的面前,两人几乎同时喊道:“等等!”
“你们是谁?”兽人族少年扫了一眼面前的李康,又看向一旁的陈灵霄,手啪的一声直接甩开了对方的手掌。
陈灵霄没有在意而是笑着说道:“我们只是路过的,看样子是映儿将你的玉镯打碎了?”
“我没有,它本来就碎的。”一旁的映儿仍在极力反驳。
陈灵霄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冲着兽人族少年说道:“能让我再看看它现在碎成什么样了吗?”
兽人族少年犹豫了一下,将木盒在陈灵霄的眼前晃了几晃,然后准备收起来。
陈灵霄突然一把抓过兽人族少年手中的木盒,将里面三块碎开的玉镯碎片合在一起,冲着周围的人群说道:“我已经将这碎开的玉镯合在了一起,大家可以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周围的人看了半天纷纷摇头,就连一旁的李康也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陈灵霄。
“这玉镯的断口并非完整,有些断开的地方仍然有细小的凹痕。”陈灵霄指了指上面的几个细小缺口,然后又说道:“既然是刚摔碎的,那么我想请大伙儿帮忙在地上找找看,是否有这玉镯的碎片。”
“好,我们来帮忙找!”李康说着率先蹲下身找了起来,很快其他那些孩子也马上学着他的样子找了起来,过了半晌他们纷纷站起身表示没有找到。
陈灵霄拿着玉镯转头对一旁的兽人族少年说道:“既然你说这玉镯是刚摔碎的,那么我想问你这碎片去哪儿了?”
兽人族少年皱了皱眉,他盯着陈灵霄没有说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既然是这样,大家都应该清楚了吧,这玉镯并非映儿撞到他时摔碎的,而是一开始就碎掉又装到这玉盒之中的,这就是瓷术。”
周围的人听到这里纷纷骚动起来,有些人走过去安慰映儿,有些人佩服陈灵霄的机智,而更多的人则是指责起一旁的兽人族少年。
此时的兽人族少年满脸已经涨得通红,身形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想离开。
陈灵霄并不想就此罢休,他丹田运气,手臂一使劲将手中的玉盒嗖的一下掷向了兽人族少年。
兽人族少年嘴角微动,他没有闪躲也没有伸手去接木盒,而是单手握拳直接打在了上面。木盒受到这一下冲击啪的一下直接碎开,碎片撒落了一地。他这拳打碎木盒后并未收起力道,而是直接冲着陈灵霄的面门砸了过去。
陈灵霄一惊,赶忙闪身避让,他知道兽人好武,但也没想到因为自己这一举动,对方竟然一下子动起手来。
四周看热闹的人一看情况不对,马上散开给两人让出了一块空地,李康也赶紧带着映儿躲到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两人。
兽人族少年见一拳不中马上转身再次一拳砸出。
陈灵霄见对方如此霸道,心中不由得也激起了一股斗志。他冷哼了一声,身形并未再闪躲,而是直接抬起右手也向着对方一拳挥出。
两拳相交,砰的一声巨响过后,兽人族少年身体没动,陈灵霄却噔噔噔退了好几步。
陈灵霄捂着拳头蹲在地上,手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不禁咧起嘴来。他虽然知道兽人崇尚武力,以武为尊,但眼前的兽人族少年年龄看起来跟自己也差不多,怎么会就有这么大的力量呢。他自幼跟父亲习武,这些年付出的辛苦绝对不少,但竟然在力量上输给对方,这不禁激起了陈凌霄心中埋藏已久的斗志。
陈灵霄站起身来吐了口气,右手不停地甩着手腕,冲着兽人族少年笑着说道:“你拳头真够硬的,看来从小就开始练武吧。”
“就凭你这瘦弱的身体也敢硬接我的拳头,真是自不量力。”兽人族少年高傲地哼了一声,接着冲上前去再次朝对方胸前击出一拳。
“还来啊!”陈灵霄喊了一声,他这次没有硬接对方的拳头,而是转身向着一侧的空地一滚,躲开了对方的攻击。
兽人族少年由于力道太大,拳头直接打到了后面的大树上留下了一道拳痕。树身也是一阵剧烈晃动,树叶纷纷落了下来。
“你这瓷术不行,力量倒是不错。”陈灵霄站起身朝着对方说道。
“我们兽人族可是天生的战士,哪像你们人族这么弱小!”兽人族少年有些得意地挥着拳头说道。他突然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腰上的长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这时周围有几个起哄的孩子立马拍着屁股冲着兽人族少年齐声喊道:“光屁股的小鬼!光屁股的小鬼!”
陈灵霄手中举着一条白色兽皮长带,炫耀般的向对方说道:“可惜速度没我快。”
兽人族少年脸上顿时一红,提着裤子就要冲上来。
陈灵霄将手中长带一甩直接扔还给他,接着说道:“赶紧穿好,别说我欺负你。”
兽人族少年尴尬地接过腰带,提起裤子赶紧系上。他抬起头刚要说些什么,突然身前人影一闪,一拳直接击在了他的肩膀上。兽族少年蹬蹬蹬后退了几步,一脸愤怒地盯着面前的陈灵霄。
“这一拳算是还你的,接下来咱们两不相欠了。”陈灵霄说着一收拳,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兽人族少年哪里肯就此罢休,他两个大踏步就直接来到了陈灵霄的身后,伸出一只手直接朝着对方的后颈抓去。他本想要抓起对方摔在地上但哪里知道,眼前这名人族可是镇上出了名的狡猾大王。
陈灵霄感觉对方冲了过来,嘴角微微一笑。他突然一侧身闪开了对手的手掌,紧接着右手一抬,噗的一声一团灰色沙土直接朝着兽人族少年的脸上撒去。
“啊”的一声大喊,兽人族少年捂住眼睛身体慢慢向后退去,口中不停发出咒骂的声音。
陈灵霄接着一步冲到他的近前,同时挥出数拳重重击打在对方的身上。兽人族少年直接被击飞,身体撞到了身后的大树之上,接着又摔在地面上,引得树木再次发出一阵剧烈晃动。
兽人族少年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捂着胸口靠在树干上不断喘着粗气,口中不停地喊叫
“卑鄙的人族!”
陈灵霄走到对方面前打趣道:“我卑鄙?不是你刚才用瓷术欺负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了!”
过了一会儿,兽人族少年似乎冷静了下来,开口说道:“好!我叫俊逸,你记住这个名字,今天的羞辱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
陈灵霄微微一笑,抱拳说道:“随时奉陪。”接着他直接一转身离开了人群。他不知道这次的梁子给他日后惹来了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