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下方的市政厅,是乌塔利奥最恢宏、美丽的建筑之一,高耸的钟楼,精致的浮雕以及宽敞的喷泉广场,无不勾起兰多姆的怀念之情。
作为本市的执政官,克里纳正巧在兰多姆赶来市政厅的时候,准备去庄园见他,看到领主亲自前来,他有些惶恐。
“公爵大人,卑职刚刚上班,正准备赶去觐见您,没想到您起得如此之早,竟亲自前来,令在下十分不安。”克里纳单膝跪地,向兰多姆表达歉意。
“算了,不用来这一套了,克里纳叔叔,你知道我和那些官僚不一样,没必要毕恭毕敬。”
“是,在下明白。”
“走吧,去你办公室。”
二人来到克里纳位于市政厅三楼的办公场所。
“昨晚的事情,查清楚了吗?克里纳叔叔。”现在窗前,兰多姆一边眺望着宁静祥和的乌塔利奥城,一边问道。
“是,娼馆老板已经承认他贿赂本市参政官的罪行,另一方面,布凯诺参政官也已经被逮捕,正在审讯之中。除此之外,我们连夜调查了‘河谷仙境’,解救了十三名被人贩诱骗至此的少女,现已全部妥善安置。”
“噢,我见到了,刚刚丛庄园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们被送往庄园的雇工宿舍。她们……全都是来自诺夏王国境内吗?”
“是,全部都是……”
“唉,看来诺夏的百姓很苦啊……行了,就依照我昨晚所说的,把她们都留在庄园吧。”兰多姆哀叹道。
“在下明白。另外……大人,您昨天说需要颁布两条政令,可否尽快告知在下,本人好草拟文告。”
“慢着……这件事不急,我问你……”兰多姆坐到了克里纳的办公椅上,但很快,他发觉这样不妥,又站起来,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你先坐下吧。”
“卑职遵命。”克里纳将自己的办公椅子单独抽出来,放在沙发前,小心翼翼地坐下,准备聆听兰多姆的问话。
“你知道发生在鲜花堡的事?有关安琪莉娜小姐的。”
“卑职知道。”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这……卑职也有难处,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一点,大人应该能够理解。”克里纳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是吗?其实我知道,这里很多官僚,并不是所谓的清官……其实你一开始就默许黑刃佣兵团在蓝翎各处活动,对吧?我记得我离开时,市政厅向娼馆征收的营业税率是12%,所以,你和其他官僚对那些乱象睁一只闭一只眼,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税收,不去严加进行管理。我说的没错吧?”
克里纳沉默着,一语不发,显然,兰多姆已经把话给说破了,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市政厅和他自己。过了许久,克里纳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您……说得没错,大……大人,您确实指出了问题的……根源,卑职有罪,没有尽到身为父母官的责任,实在惭愧,望大人您责罚在下……”
“责罚就算了……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记得我父亲对你们每一个人的期待。在战争时期,他团结了蓝翎的每一个人,带领所有人都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地去尽自己的一份力。现在虽然是和平年代,我们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否则,又如何去告慰他呢?”
“是,卑职一定殚精竭力地为蓝翎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完,克里纳又单膝跪在了地板上,表情显得十分激动。
“唉……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说政令吧,首先,第一条,你应该接到来自雪翼的免税三年的政令了吧?”
“是,在下三天前就得知了。”
“很好,从现在开始,将娱乐场所的经营税率,由12%上调至15%,同时,免除所有农业和手工业税,同时以高于市场20%的价格,收购粮食。”
“呃……这个……您当真?”克里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有何困难?”
“啊……不,那个……没有任何困难……遵照执行即可。”
“很好,另外,我加一条……”兰多姆托着下巴,深思熟虑了一会儿,“在本自治领内,严禁人口贩卖,即日起,加强打击力度,如有因拐卖人口被抓到,严惩不贷!”
“是!卑职明白!”
兰多姆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就解除有关高阶精灵的禁令,他承诺过布丽梅尔的,可不轻易想食言。然而,他还没有调查清楚有关的内幕,即为何威德尔会驱逐高阶精灵这件事,倘若他那么做,确实有正当的理由,那最好弄清楚后,再做决定。
“好了,就这样吧,你马上草拟文告,中午时公布。”
“是!遵命!”
从市政厅出来,兰多姆有些心神不宁,因为,他又一次要把给布丽梅尔的承诺给撤回了。一想到这儿,他就感觉十分内疚。
“啊……兰迪……”
不巧的是,布丽梅尔已经等候在市政厅外的喷泉广场上了,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了准备跟自己一块儿回鲜花堡呢!
“布丽梅尔……你要出远门吗?”兰多姆明知故问道,同时内心在思考着如何和布丽梅尔解释。
“是啊,我想跟你一块儿回鲜花堡住一段时间。”布丽梅尔满心期待地说道。
“不……那个,你的道具店不开了吗?”
“啊,有我弟弟,萨芙蕾和伙计们照看呢,没关系的,话说……”布丽梅尔看了看兰多姆的脸色,显得很拘束且为难,顿时就明白了:“遇到……问题了对吗?”
“是啊,我听说,当年威德尔驱逐高阶精灵,是因为一些事……”
“嗯,没错……”布丽梅尔马上承认了。
“诶?布丽梅尔,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布丽梅尔在喷泉边坐了下来,她撩了一下头发,说道:“原本,我应该是高阶精灵王国的唯一继承人,但我母亲之前带领族人来到诺夏,帮助你父亲抗击魔族,为此她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尤其是留在丰沛之域的一些亲戚,”布丽梅尔的表情显得很忧郁,她看着兰多姆,继续说道:“母亲牺牲后,原本我应该立即继承女王之位的,但一部分我的族人,勾结了叛军,他们试图另立新的女王,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唆使叛军绑架我,以逼迫议会里同情我母亲的势力把王位传给我的一个远房表妹。达到目的后,叛军本应该把你和我都放了才对,但他们还有自己的诉求,为了得到钱壮大自己,不惜毁约,又向高阶精灵勒索钱财赎我。可惜,那时我对我的族人已经没有价值了,他们不会为我交纳赎金的,所以,才有了后来发生的悲剧……”
“所以,威德尔叔叔才驱逐了高阶精灵,因为他们勾结了叛军,对吗?”
“嗯……知道我为什么不怪你吗?因为,从头到尾都是那些贪恋权力的族人所犯下的错,你带着我私奔,只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来要挟威德尔。很抱歉,这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怕你会恨我……”布丽梅尔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不……肯定没那么简单……”兰多姆认真而严肃地望着布丽梅尔,“威德尔突然让我和他女儿结婚,这肯定也是有人诱骗他做出的的决定!我得弄清楚真相才行!”
“什么?”布丽梅尔睁大了眼睛。
“听着,布丽梅尔,我会还你一个清白的,你在乌塔利奥等着,等我调查清楚,找出罪魁祸首,你自然就能回鲜花堡了。”
“没关系,我……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去冒不必要的风险!”布丽梅尔紧张地握住兰多姆的手。
“你说什么呢?布丽梅尔,对我而言,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是值得我害怕的……”说着,兰多姆搂住了布丽梅尔,轻轻地亲吻了她的额头,安慰她的情绪。
不知道何时,萨芙蕾出现在一旁,她似乎也背着行李,准备和布丽梅尔一起去鲜花堡。
“嘿咻……我说你们两个,这里可是公共广场,不害臊吗?想亲热的话,去公爵大人的庄园里不行吗?有柔软的大床,多舒坦呀……”
“你说什么呢?萨芙蕾……你每次都这样……捉弄我……”布丽梅尔赶紧松开原本紧紧握着的兰多姆的手,整理了一下衣着。
“我说……你不帮布丽梅尔看店吗?为何也收拾行李?”兰多姆问道。
“哼哼……你以为我是为你才想去鲜花堡吗?才怪!老子可是为了收集魔泪才去的,这下就不用冒险穿越边境线去诺夏收集了。”
布丽梅尔显得有些为难,她不知道该如何向萨芙蕾解释当下的情况。“那个……萨芙蕾,我暂时,不去鲜花堡了?”
“什么?”萨芙蕾惊讶地瞪大眼睛,但马上,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说道:“你把那个秘密告诉这家伙了对不对?”萨芙蕾指着兰多姆。
“是……这件事,没办法再隐瞒下去的吧?就算我不说,兰迪回到鲜花堡也早晚会知道真相的。”
“可恶!”萨芙蕾飞到兰多姆面前,气冲冲地对兰多姆喊道,“所以,连你也不信任布丽梅尔吗?你又想抛弃她吗?”
兰多姆着实觉得很冤枉,他早料到萨芙蕾对自己会是这样的态度,她总是一直在维护自己的主人和挚友,并把一切矛头都对准自己……在知道真相后,其实兰多姆也不觉得奇怪了,毕竟,他自身所处的立场会让萨芙蕾觉得他有意在防备布丽梅尔,虽然兰多姆并没有这么想。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萨芙蕾?我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兰多姆为自己辩解道。
“萨芙蕾!拜托,这决定是我做的!我不想让兰迪和威德尔叔叔因为我而不和!你难道不理解吗?”
“哼!又是威德尔!你们总是维护那个坏蛋!气死我了!随便你们吧!”萨芙蕾说完,气冲冲地飞走了。
广场上聚集了许多市民,他们在围观蓝翎的领主和一个妖精吵架,吵架的内容又和执政官威德尔有关,在外人看来,仿佛高层之间发生了内讧一样。兰多姆感觉这样不妥,于是把布丽梅尔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抱歉,萨芙蕾她不是真的怨恨你……她只是……她只是对以前发生的种种有些难以释怀而已。”布丽梅尔皱着眉头解释道。
“没关系,我理解她,而且,她向来就是那样……我知道她不会怨恨我的。”兰多姆反过来安慰布丽梅尔道,但话锋一转,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吗?一直想对我保守这个秘密?”
“其实,我也是一年之前,才听一个当年跟随过我母亲的下臣说了这件事,在那之前,我和你一样,被蒙在鼓里。正如我刚刚所说,我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害怕你和威德尔叔叔产生不和,到时候,他一定又会因此而憎恨高阶精灵,我不想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兰多姆觉得,相比小时候,布丽梅尔的想法要更加成熟了很多,这让她看上去像一个老成的女人,但实际上,她只是个比兰多姆还年轻一些的少女。兰多姆心疼地抚摸着布丽梅尔的脸,说道:“傻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责怪你的,如果威德尔叔叔对你有误解,我无论如何,都会为你解释清楚的。”
“嘿嘿……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说完,布丽梅尔吻了兰多姆的嘴唇:“还记得吧……小的时候,我也这样偷偷吻过你……但那时候,我并没有赋予这种举动什么含义,只觉得想要与你亲近,但是现在,我把发自内心的情感,都从心底抒发了出来。”
“嗯,谢谢,布丽梅尔……我不会辜负你的。”
在和布丽梅尔告别之前,兰多姆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布里摩尔牧师给他的永恒石板。话说,两人的名字仅有一个字母的差别,难道这是一种巧合吗?既然永恒石板上的内容,需要用法术进行解读,布丽梅尔又是极具天赋的秘术师,那何不试试让她来找找线索?至少,兰多姆是信得过这个青梅竹马的。
他把永恒石板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布丽梅尔。
“我大概明白了,我可以帮你试试,找找石板里是否有魔能通隧。”布丽梅尔显得十分正经的样子。
“魔能通隧?”
“嗯,一些魔法道具不如武器那般坚固,比如高级魔能水晶,非常易碎。创造魔法道具的法师,通常会给一些极其重要的魔法道具施加一种带有魔能通隧的秘法术式,以保证道具在损坏后,能通过某种形式联系在一起,这样一来,即使道具在战斗中碎裂,也能将它们用魔法恢复如初。你说布里摩尔牧师告诉过你,永恒石板在碎裂后,会各自回到它们原本所在的地方,对吧?这在秘术里被称作恒定坐标斥力,一些人为了隐藏一些不希望被人轻易寻获的道具,会添加这种术式在其中,只有石板的制作者知道它们存放的地点,但反过来,有经验的秘术师可以通过解读魔能通隧来找到那些地点,就像破解某种密码一样,你能明白吧?”
“能!布丽梅尔,你能做到破解它吗?”兰多姆兴奋了起来。
“我试试……”说着,布丽梅尔把石板放在手心里,就要开始施法。
“诶,在这里吗?等等……”
还没等兰多姆说完,布丽梅尔就已经用法术对石板进行了检测,但从她疑惑的表情上来看,结果似乎不太乐观。
“这个……有点……”
“嗯?”
“唔,我需要时间,如果兰迪你信得过我,把石板留在我这里吧?一旦有结果,我会去鲜花堡告诉你的……当然,前提是禁令能够解除。”
“对你来说,很难吗?”
“嗯,乌加诺的东西都很让人困惑,但我猜,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兰多姆点了点头,他对布丽梅尔可是120%信任的,“对了,我父亲,还给我留了这个。”说着,他把父亲的日记也交给了布丽梅尔,“我读过,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处,至少是他四寻找永恒石板的一些经历,也一齐给你吧。”
布丽梅尔接过日记,摩挲着那泛黄的封皮,说道:“兰迪,虽然我觉得不该由我问你,但……你一直认为你父亲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想搞清楚,让你来帮我。我父亲的下落,能解决很多问题,如果不是被人们质疑,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
“我理解……好吧,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一直去挂念这件事,我不想让你一直闷闷不乐。”
“谢谢,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