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徽章怎么找不到了呢?”
一个瘦小的男孩在刚刚被秋日暴雨冲刷过的平原土路上寻找着什么。雨季方兴未艾,由于缺乏植被,荒根平原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池塘大小的泥潭,而原本干燥的土路也被冲得变成了一条泥浆河,与周围更大的泥浆平原根本无法分清,人踏在里面,基本都无法行走,更别说寻找丢失的小件物品了。
老人们讲,这样的暴雨,相当罕见,也许是神明在生气吧。
男孩有些郁闷地坐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缓缓脱下自己已经湿透的靴子,从里面倒出泥水,然后放在一边,用手慢慢扣去裹在小腿和裤脚上的泥浆。突然,冷风袭来,让他禁不住瑟瑟发抖。如此湿冷的天气,却又遇上倒霉的事,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算了,还是去和父亲承认错误吧。”男孩这么想着,父亲向来是个温和的人,这会儿正在河谷底部帮村民抗击洪水呢。男孩主动承担了前往绿藤自治领送信请求帮助的任务,这会儿在返回的路上,竟然把重要的家族徽章弄丢了。
“孩子……行行好吧……帮帮我……”
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因迪格·索斯菲尔德回头,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拄着一根腐朽的树枝,没有鞋子,踏在泥浆里,同样也是瑟瑟发抖。
“爷爷,过来坐下吧,这里比较干燥。”因迪格动了恻隐之心,他猜测,这也许是附近因为洪水而背井离乡的村民,可能与其他灾民走散了。他顾不上需要再次跳进泥浆,将老者搀扶到了石头上坐下,并将自己的天鹅绒斗篷取下,当做被子给他盖好。
“谢谢你,孩子,你真是善良啊……”老者露出了微笑,在他那布满皱纹和褐斑的粗糙脸庞上出现笑容,是相当奢侈的一件事。
“嘿嘿,没什么啦,父亲告诉我,要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因迪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父亲是个伟大而仁慈的领主,我会……不,我是说,愿至高之神保佑他。”
“诶?老爷爷,你认识我父亲?”
“嗯,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大概都认识他。”
“啊……这样啊……”
因迪格突然想起来,马背驮着的口袋里有些干粮和咸肉,也许这位老者有些时候没吃饭了,他应该去拿点吃的给他。于是他艰难地涉过泥浆路,走到自己的马跟前,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面包和一小袋咸肉,又把水袋从马背上取下来。
因为长时间在泥浆里行走,他的马差不多筋疲力尽了,跪在泥水里,艰难地喘着粗气,化成白雾,眼神里满是委屈。因迪格摸了摸马鬃,小声安慰道:“抱歉噢,莉塔,等回到鲜花堡才能给你喂草料,今天辛苦你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莉塔嘶鸣了一声,大概表示它听懂了。
“嘿嘿,真乖!”
因迪格回到石头旁,把面包和咸肉铺在上头,把水袋也放在一边,说道:“老爷爷,吃点东西吧,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食物,但起码能填饱肚子。”
长者看到这些食物,眼睛里放出了渴求的光芒,不由得称赞道:“谢谢你,孩子,你想得真周到啊,没想到我一个糟老头,也会有如此待遇。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者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人处在饥饿之中,什么食物都像是山珍海味一般,不一会儿,面包和咸肉就被一扫而空,随后,他捧起水袋,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啊!真是美味,真不错啊!”老者喊道,连面色似乎也红润了起来。
“老爷爷,你就住在附近吗?”因迪格蜷缩着身体,抱着腿坐在石头上,问道。
“并不是如此,我只是经过这里,为了躲避昨夜的暴雨,住在了孔巴加。”
“孔巴加?上古地城?”
“正是。”
“听父亲说,里头有很多不好的东西。”因迪格皱起眉头,显得有些忧虑。
“不好的东西?你指的什么?孩子。”
“唔……比如……恶魔什么的。”
“哈哈哈哈……”老者笑了起来,“也许吧,不过,恶魔有时候并不一定都是邪恶的,也有可能是善良的,只不过,人们因为恐惧而误解了他们。”
“这么说,老爷爷,你见过恶魔喽?”
“恶魔吗?”老者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仿佛他的确对此有所研究一样,“嘛,有时候,穷凶极恶的人类也会被形容成恶魔,如果是这样,那我的确见过不少。”
“那您是做什么的?”
“我吗?我是一个苦行者,四处流浪,给好奇地人们讲一些故事,或是预言。”老者颇为神秘地说道。
“唔,这样啊,不如,老爷爷,我托我父亲在鲜花堡帮你找间房子吧,这样你就可以住下,不用到处流浪了。”
“谢谢你孩子!但是,这份好意,我没法接受,我喜欢四处流浪的生活,见识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享受自由的旅行。”说着,老者用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因迪格的头。
“说不定……这样也不错呢……因为,我从小就被束缚在宫殿里,去哪儿都有人跟着,有时候真想四处旅行,四处走走,但我父亲不同意!”因迪格露出了苦闷的神情。
“也许,以后有机会呢?也许,你会成为一个大英雄,拯救全世界。”
“诶?真的嘛?”因迪格很吃惊的样子。
老者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哈哈……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呢,不过,现在这样的我,总是闯祸,貌似,离大英雄还差得远呢。”因迪格想到自己弄丢徽章的事,不由得自嘲起来。
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银色链子吊着的徽章,在因迪格眼前逛了逛,“孩子,你在找它吗?”
因迪格显得相当惊喜,他本以为,这件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应该已经没有可能再找到了,但是没想到,居然失而复得,“老爷爷,你在哪找到的?”
“离这儿不远……我走着走着,感觉有什么东西硌到我的脚,低下头一看,就发现了它。我猜它是银制的,一定是谁遗失了重要的东西,所以把它收了起来。”老者说完,微笑着把徽章交到因迪格手上。
“哈哈,太谢谢您了,老爷爷,我还以为,今天一定找不到这个徽章了呢。”说完,因迪格兴奋地把它挂回脖子上,然后又问道:“老爷爷,你帮了我,我该怎么感谢您呢?不如,来鲜花宫吧,我请您吃大餐,再给你买些耐寒的衣服和鞋,顺便再给您些路费,如何?”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孩子,不过,我需要的不是这些。”
“那您想要?”
“孩子,可以骑着马,带我回孔巴加地城吗?我想给你看一些东西。”
因迪格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这个老人家在卖什么关子,显得十分神秘,但从他那慈祥的表情来看,又不像是什么坏人,于是他照做了,把马牵了过来,扶老者上了马。
“坐稳了,抱住我的腰吧,老爷爷。”
与其说,孔巴加地城是荒根平原上的标志性建筑,倒不如说,在这片缺乏生机而又干燥的土地上,那座深灰色且扁平的金字塔型建筑,如同一个不祥之兆:远离大路和城镇,有无数来自旅人和冒险者关于它的都市传说,有人声称,在地城里看到了幽魂,他们刀枪不入,甚至连魔法也无法奈何他们,可奇怪的是,幽魂从来没有攻击过过任何一个进入地城的生者,他们在地城中低语并四处徘徊,漫无目的地游荡,却从来不会离开地城一步。尽管传说很多,但没有人去证实它,而且很多人也传来了不一样的描述:地城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天井,通往底部的通道被难以撼动的巨石堵住,因此没人知道天井下方是什么。
久而久之,人们对那里丧失了兴趣,因为那里没有任何值得索取的宝物和财富,人们就当它是一座可以被忽略的废墟,也许只有需要遮风挡雨的流浪汉,才会需要它。
因迪格听过那些不好的都市传说,因此他也有些担心。但在某些史书(无人能证实它们的真实性,与其说是史书,不去说是难以考证的神话传说--作者注)上记载过它们的来历--那是上古乌加诺魔族的地下城市,在和神明们的战争以失败告终之后,这些神秘的魔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于到了,骑着马向南约1.5王国千米,灰色岩石构筑的金字塔就矗立在一座小山丘下,那些构筑它的岩石似乎不是来自于采石场的普通石头:它们表面光滑,异常坚硬,没有任何工具能破坏它们,在金字塔的四周,雕刻着各种难以琢磨其意义的纹路,它们不是文字,也不是图案,就是没有规律可循的沟壑,布满了整个建筑,这种纹路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远远看过去,整个建筑宛如在空气里流动一般,十分诡异。而在金字塔的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四个角上,有四座低矮的方尖碑,它们是四个通往金字塔的入口,通过方尖碑底部的入口,可以经由一座埋在地下的隧道,进到金字塔内部。
“到了,老爷爷,需要我做什么呢?”因迪格骑着马,来到了西北角方尖碑的底座上,这里没有被淤泥覆盖。
“跟我来,孩子。”老者把木杖在空中晃了晃,示意跟上他。
因迪格有些紧张地把他的剑--万钧,带在了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老者看到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在方尖碑内部的地面上,有一堆正在燃烧的篝火,没猜错的话,那也许是老者升起来的,因为在一旁,还有他的行李--一个羊皮制成的简易行囊,一些看上去是用来占卜用的道具,一些魔法材料,以及一只小型星象仪,占星师通常用它来观测天空中星辰位置的改变,以预测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尽管大多数都不大准确。
老者从柴堆中捡起一根长木,用破布将一头包裹,并从行囊里拿出一个密封好的陶罐,将封口的油纸撕开,然后把木头塞了进入,让抱着布的那头,沾满里面的黑色粘稠液体--不用说,那一定是可燃的沥青,他在制作一个火把。
“您一直住这里吗?想必有一段时间了吧?”
“没错,我一直在这里,在寻找某样东西。”
“东西?是什么呢?”
“一块石头,准确地说,是七块碎石所组成的石板中的一块。”
“那这块石板,可以做什么呢?”因迪格试图寻找答案。
老者没有回答,他把制作好的火把点燃,沥青燃烧的时候,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闻的气味。
“来吧,孩子。”说完,老者向通往金字塔中心的隧道走去,里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因迪格咽了口唾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