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夜晚相当静谧,只有树梢间鸟儿不时扑动翅膀的声音以及持续不断的虫鸣。偶尔,堡垒下方的庭院里,会传来那些佣兵们粗俗下流的叫骂和戏谑,他们似乎正聚在篝火前吃着晚餐,并且喝得烂醉如泥。
不知道为什么,兰多姆有些羡慕那伙人,可以像这样,自由自在地过着每一天,喝着酒,吃着烤肉,偶尔干些危险的活儿,挣点钱,去娼馆,赌场和酒馆把钱花个精光,再回来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一起吹牛……
“可惜,我天生就背负着使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他有些遗憾地想着。
此前,他一直注视着房间里靠床边的书桌后的墙上挂着的肖像画:那是一个貌美的女性,看不出年龄,一开始,兰多姆判断她大约三十岁上下,但越仔细观察,越觉得她还会更年轻一些。画中的女人,慵懒地躺在一张床上,穿着茶色的夏布连衣裙,卷曲的亚麻色长发披散着,铺在床单上,胸前的扣子被解开,诱人的半球被露在外头,若隐若现,右腿蜷曲着,左手手背轻抚着白嫩的脸颊,表情显得妩媚而又平静……
“那会是谁呢?安琪姐姐,只会把她母亲的画挂在房间里吧?”可是,那么美丽而性感的女人,和兰多姆印象里的女海盗形象大相径庭,他本以为,那一定会是一个和安琪莉娜气质相仿的类型。
正在他沉思着的时候,房间上的门锁发出了被人转动的声音,接着,贝洛克走了进来,他浑身上下一股酒味,手里端着送给兰多姆吃的晚餐:看来他没有亏待自己,金属盘子里装满了烤馅饼,野猪肉和一些水果。
“吃晚饭,小白脸,嗝……”他打了一个酒嗝后,有些粗鲁地把金属盘扔到了兰多姆面前,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抽来一张椅子,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并坐了个请的手势,“吃啊,这可是我亲自做的。”
兰多姆的手被铁链锁着,虽然长度足够他端起盘子吃里面的食物,不过由于戴着沉重的镣铐,还是有些不方便。
贝洛克注意到这一点,拿出钥匙,给兰多姆把镣铐解开了。
“你不怕我逃跑吗?”兰多姆试探道。
“你尽可以试试,小子……”贝洛克颇有底气的样子,“你以为我真的在比试的时候输给了你吗?嗯?论武艺,你简直弱爆了。”
兰多姆倒是认同这一点,他心里明白贝洛克没有使出全力,无非只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藏在暗处的安琪莉娜来教训自己罢了。他笑了笑,开始吃盘子里的猪肉。
贝洛克屡了屡胡子,似乎想说些什么,思考了片刻后,问道:“你为什么……以前不和安琪在一起?嗯?为何不娶她?”
“呃……这难以解释,总的来说,就是觉得太早了,我还没有思考清楚。话说,这跟你有关系吗?你为何想知道?”兰多姆一边咀嚼着,一边回答。
“我是她的教父。”
“真的?你是说……在万帆群岛的时候?”
贝洛克点了点头,“以前,我是哈吉茵船长旗舰‘珊瑚宝藏’号上的厨子,我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就跟随她一起出海了,是她救了我,我三十岁的时候,在菲兰港的一家餐厅里干活,后来因为杀死了一个害死我妻子和女儿的军官,被当地市政厅通缉。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带着我上了‘珊瑚宝藏’号,从此沦落天涯。”说起往事的时候,贝洛克的眼睛里有某种东西在闪动,对于他这样一个饱经风霜的男人来说,往事总是很让他心潮澎湃。
“哈吉茵……是指的安琪莉娜的母亲?”
贝洛克点点头,指了指墙上的肖像画,“是啊,那是她在万帆群岛的时候,找人给她画的。”
兰多姆停止了咀嚼,又仔细端详着那副画,你别说,还真的和安琪莉娜与米萝有些神似。
“很难想象,她是位这么美丽而性感的女士,画这幅画的时候她多大?”
“大概三十七,或者三十八吧,不记得了……”
看来,兰多姆过于自信了点,他总觉得猜女性的年龄是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是你把安琪姐姐从群岛带出来的?”
“是的,那时候,港口到处都是魔族,海里还有一只巨大的,恶心的怪物,它张开血盆大口,可以吞下整只舰队的船……所有的城市,村庄,都没能被夷为平地……本来,船长是有机会离开的,但是,她为了实现和海盗船团首领们一起战斗的约定,让所有的孩子们登上另一艘船,而她自己,则驾着‘珊瑚宝藏’号,点燃满船舱的火药,和怪兽同归于尽……而我必须把孩子们带回大陆,因为那是船长给我的最后一道命令。”
“太令人尊敬了……她是个伟大而高尚的女人,一个真正的战士……”兰多姆盯着肖像画,发出了由衷地感叹。
“你知道吗?”贝洛克擦了擦眼角的热泪,说道:“她嘱咐我,让我带安琪来找鲜花堡的克劳德,就是那个曾经抛弃过她的男人。因为她还坚信,那个男人会照顾好自己的亲骨肉,她还爱着那个男人……在万帆群岛,有很多人都追求过她,包括那些骁勇善战的海盗首领,可她全都拒绝了。她一直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初心,一直忠诚地坚守着最初她爱的人……然而,直到上个星期,我才知道,是安琪那个所谓的父亲和她姐姐排挤她,把她从鲜花堡里赶了出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杂碎!因为你和她的婊-子姐姐上了床,还生了个孩子……”贝洛克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了,眼神恐怖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掐死兰多姆一般。
空气瞬间凝固了,面对贝洛克的指责,兰多姆无言以对。
“但即使如此……”贝洛克突然又平静了下来,放慢了语速:“她还是告诉我,你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你是她除了船长以外,最信任的人……”
听完,兰多姆有些惊讶,没想到,即使内心对自己爱恨交织五味杂陈,即使因为她的出走全部是因为自己,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安琪莉娜依旧毫无保留地维护着自己。渐渐地,兰多姆心中,充满了内疚之情。
“不过……谢谢你救了她,魔族兵临鲜花堡的时候,我不在,所以,你替我保护了她,否则,我没法向她母亲交代。”
“不……呃……该说谢谢的是我才是,如果不是你救了她,也许,我们之间就不会认识……但是,请容我解释,我并没有……”
正当兰多姆准备解释他和安琪莉娜的关系,并不是贝洛克想得那样的时候,门被推开了,安琪莉娜走了进来,中断了谈话。
“出去,贝洛克,你不该和他说这些……”安琪莉娜呵斥道。
“是,我知道了,小姐。”贝洛克有些失落地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布丽梅尔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看到坐在地上的兰多姆,又看了看地上的锁链,回头怒视安琪莉娜,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囚禁他?即使你憎恨我,也不要对兰迪这么做,安琪姐姐!”
“呵呵……真可笑,少给我装蒜,你们俩是一丘之貉……我就知道你会急不可耐地想着来看这家伙,布丽梅尔,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安琪莉娜嘲讽道。
兰多姆看到布丽梅尔很欣喜,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不过,他并没有吻她,为的是照顾安琪莉娜的感受,“你还好吗?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没想到,你一天不到就来了。”
“嗯……当菲尔丝小姐赶到乌塔利奥来来找我的时候,我立马就动身了。”
“谢谢你……对了,菲尔丝呢?”
“在这里,大人。”菲尔丝走进屋子。
兰多姆看到菲尔丝被撕烂的衣服,皱了皱眉头,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是不是在路上被坏人袭击了?”
还没等菲尔丝说明,安琪莉娜抢先道:“是啊,臭小子,难道你不知道你差点闯了大祸吗?若不是我事先派出斥候侦查,发现了伊格隆渣滓们的踪迹,你的这两位小心肝,可就没命了。”
“哼哼!就是……要不是我的亚勒肯弥大显神威,后果难以想象啊……”图莉安也走进屋子,夸赞起自己的功劳来。
“抱歉……都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对不起,菲尔丝,布丽梅尔……还有,谢谢你们救了她们,安琪姐姐,图莉安。”
“谢谢就不用了,听着,臭小子,明天我有任务指派给你,明天早点起来,现在,统统滚出我的房间,快点!”安琪莉娜下了逐客令,接着把口袋里的石板扔给了图莉安。
“任务?什么任务?现在不能说吗?”
“闭嘴!”还没等兰多姆问清楚,安琪莉娜已经关上了房间的门。
四人只好来到对面一间会客厅,在一张圆桌前坐了下来。兰多姆向布丽梅尔介绍了图莉安,并告知了对方的身份,以及图莉安和安琪莉娜提供给他的,有关石板的信息。
“原来如此,我早就猜测,石板上的文字,大概和解谜无关了……对了……图莉安小姐,你也想要拿到石板,没错吧?为了开启隆加之门。”
“啊,是啊,听说,你研究过‘七号’?”图莉安轻浮地靠在圆桌旁的一张藤椅上,一边抛接着石板玩儿,一边问。
“是的,但是很遗憾,我发现的东西很少,一来时间不够,二来,石板上的乌加诺的魔能通隧构成方式,和地城里的区别很大,所以,收获甚少。因此,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线索。”
“线索?哈……”图莉安露出有些为难地表情,她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发,说道:“可是,关于石板的问题,我也不太了解……我父亲肯定知道,但是,他现在不在啊……”
“是么?”布丽梅尔略显遗憾。
“那你总还是发现了什么吧?”
“嗯……不过,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正不正确……”
“但说无妨,布丽梅尔小姐……”一旁的菲尔丝鼓励道。
“大概……你父亲,也许并不想让你把石板拼在一起,并且不想让你找到它们……”
“哈?”兰多姆和图莉安都惊讶地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