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兰多姆刚一起床,便直奔莉莉娜的房间。
莉莉娜比兰多姆起得更早,她已经吃过了早餐,正在城堡的露台上安静地坐着,与此同时,她手里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像是某本教授机械制作的工具书,正是她最擅长的东西。
“啊,兰迪……你……来得正好……我……我在想……”莉莉娜看上去挺兴奋,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兰多姆身边,把书的某一页展示给他,“那个……我想……应该立马动员工人……疏浚维达拉河,把淤泥和漂浮物清干净……嗯……你看这个挖斗……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
那一页有一张插图,画着一架木制的颚型挖斗,通过杠杆和齿轮控制咬合与升降,使用牲畜和风车提供动力,下头一行用于描述其作用的小字写着:适用于河道清淤或矿山开采,相当节省人力。
“太好了,你能做出来吗?莉莉娜?你一个人?”
“不……那个……你和我一起……帮我?”莉莉娜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兰多姆。
“啊这……”
说实话,兰多姆有些为难,他准备今天就动身离开维达拉,回根纳维亚要塞向威德尔报告情况。然而,莉莉娜这么一请求,他又不忍心拒绝。
“其实……我知道……兰迪急着……回家对吗?”莉莉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得忧郁起来,兰多姆可以想象,她在没有自己陪伴的日子里,一个人待在塔楼里的心情,就像现在这样。
“并不是……不,我不急……好吧,我答应你,莉莉娜,帮你做好挖斗……”兰多姆接过工具书,开始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在这期间,他瞥了瞥莉莉娜的眼睛,她的眼眶里似乎有种依依不舍的光芒在闪动。
“你知道,在地城里,都发生了什么吗?我是说,你昏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兰多姆又低下头,看书里的文字,不敢直视莉莉娜的眼睛。
“知……知道……那个……我们做了……”莉莉娜倒是很坦然地说了出来。
“唔……你真的……能如此平静地接受,怎么说呢……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容易使人淡定的消息吧?我是说……”
“不会……是兰迪的话……很乐意,倒不如说……一直都在想……和兰迪……结合。”莉莉娜脸颊微红,笑着说道,随后,她又羞涩地低下头,补充道:“可……可惜……那时候没有知觉……没有和兰迪一起……变得舒服起来……”
兰多姆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的内心有种十分复杂的情绪,或许这种情绪里,内疚感远远多于羞涩:即使他知道莉莉娜对自己的感情,但是她对自己如此痴迷,是兰多姆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他觉得,让她孤身一人如此之久,如今总算重逢,却还要抛下她继续一个人,实在太残忍了。
“呐,我想,恢复你叔叔的自由?可以吗?我和他聊过,我想……他并不是真的想谋害你,他也许确实有过野心,但是,我觉得他并不是坏人。”兰多姆叉开了话题。
莉莉娜使劲点了点头,“我……我知道……随时都可以让叔叔出来……我没有责怪他……”
“好吧……这样最好……”兰多姆合上书,还给莉莉娜?
“看……看懂了吗?”
“嗯……在圣殿学院,我会学习如何建造攻城器械,自然也明白这些机械的原理。”说着,兰多姆拉起莉莉娜的手,“呐……我们去那边的树林附近走走吧……还有些话想和你聊聊。”兰多姆指向巨龙要塞北面路旁的一片杉树林。
“嗯……我也想走走,太久……没离开塔楼了……”莉莉娜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其实,兰多姆是想找安妮出来谈话,但鉴于让安妮占用莉莉娜的人格,会使莉莉娜看上去变得奇怪,掩人耳目,所以才把莉莉娜带到小树林里散步。
树林位于一座不高,但是能够俯瞰出城道路的丘壑上,数十王国米高的参天大树,随着春末和煦的风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林间的鸟鸣也格外让人心旷神怡。
莉莉娜站在一棵树下,一边眺望着远处,一边做着伸展运动,同时肆意地呼吸着林间的新鲜空气。
“夏天就要到了,对吗?”兰多姆望着莉莉娜的背影,说道。
“嗯……夏天……小时候的夏天……我们一起……去鲜花河里……捉鱼……”
“你还记得这些事呐?”
“不会忘记的!”莉莉娜转过身来,非常肯定地说道。
兰多姆苦涩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欸?”
“你不能娶我了……对不对……”
“也不是不能……而是……听着,莉莉娜,现在,我身上肩负着很重的责任,如果不解决这一切,我就无法得到真正的幸福。”兰多姆低下头,捡起地上一块破碎的石英石,放在手里把玩,“我父亲,就是因为当年,肩负着同样的重任,结果,他没能成为一个好父亲,好丈夫,独自留下我和妈妈,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莉莉娜走过来,坐在兰多姆身边,靠在他肩膀上,“能再见到你……比什么都强了……不想……奢求更多……”
莉莉娜似乎真的,她真的没有对与兰多姆的婚姻,抱着特别抢烈的渴望,也许在她看来,兰多姆的意志更加重要。她是个明事理的女孩,她或许真的能理解,兰多姆口中的责任,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得留在这里……和你叔叔一起,恢复维达拉的秩序。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我和你叔叔商量好了,我会带洛芙兰去鲜花堡……”
“嗯……洛芙兰……是个好孩子,偶尔……有些任性……但是,她很可爱……也很会……照顾人。”莉莉娜并没有反对,反而介绍起了洛芙兰的优点来。
“哈哈……那就再好不过了。”
此时,兰多姆心里的内疚情绪,仍然没有丝毫缓解,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领主,他不能感情用事,该残忍的时候,就得残忍,如果是为了大义,就必须牺牲个人的情感。
“对了……我有一些话想问安妮,可否……我是说……呃……”兰多姆有些支支吾吾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请求安妮出来。
“安妮?我的好朋友……”莉莉娜似懂非懂地看着兰多姆。
“对,你能让她出来吗?我是说,她在你身体里,对吧?”
莉莉娜点了点头。
“那该如何让我和她对话呢?”
“唔……走到那边的岩石后面?好吗?等安妮说……可以出来的时候……再出来。”
“啊?这又不是换衣服……还得这样吗?”
“嗯……突然变过来,会很奇怪……”
兰多姆无奈,他只好照做,走到数十王国米外的大石头后,蹲了下来。大概一分钟后,他刚准备想站起来,问莉莉娜好了没有,没想到,莉莉娜竟然也走到了石头后面。
此时此刻,光看她脸上那古灵精怪的表情,以及有些邪魅的笑容,都知道现在的莉莉娜,已经处于安妮人格的状态了。
“哈……是你,没错吧!”
“呀吼!好久不见!”安妮重重地拍了拍兰多姆的胸口。
“才一天而已,什么好久不见……”
“喂!你想抛弃莉莉娜,带着洛芙兰那个小鬼回家啊?你可真够绝情啊!”安妮早就知道了一切,她埋怨起兰多姆来。
“人类的事情,你不懂……我有苦衷……”
“为了帮我们?”
“不然呢?你的公主殿下,不是也想让我帮她吗?为了集齐七块石板,送你们回去,我不辞辛苦,不畏艰险,到底图什么呢?”兰多姆抬头仰望着天空,自嘲道。
“那……好吧……算我感谢你吧……”说着,安妮在兰多姆身边坐下。
“啊!对了!石板,你带下来了吗?”兰多姆这才想起来,二号石板似乎还在地城里。
“为什么要带下来,没有石板,戈芬蒂伯里才不会浮起来呢!而且你不觉得,石板放在地城里,比放在你身上要安全吗?”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石板不拿在手里,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那你就该带上莉莉娜喽,我可以利用恒定坐标斥力,远程拿到石板,不管有多远都可以,而且只要石板在我手里,地城就不会踏下来。”
“欸?这么说,你想和我一起回鲜花堡?”
“哼哼……当然啊,我想和公主殿下汇合呢!我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呢!”
“那这可就麻烦了……”兰多姆有些头疼起来,他在想,既然要带上安妮,就等同于带上莉莉娜,可莉莉娜作为女王,她必须留在这儿,到底该如何是好呢?“你能附在别人身上吗?”
“比如说?”
“洛芙兰?”
“哈?你没逗我?”
“不可以?”
“唔……可是可以,除非,她自愿……”
“我会和她说明的,如果,没什么副作用的话,”兰多姆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树叶,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待在洛芙兰身上,和我去见你的公主殿下,石板暂时放你那儿,ok?”
“喂,别擅自决定啊!混蛋!”
“嘿嘿!就这么决定了!”说完,兰多姆一把将莉莉娜的身体抱了起来,“走喽!带你去玩儿!”
“讨厌鬼骑士!放我下来啦!”
“就不!”
林间,徜徉着二人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