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平凡无奇的集中营里降生于世,父母双方都是普普通通的劳工阶层,我原本就应该是一个平凡无奇普普通通的艾尔迪亚人,至少我曾经是这样认为的。
“天啊!他还不到6个月就自己学会爬行了!”我的母亲无数次激动地说着:“他比其他的孩子进步得都要快得多!他以后一定可以干一份和我们不一样的,体面的工作。”
她无数次向街坊邻居们炫耀着自己的儿子,并以此为豪:“也许他以后可以做一名医生,或者工程师,甚至是科学家~~这样他或许就可以离开这个集中营,到外面工作了!”
我确实与其他的孩子有些不同,我不喜欢仰着睡觉,而总是趴在床上,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似的向前伸着脖子。
“孩子,你这样睡,能睡得舒服吗?”父亲似乎总是对我的睡姿略有微词。
“不这样的话,会睡不着的。”我每次都这样回答。
除此以外,我与其他的孩子相比就再也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不同之处了。
母亲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在我六岁那年,她向那些没有戴着星型袖标的老师们苦苦哀求着,只为了求得一个让我上学的资格。
“马莱政府是不会在他这种程度的艾尔迪亚人身上浪费宝贵的教育资源的。名额只能留给最具有潜力的少数幸运儿。”这便是那些没有戴着星型袖标的老师们的最终回答。
于是,与绝大多数集中营里的孩子们一样,我没有上学,我不够格,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与其他小伙伴们在集中营杂乱的小巷子里游戏玩耍的心情。
母亲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她对我的失望情绪逐渐变得不加掩饰,她对我说话的语气也渐趋冰冷。
在七岁生日的那一天,我从清晨就开始努力干活,终于提前做完了洗衣房的帮工杂务,早早地回到家中,只为了等待那期待已久的生日礼物的到来。
我知道那将是一个苹果,因为从我可以记事时起,每年的生日礼物都是一个苹果。
无论是新鲜红艳爽口的好苹果,还是发黄变质换掉半边的坏苹果,至少我都会得到一个苹果。
然而那一天,母亲是空着手回来的,这意味着:没有苹果,也没有礼物。
我生气地、失落地、无法遏制地哭了起来。
母亲也哭了,她哭诉着纺织厂里抢走她宝贵工作的最新机器;哭诉着她甚至没能拿到遣散费的不公待遇;哭诉着上天给了她一个没用的儿子和丈夫;哭诉着自己生而为艾尔迪亚人的悲哀.......
于是我哭得更厉害了。
时至今日,我依旧没搞明白当时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父亲也从集中营外的工地上回来了,他很快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徒劳地试图安慰母亲:“亲爱的,工作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的,明天我就去向工头求情,请他夫人帮忙找找门路.......”
母亲逐渐停止哭泣,哭泣的尽头不是释怀,而是愤怒:“又不是以前没有求过!你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他们吵了起来,我只能站在一旁啜泣不止。
“如果不能在半年内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我就会被送到【乐园】去啊!”说完这句话,母亲就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再次哭出声来。
“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父亲一边这么喃喃着,一边从肮脏的工具包里掏出了一个苹果塞进我的怀里:“祝你生日快乐。”
我破涕为笑,兴奋地把苹果接了过来:“谢谢爸爸~~”
话音未落,母亲忽然一巴掌打翻了我宝贵的生日礼物,她愤怒的矛头转到了我的身上:“就知道吃!!如果你没那么蠢的话,至少我们家还有希望!!现在.......”
我已经不记得母亲后来所说的话了,大脑一片空白的我只觉得天地都在剧烈摇晃,我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越滚越远的苹果,手上被母亲指甲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不~~!!”我大叫着,情不自禁地趴了下来,向着不远处的苹果伸出了手。
从此以后,我不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