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 the deer pants for streams of water, so my soul pants for you.
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圣经》
清晨时分,温柔的太阳将她的慈爱洒向生灵。敲钟人就算已经年迈,也仍然能够挥得动那粗大的木槌,宣告一天生活的开始。
贤者会那漆成纯白色的大楼,也因此染上了天国的色彩。
“我们来说说今后的作战吧。”
菲克尔米尔站在讲台上,环视四周。那平时总是挂着轻松神色表情的她,这时也严肃了几分——不如说,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里已经聚集了三大家族和其他家族的精英,以及……”
菲克尔米尔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到阿诺德身上,所有人也不禁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
阿诺德垂下眼睑,极力避开他们的视线。
——真是够招摇的。
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继而咳嗽两声,菲克尔米尔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了,立刻把他们的注意力拉回来。
“魔王还没有苏醒,但是距离百年之日已经越来越近。魔物也猖獗起来……”
“有什么好讨论的?”
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插/了/进来。
这个声音,狂傲、不羁,而且有十足的挑衅意味。
“沙里托尔……!”
菲克尔米尔的表情彻底由严肃转为暴怒,然而又不能爆发,她涨红了脸。
“别用那么愤怒的表情看着我。”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亚麻色头发的青年男性,长发辫得很整齐,服装也无可挑剔。只是——
姿势太过随便。
『诶呀呀~估计这次又要针对你了哦?那个人貌似是叫科勒亚(·唐·沙里托尔)是吧?』
“倒是没错……只是你先给我安静一会儿。”
“说起吸血鬼的话,这里不就是有一位么……而且还是王子。是吧,阿诺德?”
他看笑话似的,带着近乎完全是恶意针对的微笑,看向当事人。
——意料之中。
完全是正常的反应。
对方的寻衅没有激起辩解,没有点燃怒火,更没有刀剑相向——
他只是做出了最简短的同意,伴随着衣饰的琐碎摩擦声,站了起来。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忍受着他人的异样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贤者会——
甚至就连菲克尔米尔,他都没有理会。
“有点过分了。主人,我觉得——”
这个声音,正是在前一天晚上送信的蔷薇。
她的话被主人打断了。
那个冷淡的女人,也没能遏制住内心的怒火。
“没什么……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我……不,我们,应该习惯了才对。”
阿诺德仍然是一如往常的平静表情。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如同古井一般深邃而又难以捉摸,就算是擅长读心术的同族,也不见得能够听到他的想法。
知道他感受的,除了他自己和那个看不见的人之外,只有上帝了吧。
阿拉斯托现出身形,加快步伐追上他,有些愤怒地问:
“我不明白。为什么您要这样忍气吞声?那些人类在质疑您的立场,甚至在怀疑您有没有踏进贤者院和血猎联盟的资格。连圣者协会都拒绝接见您,明明是立下了最大战功的英雄,却是这种待遇,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不公平……啊。”
阳光逐渐变得刺眼,他没有胆量去直视。那样做,可能会灼伤他的眼睛。
但是,他却仍然能够沐浴阳光。
“因为……我是Dhampir(半吸血鬼)啊。何来公平一说。我从降世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被命运诅咒了。我……永远也不可能像他们一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的。”
就算接受了艾德的邀请,回到了故乡,得到的只会有唾弃了。
毕竟,自己是站在人类一方的异端。
斩杀了无数曾经的好友,甚至亲自将银剑刺进了魔(父)王(亲)的心脏——
回去的话,那样一个重视伦理与礼仪的民族,想必会被千刀万剐一番,然后被驱逐吧。
“……再过不久,阳光会更强烈的。还是趁早回去吧。”
阿诺德把家族与教会抛之脑后,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就这样回到血猎联盟的话……
“阿诺德?”
伊丽莎白正在客厅中静候,她的怀表也刚好指向上午八点。
会议才开始半个小时。
“回来的这么早……没见到我姐姐,她在后面吗?”
他回答道:“……确实在后面。不过她要很久之后才会回来吧。”
依旧是那所有人都熟悉的冷漠态度;然而李斯特是最不看好这种人的。
可是他今天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引起附近一带居民的苦恼与恐慌。
“估计是那个男的又说了什么。”他一语道破,“总之先别说你的事,我们这里来了一个麻——”
伊丽莎白强行打断了李斯特的无礼话语:“我们这里来了一位可怜的女性。”她颇为头疼地闭上眼睛,“我们已经招架不了了……阿诺德你来试试吗?”
那位成年女性从伊丽莎白的身后现身,看来是躲了很久了。
“初……初次见面。”
那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女人。身体瘦弱得仿佛要化为薄纸,眼神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她用枯瘦的手指惊恐地指着阿诺德:
“你的长相……!”
对此阿诺德也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是天生的。”
李斯特倒上葡萄酒,无心插话进去:“不就是那个什么夜之一族?长得都是这样。”
“喂,李斯特……”
直到伊丽莎白那夹杂着怒意的轻喝,他才意识到说出这句话的严重性。
“夜之一族……?你是吸血鬼……”
阿诺德怔了一下。
最后,他还是给出了回答。
“嗯……我是,不过……”
“我是混血”这句话,没能说出口。
那位老人的身体不自然地扭曲、变形、重新组合,那如枯木一般的手臂也好比时间回溯了一般,变成了细嫩的童女的胳臂。
如同大梦初醒。
那是一位——从外表看来,不过十五岁的少女。
银白色的长卷发被束在头的两侧,头上戴着黑色的绸带,身上穿着黑色调为主的哥特式及膝裙。她是完全由黑白框架构成的——
“蕾克希米娅……,好久不见了。”
就连阿诺德,也因为这突发状况乱了阵脚。
“好久不见了呢,阿诺德。”
她把双手背到身后,莞尔一笑。
“阿诺德……?‘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
银色的头发。
红色的眼睛。
“……夜之一族……”
就算对方看起来并无敌意,但是也完全不能放松警惕……
而且……阿诺德和她,貌似很熟识。
“回头再听你解释。现在的首要工作应该是把她赶出去对吧?”
“不对。”
阿诺德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蕾克希米娅。
疑惑不解与不安。
“现在你们应该做的,是离开这里。因为她是——”
“那种事怎样都好啦。”
她像个孩子一样骄傲地双手叉腰。
“我没有攻击你们的预定,虽说作为真祖,理应过来捣毁敌人的老巢——不过那和我没有关系啦。我只是过来看看你而已。看来真是被吓到了呢?”
蕾克希米娅晃动着裙摆,脸上还挂着满意的微笑。
“这样就足够了。”
少女融入黑暗,瞬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