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客栈内,慕鸿达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个跪下来的没丝毫骨气的男人,张宁清。
虽然有那么一句话,婊 子配狗,天长地久。
但云月儿说真的,成为娼妓难道是她的本愿不成?她只是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生来便是青楼女子,为了生存只能强颜欢笑地去侍奉他人。
可张宁清呢?枉他还自诩读书人。
不仅欺骗感情不说,转头便能将对方卖了,为自己换取更高的地位。
他的书读得不好,却骗云月儿说他这趟进紫阳城赶考,最起码也能中个进士。
云月儿当然不是看中他的潜力,只是受了他的哄骗,才爱上了他,但是每个深爱着自己爱人的女人,何尝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考取功名呢?
可谁曾想,他压根就从没想过要去紫阳城赶考,但是却从云月儿这儿不断将她这些年来存的钱给骗了过来,自己一个人玩乐、花天酒地,甚至去其他的青楼里改换行头嫖宿。
而且转头便把云月儿卖了,企图从慕鸿达这儿求到一份北昆城的好差事。
已经不能用“狗”来形容这个男人了,这样做是侮辱了狗。
而他更是对云月儿给自己赎身之后的洁身自好感到不满,心里道“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殊不知,云月儿的洁身之后,完全是为了他这个夫君,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可张宁清却还嫌弃云月儿不能出去赚钱,这样下去自己花光了她的钱,上哪儿再找个蠢女人供养着自己?
无耻至极、恶心至极。
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慕鸿达都有些受不了这个人渣,因为他的报复,完全是出于东方羲对自己骄傲与尊严还有才华的践踏,不见得就对任何人都没感情。
试问慕鸿达会出卖自己的家族、父亲吗?
不会,因为父亲对他有拳拳养育之恩,而且他为非作歹、作恶多端,也都仰赖于父亲、家族的势力。
但张宁清却不同,云月儿已经是掏心窝子地对他好了,可原来自始至终,他只将云月儿当成挥之即来喝之即去的娼 妓,甚至曾经还想过要将云月儿肚中的孩子打掉。
同样是恶人,但张宁清已经突破了为人的底线,慕鸿达能够对素不相识的、让自己嫉妒的郑泓痛下杀手,却不可能会伤害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
当然,五十步笑百步,慕鸿达对张宁清的恶心,也无法洗刷他的罪孽。
今晚月色微凉,有剑已出鞘。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有一名老者走了进来,自然是一直守护在慕鸿达旁边的箫老,武道境界达到天行境的小宗师,换言之,他几乎可以依靠真气腾空而飞,能否飞行,是判断境界的一个重要标准。
“少爷,马车已经到了,准备好出发返回北昆城吧。”
“哼,知道了,张宁清,我饶你一命,给我滚出去!”
“是!是,小人这就滚!”
方才张宁清战战兢兢,未尝不是因为惧怕慕鸿达作为伯爵之子,一个念头便能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因此他卑躬屈膝,才终于讨回了这条命。
多么讽刺,一个人卑躬屈膝下跪,另一个人仅仅是饶恕了他的办事不力、性命,前者便对后者感激涕零。
而一个人掏心窝子地对他好,愿意与他未来结庐而居,两人带着孩子过上平静的生活,甚至为了救他,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却被他视如仇寇、贱人……
张宁清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房间,为捡回一条命而庆幸,而丝毫不关心云月儿母女的死活。
在其走出春风客栈的一瞬,晚风一吹,全身的冷汗,令他猛地一哆嗦,接着他迈出步子正要离开,却忽然发现身子竟然动不了了,意识也陷入了模糊之中……一片黑暗。
——怦!
张宁清轰然倒地,好似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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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宁清再醒来时,已经是在一处溪流边的小木屋旁。
有个俊俏至极的身穿大红新郎服的公子,一下一下扇着他的脸,同时有个女孩给他脸上泼水,他才终于被打醒了过来。
“你……你们!啊!”
“啊啊啊!!!”
张宁清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吃痛尖叫,却没想到那名公子也鬼哭狼嚎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脸好贱啊,又臭又硬,长得还丑!打得我的手好痛啊!”红衣公子装出一副痛的表情扭曲的模样,恨恨说道。
张宁清只觉得人生观崩塌了一般,拜托,到底是谁打谁!哪有扇人家巴掌还怪人脸硌手的!还有长得丑和你手痛有什么关系!何况张宁清算是一般相貌,并不丑。
不过他已经被打得眼冒金星了,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公子的模样,顿时心跳一停,惊恐了起来。
东方羲!
他当然认得这个东方羲!现在的金岩城红人,金岩伯爵的女婿,更是自己妻子云月儿过去的情人!
他只知道东方羲救活了云月儿母女,却不知道他的报复来得这么快,原本他还想连夜逃出城去的,却不知怎么的,便来到了这儿,顿时,他握紧了拳头,浑身战栗地望着眼前的俊俏公子哥。
“你……你要干什么!”他直到现在,依旧在装傻充愣,努力鼓起气来,因为关于云月儿去闹婚礼一事,是他与慕鸿达公子的密谋,应该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啊。
再者……云月儿这么爱他,不可能会怀疑他的!甚至还有可能央求东方羲来救他才是!
“我、我是云月儿的夫君!”他接着补充道,其实云月儿早有与他拜堂结婚的打算,可张宁清却一直推脱,以致于到了现在,云月儿与他的孩子都生了,她还是有名无分。
真是恶心啊,东方羲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前脚卖了云月儿只为自己的私利不说,后脚又依仗着云月儿对他的喜欢,依旧在赌,赌眼前的东方羲公子因为云月儿的原因不会对他做什么。
“你说我要干什么呀~”东方羲似笑非笑,另外有个银发的女孩目光冰凉、凌厉如剑。
可偏偏张宁清身上的绳索挣脱不开,于是只能梗着脖子,软弱道。
“放、放我走!你是不是喜欢云月儿,那好,我退出,东方羲公子,放我一马吧!云月儿我让给你了,我真的退出,再不来纠缠云月儿!”
如果说东方羲方才还是似笑非笑,那么此刻,他的目光便是彻底地染上了一抹寒霜,冰冷地仿佛要杀人。
只见他脸颊一半蒙上月光,另一半隐在黑暗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些许的沉默之后,他喊道。
“小幺。”
紧接着,便有什么划过一般,张宁清身上的所有绳索,悉数被切断,而张宁清,也重获了自由。
二话不说,他惊慌地奔跑出去,想要趁着东方羲主意还没变,赶紧逃出这儿。
但下一刻,张宁清只觉得膝盖以下一寒,接着失去平衡,整个人的前半身跌了出去,他看了一眼脚下,发出无比惊恐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原来从他膝盖以下,有个平滑的切口,瞬间将他的两条腿切断,此刻,创口正往外喷出大量的血液。
张宁清遍体生寒,望着那个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面带微笑的红衣公子,露出一副见了鬼般的表情。
真正的绝望,是在给人希望的时候将对方拉回地狱。
“我只问你一句,云月儿替你赎买了自己,用自己的积蓄供养你读书,这儿便是她为你买下的溪边小屋,可供你们两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家三口,平安无忧地幸福生活下去,这也是她最大的愿望,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妻子,相夫教子,幸福地活下去。”
说到最后,东方羲像是看见了那一幕般,嘴角翘起一个美好的弧度,但紧接着,那抹弧度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入骨的冰冷,透过他的眼睛,投在张宁清的身上,令他浑身猛地一哆嗦。
“但你为什么要背叛她、欺骗她、利用她对你的爱来诬蔑我!”
而看到这个眼神,张宁清也明白自己是逃不过了,心里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怒而吼道。
“她是妓 女!我是读书人!她自然配不上我!”
“而且谁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不是我的种!说不定就是你这个小白脸的种!”
“哈哈,好啊,一对奸 夫 淫 妇!果然是你的,不然你何必来杀我!你还想着让我戴着绿帽帮你养大孩子,你做梦……唔!”
一块红色的肉从他的嘴中飞了出来,是小幺动的手,就连她都听不下去了。
而张宁清,满地打滚起来,却又说不出话,颤抖着双手努力想要支撑着自己爬走。
但紧接着又是几道剑光,他彻底失去了爬动的能力,目光里映出了彻骨的恐惧,在泥地里蠕动着,猛地摇头,似乎是想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看来还是怕死嘛,屎尿都出来了。
“留着你的脑子,最后给你念句诗——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是你配不上她。”
一道剑光直冲其天灵盖,张宁清瞬间毙命。
即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刻东方羲的肚里还是忍不住反胃,有时候人的恶心真是超越想象。
“小幺,把这儿都烧了吧,包括那栋木屋。”
“是,主人,那云月儿那边呢?”
“我会和她说她的丈夫宁死不从,不甘心被慕鸿达当做威胁她的工具,于是自尽了。”
“干嘛非要成全他的名声。”小幺不解道。
“你不懂,我才不是在成全他,我是在成全云月儿心目中的那个他,满腹经纶、拥有远大的抱负,爱着她与她的孩子。”
“有的时候,人心目中的另外一个人的形象,与那个人真实的形象,是有千差万别的。”
“云月儿其实不爱张宁清,但凡她看见过张宁清的真面目,便会彻底绝望。”
“她爱的是她心目中的那个张宁清,我也成全她心目中的那个人,至于现实里的张宁清,早尘归尘、土归土了。”
“……”小幺沉默着,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半晌,她忽然开口道。
“我心目中的主人,就是主人,没有什么不同,我都……很喜欢。”
东方羲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后者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只有在主人的面前,她才会露出这种如猫儿般的情态。
片刻之后,熊熊的大火将这座小木屋焚烧了起来,连同里面的张宁清的尸首,将在明日清晨时,一起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小幺抱着主人,飞快掠向通往北昆城的一处郊区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