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 其二
妹妹到了。
这里说得像是接收一个包裹一样,但白子寒的心里似乎确实是把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当做一个包裹般看待的。
接到电话的第二天,那个包裹妹妹就由一个黑衣人转交给了白子寒。
黑衣人摆着奇怪的poss向白子寒致敬,然后在众学生目瞪口呆的氛围中钻进高级轿车离开。
白子寒实在是看不起那些没体验过亲情的衰孩子们,他觉得自己要比他们幸福得多。
干什么干什么,只不过收到了一个妹妹,你们那么惊讶做什么。
另一方面,其实白子寒心里对他的这个妹妹还是满溢着同情的,她可才两岁啊,这么小便失去了父母的关爱,此情此景,真可谓悲伤至极!
就让哥哥来填补你那无比缺乏爱的心灵吧!
“啪!”
妹妹口里咬着棒棒糖,一手背击落了白子寒伸过去想要摸头的手掌。
……
“欸?”
白子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满脸无法置信,他被拍落下来的手掌顺着思维的惯性重新摸上那小小的头顶。
“住手,愚民,请不要碰我,很脏的。”
这是妹妹对白子寒说的第一句话,没有任何一个字,任何一个笔画能够表达出善意。
但是语气极其温柔,流利中带一丝稚气的中文让白子寒甚至觉得有如春风拂面。
妹妹?三岁?
这得是个老傲娇了吧?
说是傲娇,不如说冷傲更为合适,但实际上她的语气并不冷,而是散发着某种邻家大姐姐暖洋洋的温度。
用如此温柔的语调,说出如此冷傲的话语。
此妹,非等闲之辈。
果不其然,当晚白子寒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所谓的“社会不公”。
老师待妹妹如待上司,见面要给她打招呼让路,早中晚各询问一次心情,还单独为她准备了一个房间,妹妹的吃食也和别人不同,她不吃老师家的伙食,而是三天两头吃各种名贵食材,每日都有戴高帽的厨师到家里来为她烹饪美食。
白子寒甚至觉得老师和那些佣人才是她真正的哥哥,而自己只是一个挂名的小丑。
说什么要给予她爱了,自己反而更缺爱吧!
凭什么兄妹之间的待遇可以差那么大?
男孩穷养女孩富养的贫富差距,宛若鸿沟相隔。
这大概就是女权吧。
白子寒刚学会这个词,尚不知道它的意思,只是在意象上觉得,那个年仅三岁的妹妹,便仿佛端坐王座的女皇,一切人一切事都要臣服于她。
然而,女人都是善变的,这是自古男性先辈们总结出的最有道理最具狭义的重要观点,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也不会例外。
白子寒周一去上学,周五回来,背着书包挎着换洗衣物的提箱,边踢石子边心想着这周末的作业可真多。
他缓步而行,却是见到那个“温傲”的妹妹竟出门来迎接他,她一只脚后撤,拎起身侧浪花一样的裙摆,行了个漂亮的屈膝礼。
精准而不失优雅。
搞什么?明明上周你还“愚民愚民很脏很脏”地称呼我。
白子寒不想把自己和妹妹的关系搞差,如果妹妹只是开玩笑,那么这礼接不得。
他做出了怂包才会做出的抉择,他丢下提箱匍匐在地,以更低的姿态向妹妹阐释自己的臣服与效忠。
虔诚得有如面对神明的教徒,头不敢抬,目不敢视。
身为称职的好哥哥,如果妹妹喜欢玩地位过家家的游戏,就应该陪她玩到底。
而且自己一定得是那个最捞最怂最衰的角色,白子寒知道任何人都喜欢高人一等的。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笑出声了,极度悦耳动听的音律刺激着白子寒的耳膜,他有些不解。
“我想到过四十六种情况,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我叫白灵烟,我的好哥哥。”
白子寒抬头仰视那个娇小如花苞的女孩此时笑颜如花开,咽了口唾沫什么话也没说。
“好了,跟我来一趟。”
妹妹的笑声停止,发出温柔的呼唤,白子寒就恭敬地站起来,屁颠颠地跟上妹妹的步伐。
……
女孩坐在高椅上,来回摆动着细瘦的双腿,恰到好处的微笑让白子寒陷入了呆滞,他无法拒绝她那迷离却冷静的眼神。
白子寒与白灵烟就这么对视着,良久。
他觉得她的微笑像是某种演出,又近似于真情流露,所谓“恰到好处”是指她的微笑角度刚好15度,不是14.9度,也不是15.1度,如果用量角器去量一下,就会发现真的确确实实刚好15度,误差不会超过0.01度。
就像是她一开始便演练过,以最可爱最狡黠最若有若无的微笑面对他,从一开始白子寒便被这个三岁的女孩玩弄于鼓掌之中。
像是某种温柔的恶作剧。
现在他们共处一室,在妹妹的单人房间里洋溢着温馨的氛围,下午五点的斜阳钻进室内,照亮妹妹的身躯,像是蒙娜丽莎,像是神圣天女,断臂的维纳斯。
宽敞的屋子四面摆起书架,排满了书籍,多到能把这里称之为图书馆都不过分,细看还能看到类似于《Erster Teil der Enzyklopa die der philosophischen Wissenschaften:Wissenschaft der Logik》(小逻辑)、《神经生物学》、《Introduction to Quantum Mechanics》(量子力学概论)、《Philosophiae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自然哲学数学原理)之类不明所以的书。
她仍未向他告知把他叫来房间的理由。
然而白子寒此时却是在思索,妹妹为什么会叫做“白灵烟”,为什么她不随那个古老的世家姓“菲尔德”呢?
他不消多久便想通了,如果妹妹要起英国的名字,用父名作中间名,那么她就得叫“灵烟·大壮·菲尔德”,这对一个神女来说是不可能恰当的。
白大壮,白子寒的老爹有如此令人难以接受的名字,但老爹从来没想过要把名字改掉,他说那是死去的双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他不能就这么舍弃。
……
“过来,离我近一些。”
白子寒恍惚间听到妹妹在呼唤他。
多么圣洁的声音,宛若神启,他跪倒在地,心中默数自己的喜悦,颤巍巍地爬到妹妹的脚下。
“我的好哥哥,我欠你的,是生命本身促使我这样思考,我必须偿还你。”
妹妹举起她细瘦的小腿,弯曲着樱粉的膝盖,纤纤玉足小得像一只玩偶。
白嫩的,粉嫩的,柔软的,纤弱的,娇俏的,玲珑的,小脚。
白子寒凝望着那小脚,只觉得它是件圣器,是神明赐予人间最华美的礼物。
精致的足趾糊上了他的脸。
哦不!我的天!那无比神圣的圣器!竟然糊在了白子寒肮脏丑陋卑鄙下流的脸孔上!啊!这是怠慢!是亵渎!是对神明的蔑视!是对世间万物的侮辱!!
“哈……哼……哈”
白子寒像一头猪一样哼哧哼哧地,发出缺失礼仪的嘶叫。
他究竟惊扰了多么如梦似幻的光景……
娇小足趾的馥郁芳醇缭绕于白子寒的鼻腔,混合着沐浴液香与幼儿体香,这无比圣洁的味道!惹得男孩抿嘴伸舌。
……
对白灵烟来说,这是个由臣服者发起的加冕仪式。
此刻,新皇诞生了。
“我将成为你的骑士,我的一生都奉献与你,我的王。”
白灵烟温柔透彻的声音洞穿着白子寒的心脏,他觉得这世上绝不可能再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要比他更加幸福了。
古今未来,永远都不会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