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得太过突然,白子寒根本没有时间可以反应得过来。
他现在简直就像是一只游荡在狭窄水箱里的可怜龙虾,在兴奋过后,满腔便只有浓稠的忧郁,他头昏脑胀,继而又是一阵头昏脑胀。
鞋子和头颅的撞击声以及锁链的哗啦声似乎停下来了。
白子寒隐隐约约看见那娇小的身体缓缓从地上爬起,银色的发丝被深红的血液粘在额头,可爱的螺旋双马尾也不再欢快跳动,取而代之的,只有那死气沉沉的僵硬动作。
“不…不是papa,脑波一样,但不是papa……”
琪可嘴里说着白子寒无法理解的话语,颤抖地向他一步步逼近。
白子寒面对那股无比恐怖的气势,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努力向后倒退,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其实没在运动,他大概只是呆呆地停滞于原地。
琪可突然暴起,白子寒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
在下一秒,白子寒才发现了那具小小的身体轻飘飘地倒在他的怀里。
白子寒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他伸出了手来,想要轻轻抚摸琪可的银白色头发。
然而,突然间的疼痛却在此时陡然冲向了白子寒的脑门。
继而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额…额啊啊,额啊啊啊啊啊啊!!”
白子寒尖叫出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着,那种异样的疼痛使他瞬间清醒,然后又简直要令他完全失去意识。
那胸前的娇小身体逐渐挪开来,带起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和铁链。
琪可在刚才的那个瞬间,用手臂穿透了白子寒的小腹。
“呃,呕…唔呃啊…呃呃……”
白子寒的身体抽搐着,虚弱地微微仰着头,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悲鸣。
眼前的景物又开始恍惚了,只是这次的恍惚有些不一样,他觉得很困,是那种就算睡上几天几夜都无法满足的困倦。
琪可继续抽出手臂,直到露出腕部时,小手忽然间用力一抓,然后把什么东西从白子寒的身体里就这么扯了出来,白子寒觉得腹部有点凉凉的。
他逐渐对疼痛麻木了,却见到那象征生命摄取能量的长条形的东西,在半空中划过柔美的弧线,溅起鲜红色的美丽花朵。
无数正方形的模糊印记填满了白子寒的视野,这是他此生见到的最后一幅景象。
他缓缓合上眼皮,世界陷入黑暗。
……
……
……
死亡,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或者,与其说那是种情感,不如说,它究竟是种怎样的状况呢?
白子寒只是闭紧了双眼,他像是——或者说他确实是,死掉了的。
他体会到某种失重感,混沌的重压使他逐渐从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沉下去,沉下去,沉到一个暗不见底的幽深地狱。
继而,却像是突然移步于某片碧蓝的大海,有海鸥鸣叫,晴朗的日光普照水面。
那悠长的海岸蜿蜒又蜿蜒,它向无尽的北方,向无尽的南方,纵去,纵去。
白子寒的思索还停留在方才的那条弧线,那束花朵。
但此时他心中平静得仿佛那祈祷时分的教父,海洋是他的孩子,世间万物是他的孩子。
受洗的灵魂割裂,重组,变作丑恶,又变作善美。
在这白日里,却有一道流星划过天空。
带着碎片,带着烈火,它陨向**。
然后是第二颗流星,第三颗流星,一只只拖着长尾巴的巨石接连出现。
轰轰!
暮光西沉夜幕降临,亿万繁星竞相陨落。
正是此刻,万道齐鸣,诸神宿愤,世界崩塌,便犹如那天地迎来了终结。
然而,此时白子寒的脑海中却只有某种软软的,如同牛奶一般醇厚的感触。
他见到沧海桑田,见到时过境迁,但这些都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那般壮绝的起始与落幕,对他来说都只是一部没有意义的影片罢了。
或许会在豆瓣上被评为3分吧。
白子寒突然想起一些事,他的内心感觉到了某些值得留恋的东西。
他想起那对从未见过的赤色眼瞳,想起粉红豹,想起热腾腾的米饭。
他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