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大户、世家大族
这两者性质差不多，但又不太一样。
他们的共同点在于两者都是地头蛇，都在丹徒县城里扎着根，观望时局变化。只要曲阿城墙上的刘字旗还在迎风飞舞，那他们的忠心就真得不能再真——除非墙头长草。
这些大家族舍不得祖上一辈一辈在丹徒拼下来的产业，当然舍不得走。
换个角度想
余无声他们也是一样。
他们明明知道孙策的兵锋一定会横扫江东，却执意是选择了激流勇进，依旧选择了留守北固山、建设桃花坞。
如此气魄，可谓是：
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他们是这样，城中那些大家族也是这样的。
地头蛇，都是舍不得走的。
“那……什么叫世家大族？”
莫尚川皱着眉头，对这个称谓感到很陌生。
“通俗点说，就是世代有族人为官，在官场上有自家族人的大族。”
余无声拿起一根竹枝，在地上划出了一副简易的地图：
地图虽然很简陋，但意思却很明了。
“难怪把扬州这片地方叫做江东啊。”
莫尚川看着小地图若有所思，指着那一条长河说道：
“所有的郡县确实都在长江的东边。”
“是，但你看一下地图左下角，就是我划了一个O的位置。”
余无声拿树枝点了点，指着左岸说道：
“这里就是庐江郡，周瑜就出生在这里，庐江舒县。”
“嗯。”阿川点了点头。
“之前被孙策击败的庐江太守叫做陆康，他就是吴郡陆家的大佬。”
“后来夷陵之战的陆逊。”
“再到陆逊的儿子陆抗。”
余无声写下了这个陆字，敲了两下说道：“这就是世家大族，陆家。”
“哦。”
莫尚川若有所思，歪头问道：
“那袁绍不是说什么……四世三公么？他是不是也算世家大族？”
余无声喜出望外，推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镜笑道：
“可以啊老莫，会举一反三啊？”
莫尚川嘿嘿地挠了挠头，又好奇道：
“那三国里还有什么世家大族吗？”
“还挺多的。”
余无声想了想，树枝朝北方一点道：
“颍川荀氏算一个。曹操手下的谋士荀攸，荀彧，都是这个家族的成员。”
啪——！！
话音刚落，一个脑袋忽然硬生生地砸在了二人的面前，吓了大家一跳。
一双雪亮的大眼睛缓缓地从泥中抬起，一脸认真地问道：
“学长，为什么大家都叫他狗货呢？
“只是因为有人不识字而已吧……”
荀彧、苟或
大概是，看上去有点像的缘故？
莫尚川笑了一下，捅了捅余无声的肩膀道：
“哥老关，这只是个梗啦。”
“诶？玩梗而已吗？”
“是啊……”
“诶？？？原来是故意念错的吗！？”
“是的，吧……”
余无声一脸惊愕。
低下头来小声念了一遍：“狗货。”
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认真地沉吟道：“狗货。”
他似乎发现了新大陆，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点头道：“哦！原来如此，很有趣呢！”
莫尚川一脸漠然
仿佛在看一个原始人
“学长，那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啊？”
小桃子伏在大尾巴上，仰头看着二人。
余无声想了想，看着地图上的丹徒县说道：“刚刚在聊世家大族，下面要说豪门大户了……”
“哦。”
陶之芩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说道：
“完全听不懂呢。”
莫尚川笑着咳出一声，啧啧道：
“我也是大概只能听得懂一半。”
“诶~这样啊~~”
小桃子眨眨眼，盯着学长问道：
“那我帮不上忙了啦，不需要我的话我就先带蒹葭去玲珑塔了哦？”
余无声笑了一下，点头道：
“好好好，你去吧。”
小桃子狡黠地抿嘴一笑，突然搂紧了大白尾巴气势十足地大喊道：
“蒹葭！我们撤！”
小白狐用力点头，意气风发道：
“好！”
嗤————
尾巴吃力地拖着重物缓缓离去，在地上擦出一条清晰可见的划痕。娇小而瘦削的身影拼尽了全力，一步又一步地努力向前，看上去就像一个惨兮兮的童工纤夫。
“加油啊！蒹葭！”
小桃子一脸幸福地抱紧了她的尾巴，喊出了毫无意义的助威话语。
“好的……唔咕……！！！”
小白狐完全默认了小桃子作为尾部挂件的地位，竟然就这么硬生生地拖着她走了……
拖着她走了……
走了……
了……
真不容易啊，妖精们。
你们都是这么活下来的吗？？？
“咳咳！”
余无声终于收回了呆滞的视线，不再去看小白狐那拖着废物前进的心酸一幕，转而望向莫尚川正色道：
“我们说回来。”
“……”
“嗯？莫尚川？”
没想到莫尚川还在出神地望着两个小姑娘，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嘶，这个方法用来做负重训练还挺不错的诶……哥老关！要不我们俩试试？”
“…………”
余无声觉得，此处无声胜有声。
“哥老关？”
“试你个鬼啊喂！老莫，你不要被她们带坏了啊！！！”
莫尚川哈哈大笑，嘿嘿道：
“我也就一说嘛~”
“很吓人啊喂！！”
“好啦，好啦……我们刚说到哪儿了？”
“呼……”
余无声长吐一口浊气，低头看着丹徒县城，顺手指了指蒜山渡道：
“说到豪门大户了。”
“哦。”
莫尚川点了点头，忽然回过神来疑惑道：
“世家大族就……就说完了吗？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余无声点点头道：
“是，我没说丹徒县里谁家是士族。”
“那……谁是呢？”
“不重要。”
余无声耸耸肩道：
“重要的是，我们是草民，无名无姓之辈，nobody。”
莫尚川楞了一下，凝眉道：
“你的意思……就，这些大家族瞧不上我们呗？”
余无声点点头：
“至少现阶段，没人知道我们是谁。”
如果按【游戏界面】来说，世家大族这个外交选项就是灰色的，根本选不了。
“你想想，我说得再好听些，也就是一个破寺里的小道士。连往门里投名帖的资格都没有，拿什么去和这些大家族凑近乎？”
莫尚川嘶了一声，点头道：
“也是……门槛高，踏不进去啊。”
“所以，我们说回豪门大户。”
余无声又戳了一下蒜山渡口，指着奔流不止的长江说道：
“豪门大户和世家大族的区别很简单，总结起来就两句话：有钱，没权。”
“哦！”
莫尚川佩服地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道：
“到位。”
“在蒜山渡，最有钱的就是漕运大王杜家，人称杜码头。家里没人出仕，但他是真的有钱，据说码头一半的货船都是他的。”
莫尚川点点头，小声道：
“我私底下叫他杜袍哥。”
余无声满脸问号：“？？？”
袍哥？
嗯？怎么听上去像黑话？？
“莫啊，袍哥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四川以前的，黑老大。”
“……”
余无声摸了摸下巴，眨眨眼道：
“你们四川黑话这么多？”
莫尚川点点头，来劲道：
“这种有产业有钱的袍哥，一般叫做金带皮，你懂吧？就是又有面子，又有金子的，所以就叫……”
“得得得……我听不懂这些。”
余无声尴尬地拦下了他，摇摇头道：
“说正经的。他是正经生意人，还是在码头算……就你说的，袍哥黑老大？手底下有小弟的那种？”
莫尚川摇摇头：
“小弟倒是有不少。但做事挺规矩的，在码头不惹事。”
“就……合法生意？”
“差不多。杜家就是那种，和气生财，井水不犯河水的。”
余无声陷入了沉思。
他低头看了一眼蒜山渡，又把视线划向了北固山，小声地嘀咕道：
“这个袍哥，恐怕迟早得会他一会。他是做码头生意的，我们新修了一个码头，不跟他打声招呼恐怕不合适。”
莫尚川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想起了北固山脚下的那个小小的渔港。
“对哦……但咱这么个小小的渔港，他总不至于会放在心上吧？”
“难说。”
余无声深吸了一口气，谨慎地说道：
“我们要是不打招呼，以后想补，可就补不上了。他是地头蛇，我们该有的礼数要有，该做的姿态要做，该走的流程要走。”
莫尚川暗暗流汗
这个余无声，是极精通“场面”这两个字的人……
难怪他性格高冷？甚至，不近人情？
他的字典里……有“真心”这个词吗？
莫尚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眼前的余无声是不是真实的他。如果不是，真实的他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一个虚无的黑洞么？
“学长！”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把阿川和余无声同时吓了一跳，抬头望见了一个桃红色的天真笑脸。
“我跟你说嗷~我有个好主意，可以让你顺利进入杜府呢！”
余无声眉头一蹙，怀疑道：
“真的吗……？”
陶之芩用力点头，信誓旦旦道：
“真的！很简单的！”
余无声眉头锁得更深，不相信道：
“什么办法……？”
陶之芩嘻嘻一笑，一脸憧憬道：
“只要你女装进去卖艺，他们一定会……”
砰——！！
余无声毫不犹豫地骑在她的头上，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顿雨点般的拳头。
“哎呀~学长！学长……唔咕，女装真的很靠谱的嘛！学长，你听我……唔咕，嗷，嗷~！”
莫尚川愣在原地，眨了眨眼，默默地欣赏着雄狮搏兔，悄悄地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
至少拳头是真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