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内,拿下曲阿!”
孙伯符器宇轩昂,明果独断,做出了诸将都反对的决断。
帐中各将虽然颇有微词,但在一番争辩之后,竟然都辩驳不过孙策,只好硬着头皮领了军令。不得已,各自渐渐散去,离开了中军帐。
蒋钦第一个走出来。
忍不住挠了挠头,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之前伏击战不是打得挺好么?干嘛非要刀口舔血,硬要人少打人多?”
“嘿嘿嘿~”
黄盖一拍他的肩膀,大笑道:
“孙家的人都爱胡来,你还没习惯嘛?”
“习惯这个早晚得出大事吧喂……!?”
“哇哈哈哈哈哈~~!!”
黄盖开怀大笑,扔下蒋钦一脸懵地傻在原地,呆呆站着。
直到一向寡言的韩当走出军帐,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韩将军?”
“嗯。”
韩当点点头,眼神中跃动着锐气。
他笑道:
“时候还早。跟我出去,练练箭?”
“我?”
蒋钦楞了一下,转而笑道:
“韩将军今天,怎么来了雅兴了?”
“动动筋骨。”
韩当笑着,扭头望向黄盖,叫道:
“公覆!一起么?”
“嘿嘿嘿。”
老黄嬉笑着,转头就已经牵出了战马,嘿哟一声翻身上鞍道:
“那啥……我先去头前开路,你们随意哈。”
“好你个黄公覆,又偷跑?”
“嘿嘿嘿嘿~~驾!!”
“哼……”
旁观的程普笑着摇了摇头,望向韩当叮嘱道:
“记得要早去早回。午时还有操演,可别迟了。”
韩当回头一望,笑了:
“(程普)德谋。大战在即,你不活动活动?”
“老了。”
“老当益壮。”
“……”
“走走?”
“哼……”
程普忽然笑了,精神抖擞地耸了耸肩,慷慨道:
“好,陪你们走走!”
韩当哈哈一笑,回头一拍蒋钦的肩,朗声喝道:
“走!可别输给那个老家伙!”
“哎,韩将军……哎喂,等等我呀!喂……!?”
中军帐外
骏马嘶鸣,蹄声乱响,渐渐远了。
孙策听着,负手背对帐口,呆呆地望着高悬的战弓出神。
终于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晚,看不见未来在哪。多少次自我怀疑,以为今生注定要做一个无名之辈。多少次饮恨含痛,想要不过是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终于,终于,敲开枷锁的一战要来了。
孙策至今未尝败绩。
可下一战呢?
下一战到底是人生的新章,就此飞黄腾达?
还是一战殒命,退出史册?
父亲失败了。
我能成功吗?
这不是孙策第一次怀疑自己——这么多年,他一直是撕裂着的。
他是一只初次飞离巢穴的雏鹰。
渴望着展翅高飞,又恐惧坠亡。
雨——
淅淅沥沥,打在茅草屋的屋檐,空气阴沉。
孙策坐在屋内,面对着名士张纮躬身行礼,毕恭毕敬。
“求先生赐教!”
“…………”
他是年仅十七的小孩子。
对方是见多识广的名士。
他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求教,更不是第一次被拒绝。
这一次,张纮也令他失望了。
“伯符。”
张紘面露难色,推辞道:
“我本来就没什么学问,不是什么人才。现在又正在为母服丧,没有心思关心国家大事。你拿这么大的问题来问我,真的是问错人了,我答不上来。”
“先生!”
孙策眼含热泪,面前是一个个辗转反侧的黑夜,是父亲的棺椁。
他咬着牙,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机会!
窗外闪白——
咔嚓!一声雷鸣!
孙策应声站了起来,把张紘吓了一跳。
他不能等了,再等这辈子就没了!只能进,不可退!
他眼球血红,猛地把身子向前一倾,语速飞快地和盘托出道:
“当今天下大乱,汉室衰微!各路军阀只知道中饱私囊,没有人想要终结乱世,为百姓着想!”
“唉……”
张紘叹了口气,为难地想要打断孙策。
可是孙策的语速太快了,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挤不进去。
“我父亲和袁氏共同讨破董卓,立志兴复汉室。可还没来得及建立功业,就被黄祖所害。我父亲走了,可我愿意继承他的遗志,为天下苍生谋一个太平盛世!”
“……”
张紘沉默,犹豫着抬起手来,没法打断他说话。
孙策固执地瞪着他,眼泪无法抑制地迸出棱框,声调却丝毫不受影响:
“我虽然年轻,也有些幼稚,自己也知道无法和先生您这样足智多谋的人士相比。但我也有着自己的想法!虽不成器,也恳请先生赐教!”
夺丹杨!
取吴郡!
南定会稽!
立足江东,以三江之固!
西击荆襄,为父报仇,拥护汉室,挥师做为朝廷外藩!
“唉……这种事,你问我真的不太……”
“先生!”
孙策死力咬住嘴唇,痛哭流涕。
他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出眼眶,满腔热血和凌云壮志被困在体内,眼看就要爆开。窗外雨声淅沥,心头一团乱麻。
他绝望了
他真的不知道。
父亲失败了,自己真的能成功吗?
他恨,恨不得把牙齿都咬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保持着镇定,痛苦地哀求道:
“我的计划到底成与不成!就看先生您的一句话了!”
“求求您告诉我吧?求求您告诉我吧!!”
“求先生赐教!!”
父亲失败了……我能成功吗?
父亲都失败了,我还能成功吗?
刹那——
无数的孙策从破碎的时光中跌落出来,摔在泥泞的雨里。
有的骄傲,有的跋扈,有的迷茫,有的受挫,有的自傲,有的自卑,有的无所畏惧,有的惶恐不已,有的气吞万里如虎,有的憋屈受气。无数的,无数的孙策撕裂开来,在他自己的面前展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他望着眼前的战弓,出神。
中军帐内
只剩下了周瑜。
“伯符。”
周瑜叫了他的名字,别的一句话没说。
孙策急忙回过头来,脸上两道泪痕还没擦,一脸迷茫。他本以为周瑜有军事要问,可一回头就察觉了,看来不是。
孙策回过神来,轻轻地擦了一下脸,知道自己流露出了主帅不该有的脆弱。他叹了口气,望向周瑜,一个疲惫的苦笑。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可是该说的,似乎已经都说了。
中军帐内
只剩下了周瑜
只有他,能让孙策放下一切骄傲,原原本本的展示自己的脆弱。这一刻,他不再是明果独断,令出如山的军队主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仅二十一岁的,对未来有些迷茫的年轻人。
周瑜走上来
抱住了他,抱得很用力。
他将孙策狠狠,狠狠地摁进怀里。拳头咚、咚地锤在朋友的肩头,把他死死地钉进怀里。
周瑜抱着他
是把无数个日夜的他摁进同一个他去抱着;
是把他所有的迷茫、惶恐和不安摁进他的体内去抱着;
是把一个破碎的孙策搂成一个完整的孙策去抱着;
他用力,用力地抱着。
勒到孙策几乎喘不过气。
孙策笑了,边笑边哭,用力地搂住了周瑜。
他只说了两个字:
“公瑾……”
雨——
淅淅沥沥地下着,乱世风云惊扰。
张紘一声长叹
目光随着雷鸣骤然一厉,慨然道:
“以你的勇武,所能成就的又何止是齐桓公,晋文公的霸业!?”
“先生……?”
孙策错愕地抬起头来,震惊看着张紘点下了头,肯定道:
“丹杨郡,精兵之地。以此为起点,收兵吴郡会稽,则荆州、扬州俱在你手!家仇得报!”
“割据长江,奋威德,诛除群秽,匡辅汉室。所获得的功业,又岂止是一个在外的藩王而已!?”
孙策眼睛瞪大,不敢置信:
“先生……是说此计可行么?”
“可行!即速行之!”
张紘握拳道:
“等你功成名就,我也即刻向南来投奔你,与你相济!”
“先生……”
孙策觉得心里忽然一空,紧接着又突然溢满。他浑身力气先是怅然一失,紧接着又是一振,激动得扣头谢道:
“谢先生赐教!”
孙策
缓缓地放开了周瑜。
他微微一笑,有几分释然,也有些凄凉。
“父亲失败了……”
他说
“我必须做得比他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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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三国志·孙策传》裴松之注引《吴历》:
初策在江都时,张纮有母丧。
策数诣纮,咨以世务,曰:‘方今汉祚中微,天下扰攘,英雄俊杰各拥众营私,未有能扶危济乱者也。先君与袁氏共破董卓,功业未遂,卒为黄祖所害。策虽暗稚,窃有微志,欲从袁扬州求先君余兵,就舅氏于丹杨,收合流散,东据吴会,报仇雪耻,为朝廷外籓。君以为何如?’
纮答曰:‘既素空劣,方居衰绖之中,无以奉赞盛略。’
策曰:“‘君高名播越,远近怀归。今日事计,决之于君,何得不纡虑启告,副其高山之望?若微志得展,血仇得报,此乃君之勋力,策心所望也。’因涕泣横流,颜色不变。
纮见策忠壮内发,辞令慷慨,感其志言,乃答曰:‘
昔周道陵迟,齐、晋并兴;王室已宁,诸侯贡职。今君绍先侯之轨,有骁武之名,若投丹杨,收兵吴会,则荆、扬可一,仇敌可报。据长江,奋威德,诛除群秽,匡辅汉室,功业侔于桓、文,岂徒外籓而已哉?方今世乱多难,若功成事立,当与同好俱南济也。’
策曰:‘一与君同符合契,有永固之分,今便行矣,以老母弱弟委付于君,策无复回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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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作者心态已崩,不准备继续写了。
近期在咨询解约和删书的事宜,真的心累了。
我不了解轻小说,也不了解网文,更不了解SF。
这本书今后是转站还是弃坑,以后再说。我需要好好休息几天,读几本网文学一下,加深一下对行业的理解。
今后有缘再见吧。
桃花坞是我的亲女儿,我舍不得她嫁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