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一按重音,顿时也扰乱了许常的自我沉浸,许常像是猛然从梦境之中醒悟过来了一般,尴尬地笑了起来。
“见笑了,我这文人,便是有些多愁善感,都忘了我此刻可还正和两个将死之人对阵这着呢。”
许常收起了折扇,在原地慢慢踱步,竖耳仔细听起了佳音的乐曲,并且暗自施展邪气,将千丝万缕的利剑都在曲调恰当处穿插。
虽然无形之剑可以杀人,但这杀人的过程则没有真剑刺穿胸膛来得快,需要一步一步地侵蚀人的内心,最后将其抹杀。
只是虽然佳音指曲可以短暂地控制住敌人的行动,但是若是靠近阻挡了音律的波动,则会导致控制力降低。
因此两人的作战从来只能在远距离的情况下施展,且对付的对象数量不能太多,若是同时超过百人,音律则全乱。
可要是让这两人对付单独的精英,却是有奇效。
许常不会剑,也不带剑,他只带折扇,要做的事情,也只是用心剑刺穿敌人。
柳上元的胡子不断地在抖动着,双目圆睁,佳音的曲调便是让人产生畏惧,心理防线逐渐被攻破,再被许常心剑一刺,精神便会崩溃,不死也疯。
柳上元和叶倩心此刻眼前的景象并非是许常和佳音,而是各自心中畏惧的事物,让他们止步不前,这便是佳音曲调中的魔力。
“律儿.......”
柳上元明知眼前的事物是虚假的,但是当他看到自己已死的儿子再次战立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中颤动了。
柳律,柳上元唯一的子嗣,在早年间一次惨烈的守卫战中战死沙场,而儿子的死则是他一生的愧疚。
多少个夜晚不寐,即使勉强入睡也是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起身。
曾经梦见过自己的儿子,无数次地在梦中质问——
“为什么不救母亲。”“为什么不救亲人。”“为什么不救我。”
柳上元心如刀绞,在那一次,他在大唐数万子民的安危和一家人的性命面前,选择了救大唐子民......
纵然痛楚连绵不绝,他却也依旧怀着赤忱之心,辅佐君王了却天下事,坚持活到了今日。
但这一生的愧疚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的心颤动着。
眼前的柳律还是当年的那副模样,没有半丝半毫的变化,仿佛一瞬间时空变换,又穿越到了那个时候,如此令人感到真切。
但柳老心中如明镜,这是幻象,乃是奏曲之人的幻术,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明知是幻术,却情愿再多在这幻象之中停留片刻。
不为赎罪,只为再多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两行热泪从苍老的脸庞上落了下来,柳老一狠心,攥紧了手中长剑锋利的剑身,让手心上的鲜血滴散在了长剑之上,缓缓流淌而下。
......
“统帅.......统帅,为什么你......”
叶倩心不敢置信这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穿着一身染满血的铁甲,丢失了双臂,脸上也染满了血,却依旧站立着,模样十分惊骇,若是路人见了怕是连忙惊叫逃走,不知道是哪路孤魂出来勾人。
但叶倩心知道,那是沧月亭前任的统帅,死于长安妖魔潮,死于天陨石魔。
叶倩心的内心在害怕,她在害怕统帅此刻的模样,害怕统帅就此死去,更害怕将这位神勇无比的战士摧残至此的妖魔。
将士,就真的应当如此吗,和那些凶恶的妖魔血战到死,留下一副令人畏惧的躯壳战亡。
又为何,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一个地离去,连自己尊敬的统帅也在这一战中身亡呢,这就是战争吗,一定要发生这么残忍的事情,才是世界的常态吗?
那时的叶倩心不解,长安城内一片花红柳绿莺歌燕舞,而长安城外,却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战斗,敌人有觊觎长安的外族,有地狱而来的地狱来者,也有杀不尽的妖魔。
但叶倩心也已经不是那时的女孩。
她知道,长安城内的祥和,不仅是君主治国有方,更是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一次大战,便能平复天下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世间就是在这战、安、战、安之中不断浮沉。
而她此刻遇见的时代,此刻遇见的战斗,便是这为了长久的安定而必须要面对的一次大战!
她站定了身体,对着那个幻象深深地鞠了一躬,内心暗自说道:“统帅,沧月亭必将继承您的遗志!”
随后心性一坚定,闭上了双眼,再一开眼,立刻破除了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