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真正的英雄
提尔眼看着凯尼的位置已经飞到听力可及范围之外,然后转头鼓起勇气向身边的幸存者们说道:“我们已经赌上性命拼死战斗过了......”
特里特从提尔的语调中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我们的失败是早已注定的.......”
鲍恩.施密特忍不住打断了提尔的话:“注定?就像我的脑袋上长不出头发那种程度的注定?”鲍恩一边说着,一边特意撸了撸自己那标志性的闪亮脑门。
“人都不愿意相信对自己不利的事实,但是我有证据。”提尔坚定的目光与每个人逐一对视,最后停留在特里特的身上:“我就是证据!”
特里特从随身工具包中掏出一个空的小玻璃瓶反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这个瓶子才是证据吗?”
提尔知道时间紧迫,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解释道:“我......在墙外战斗的时候,把瓶子里的[契约之水]全部注射进自己体内了。”
比特.科勒最先质疑起来:“什么......那不是摄入就会变成巨人的东西吗?”
弗兰克.施泰因也皱眉补充道:“话说在场的人之中~~不对,应该说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之中,提尔.托德的可信度是最低的,没有之一。”
特里特忽然笑了起来,清脆无邪而又不合时宜的笑声把其他人的目光全部吸引到了她的身上,一字一顿地仿佛宣誓般:“我相信提尔.托德,因为~~我们刚刚结婚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包括提尔在内。
眼看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特里特补充了一句:“就在头顶附近的教堂里。”
“恭......恭喜托德分队长和........”法塔赫.达米亚是最先开口的,他犹豫着继续:“卡文分队长?”
特里特点了点头:“嗯,就目前来说,如果托德家没有受封为贵族的话,我是不会改姓[托德]的,所以这个说法没问题。”
其余的人终于搞清楚状况了,不知道是谁先开始鼓掌的,居然还带动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提尔挠了挠头,试图尽力将话题拉回原先的轨道:“不是,所以说......”
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身边鼓掌的战友们逐一走向提尔,说着诚挚的祝福,拥抱着,用力拍打提尔的肩膀,力道大的足矣产生痛感。
特里特帮提尔补充了他原本想说的话:“所以说,根据提尔.托德亲身试验的结果,血族即使注射了那些来路不明的液体,也无法变成巨人。很可能阿克曼队长也是一样的情况,既然不能变成巨人,那么夺取巨人神力就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罢了。这就是提尔.托德的证据,对吧?”
正在此时,提尔确实地感受到雷曼.波尔的祝福的拥抱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你这混蛋,到底对特里特做了什么?”雷曼.波尔在提尔的耳边轻声提问,用的是拷问的语气。
“Everything.(什么都做了)”提尔诚实地回答。
“真该死.......有什么感想吗?”
“很紧。甚至到了接近痉挛的程度。”回想起之前与特里特结合时的美妙感受,提尔更加不想死了。
雷曼再次用力拍打了2次肩膀,威胁似的低语着:“今天如果你没有死在调查兵团手上的话,我会确保你死在我的手上。”
“如果调查兵团给我们留下机会的话。”
雷曼僵硬的拥抱松开了,转身回头面对特里特的他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表情和蔼。
“啊?嘿嘿......”本来要上前拥抱的卡拉.伊洛娜不知道是偷听到了提尔和雷曼的悄悄话,还是在思考着特里特推测的证据,只见她傻笑着悻悻立在原地,然后后退了一大步。
特里特一直关注着绳网另一侧的动静:“提尔,你知道刚才的战斗中,我为什么故意远离你么?”
提尔还没来得及回答,特里特直截了当地说道:“不要自作多情,我那是为了防备你借机靠近,强行让我投降。”
提尔有些不甘心地追问:“只有这一个原因吗?”
特里特的回答稍稍犹豫了一下:“确实有些其他因素,但这个原因是最主要的。”
“现在,我们有足够可信的证据了,我们投降吧!”提尔坚定而大声地说着,仿佛在朗诵什么宏大的诗句。
嘭地一声,雷曼一拳狠狠打在提尔的左脸,提尔站立不稳被击倒在地,能感觉到某颗牙齿似乎松动了。
提尔吐出嘴里的血污,摇晃着站了起来,继续坚定而大声地恳求:“我们投降吧!”
“这是个符合现实的,也应该是最合理的建议。”特里特叹息了一声,“现在还来得及,绳网对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密道的出口,要投降的人赶紧过去吧。”
没有一个人响应这个最合理的建议。
“为什么?”提尔无声哭泣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滴落。
“你是知道的,我喜欢听故事,小时候特别喜欢听关于英雄的故事。”
特里特仰望着看不见天空的穹顶:“那些身据种种神力的超级英雄们总能一次次战胜邪恶,拯救世界......然而多年前我就知道了,世上没有超级英雄,世界或许根本无法拯救,也可能根本不值得拯救.......”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对人压制部队仅剩我们几人。王政府覆灭后,我们只能被民众认定为必须被击败的邪恶.......”
“罗德.雷斯为你颁发的[帝国至高英雄勋章]不过是废铁一块。直到现在,我才真正觉得你是一个英雄,因为某个人曾对我说过:这个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以后,依然热爱生活。”
“你比我们所有人都预先看清了真相,然而却还在一心想要让我们这些拒绝接受真相的人继续热爱生活。你才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都是借着梦想的名义逃避的懦夫......”
“不!不是这样的!!”提尔大声打断了特里特的话:“那只是因为我的生活里有你在!!”
特里特环视着身边的懦夫们,确认了没人打算离开:“提尔.托德!我的英雄!你愿意为了注定破灭的梦想再战斗一次吗?”
提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紧闭双眼擦干眼泪,最后坚定地缓缓点头。
“既然如此,大家分散到各个防守位置吧。人员已经不够了,按照2人小组的配置,绝对别让敌人突破这里。”特里特简单指挥了一下少得可怜的部下,最后对提尔下令:“我在通道正面的地面上吸引利威尔的注意力,你埋伏在通道正上方最高处,找最佳时机夹击利威尔。”
是的,她已经注意到了,调查兵团的优先击杀目标一定是敌方指挥官。这也是之前她被利威尔和米卡莎轮番追击的主要原因。
提尔也知道,在如此不利的战况之下,或许这就是能拖住利威尔的唯一的办法了。至于怎么同时对付那个米卡莎,提尔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脑壳疼。
不可能同时对付这二只怪物的啊!这完全是自寻死路!
特里特确认战友们都已就位,只身跑到通道正面最为显眼的位置,似乎是准备最后说点什么激励一下士气:“只要保住这里,之后一定........”
这句话没有说完。
因为她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后对人压制部队一定会胜利?怎么可能,敌人可是身经百战的调查兵团,何况敌人还有二只不知道是否属于人类范畴的怪物作为杀手锏。
之后我们的梦想一定能够实现?怎么可能,提尔已经用亲身实践否定了凯尼夺取巨人神力的可能性。
更可况就算凯尼夺取了巨人神力,调查兵团也可以立即将其夺回。
是啊,现在怎么可能有那份悠闲和从容去考虑所谓[之后]呢?
正在此时,从传承之地的方向忽然绽放刺眼的亮光,紧接着是被地下的封闭空间放大了数倍的,哪怕在这个距离听起来依然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
声波远未平息,足矣将人直接吹飞的狂躁飓风如同燥热的气墙一般扑面而来,整个地下空间飞沙走石,甚至某些石柱的裂面都在狂风的压迫下开始扩大、破碎!
“要来了!!别被吹走咯!!”特里特果断用左手位的固定锚钉在地面,半身下蹲,努力减少迎风面。
其他战友纷纷效仿,正在此时!二道旋转着的黑影从绳网的二侧上部位置高速冲出,瞬间便准确地削断了黑影过处的大部分绳结,然后无孔不入的风压直接将绳网拉扯出一大块空洞。
“被突破了!”没人来得及把心中的话喊出声,因为这个攻击的时机简直太过完美:
因为防守方刚刚为了避免自己被吹跑而固定了站位!
提尔眼睁睁地看着数个人影从绳网空洞中迅速穿出,毫无办法!
下一个瞬间,提尔便意识到了调查兵团的战术安排:不要跟眼前的敌人纠缠,利用一切机会,以最短时间赶到艾伦哪里!
“这样的话,一定需要有人断后.......”提尔的思维才刚刚想到这里。
特里特已经在采取行动了,她直接从地面跃起,直冲最接近她的一个矮小身形:“包围利威尔!拖住他!”
她在第一时间判断了最优行动方案:已经无法阻止全部敌人的情况下,优先阻止对凯尼造成最大威胁的敌人!
正好这个敌人也打算亲自断后!
提尔用余光瞟了一眼,确认了那个带着暗红色围巾的身影正完全无视身后可能的威胁,直接用最快速度冲向闪光发生的源头方向。
真是太惊人了!没有人可以追得上她现在的速度,哪怕凯尼在场也不行!
然而这正中提尔下怀:“有机会!这样只需要对付利威尔这一只怪物就行!”
一边这么想着,提尔一边从天顶位置俯冲着发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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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我随后就到!”半空中,利威尔转身的同时,已经确定了最近的几个威胁方向:正在左侧后下方约8点位置,沿自身运动平行线方向追击的敌方指挥官;正在右侧后上方约3点位置,大约沿自身运动方向成45%角俯冲接近中的提尔.托德;还有几个反应慢了一拍半拍,从位置和相对速度来说暂时不构成即时威胁的杂鱼跟班。
提尔已经瞄准了目标,现在的战场没有烟雾的干扰,与利威尔的距离正是适合对人立体机动发挥最大优势的15-30米区间。
从相对位置来说,提尔还处于高处俯视目标的优势位置,这让他脑海中浮现出某种[也许有机会]的侥幸心理。
“喂,太热情的男人容易惹人生厌啊。”利威尔左手从随身工具包里摸出了什么,立即向提尔扔出一个布袋,就是之前提尔见过的被凯尼击中后扩散起火的火油袋子。
“太冷傲的男人才更令人讨厌啊!”俯冲接近中的提尔不打算改变行动方向,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贸然开枪,否则散弹必然会引发火油四散燃烧,这个距离的话首先烧伤的肯定是自己。
不能开枪,也不能避让,提尔只能用右手向上一挑,枪管将面前的火油袋子拨开。
“小心!!”特里特大声预警着,但不是让提尔小心火油袋子。
就在眼前自己右臂运动产生的残影还没消失的时候,闪现着寒光的刀片正迎面飞来!
“该死的!”提尔不得不放弃了左手的瞄准位置,立即改为防御动作, 坚硬的枪管弹开了刀片。
没问题!利威尔的相对距离还有10米,在他接近5米的危险范围之前,我的右手完全来得及重新瞄准并开火,优势在我!
原本提尔是这么想的,事实也应该是这样的。然后提尔傻傻地看到又一片刀片呼啸着飞来,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在自己脑袋上方约半米处的,刚刚被自己右手拨开的火油袋子......
无法阻止!
随着袋子被割裂的声响,火油从头顶撒开,溅落提尔一身.......
额.......这.......这要怎么打?
等一下......利威尔这个疯子把2把刀片都丢了出来......然后还忽然改变方向直冲过来了.......
提尔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哪怕大脑反应过来了,身体也跟不上大脑的反应。
下一个瞬间,两人在空中撞到了一起,更具体地说,是利威尔的拳头和提尔的小腹撞到了一起。
“唔~呃~~”提尔痛苦地哼唧了一声,把腹中还没来得及消化的一切东西都吐了出来。
“你个大蠢货啊!!”在40米外看着这一切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特里特快要被气死了。
她完全明白为什么提尔要如此急躁地发起攻击,而不是等待更好的夹击机会。
正因为她完全明白,所以特别生气!
一击得手的利威尔带着刚刚取得的人肉盾牌,追在已经拉开安全距离的部下之后。尽管负重增加了许多,但他的运动速度仍足矣与追击的特里特保持相对稳定。
“看来先抓你是正确的......”利威尔回头确认了一下,对提尔继续说道:“战斗减员9成还不放弃抵抗的部队可是很少见啊。”
“咳~~咳.......所以呢?”提尔还是没缓过气,说话有气无力的。
“如果是其他士兵,那个美人指挥官早就应该在这块开阔的靶场把我们一起打成肉酱了吧。”
提尔愣住了,一个深呼吸后才恶狠狠地说道:“你再不赶紧动手杀了我......我再喘口气你就不可能继续这么顺利地控制住我了.......”
“放心,我答应了韩吉的,一定要把杀死尼克的凶手交给她亲自收拾。”
“是么?萨内斯全招了啊。看来你们调查兵团也学会那些肮脏的手段了呢......”
“韩吉还说.......”
提尔抢着说道:“我必定会让这帮恶党活着体验到我的朋友所受到的多上百倍的痛苦......”
“哦,你有心理准备就最好了。”利威尔身形一晃,在接近某个粗大的石柱的时候,大力将提尔猛然向特里特甩了过去,然后以石柱作为掩体高速向传承之地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