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陈涛费力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呼气，肺部都像是被烧灼了一样，令他生不如死。他的身体被张力和叶雨瑶支撑着，他感觉自己似乎在艰难地迈出脚步，实际上完全是被两人托着走，宛如一个年迈的老人。他还能感觉到大腿的肌肉在运动，却使不出力气，好像那是一双假腿。而且他还时不时的会失去意识，他也不记得失去几次意识了，也不知道每次有多久，但经常醒过来，周围的环境就变了个样子。
这一次他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没有那么刺眼了，时间大概是四五点的样子。这时候周围已经出现了许多的住宅区，一片又一片的高楼耸立着，道路却很宽广，也没有什么人烟。这里大概是新区，这一片的房子虽然大部分都没人住，但基本上卖空了。很多人都盘算着以后这里发展起来后，房价一定会上涨，这样就可以凭着房租获得不菲的收入，不过现在看来，他们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就像是我一样。
陈涛的心里冒出这个悲观的想法，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消极，也许持续的高烧已经把他活下去的信念都烧得一干二净。
陈涛不想死，更不想这样简简单单的就死了，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去做，没有到避难区，没有找到父母，甚至还没有向她……
他看向了一旁的叶雨瑶，此时的她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不少细小的汗珠，微微的喘着气，估计她已经很累了，毕竟拖着自己走了这么久，可她的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前方，一副不认输的样子。陈涛也想有那样的眼神，可他自己现在连睁开眼皮都很费劲。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叶雨瑶把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关切的说着：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要到避难所了。”
陈涛知道叶雨瑶只是在骗他，虽然已经到了新区，但距离军区所在的县还有好几十公里，即便是开车也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那还是在高速路的情况下，他们想要步行过去，至少还要半天才行。而现在离天黑大概只剩两个多小时了，今天无论如何都是到不了的。
如果不用带着我的话，他们明天就可以到了吧。而且现在的我，就是一个威胁，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陈涛抬头望了望，逐渐暗淡的天空，恍惚间竟令他以为这是天刚亮的时候，要真是那样该多好，至少他还有希望能够撑到军区。
如果，没有我的话……
陈涛这么想着，大脑变得愈加浑浊，眼皮也缓缓的合上了。
“该死！”见他又要失去意识，叶禹尧赶紧晃了晃他的身体，但这次无论她怎么摇晃，陈涛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张力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即把食指放到陈涛的笔下，探了探他的呼吸，虽然很微弱，但还是能感觉到有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
“还好，他只是昏过去了。”
张力这么安慰着叶雨瑶，但她紧缩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舒展。
这已经是他第七次失去意识了，而且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样下去不知道哪一次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叶禹尧心想着，内心一阵慌张，她虽然嘴上说着就要到避难所，但她知道那只是骗陈涛，以及她自己的。
“女马的……”
正走在前面的刘少卿突然转过头，接着骂了一句，叶禹尧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看到同行的张力也偏过了头，便顺着一道看去。只见他们的身后不知不觉中已经跟上了十几头丧尸，而且过不了多久的话，就会吸引更多的丧尸，形成一股新的尸潮。
“我们要快点了！”
刘少卿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叶禹尧和张力也提起了劲，托着陈涛快步向前走，两人很快就追上了在他们前面的王家乐。
但他们这种速度并没有持续多久，在走到下一个丁字路口的时候，在他们的右前方的另一条路上，已经就被丧尸占满，数量足足有几十头，而且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艹！”
刘少卿大骂了一声，以他们现在的速度，没等他们穿过路口，就已经被丧尸团团围住了而且身后的丧尸竟多了好几倍，有一些可能是刚刚从路边的店里冒出来的。
如果……可以丢下他的话。
刘少卿转头看向了被托着的陈涛，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头冒起。
“去那边！”
但还没等他做出抉择，张力就大喊着指向一个地方，刘少卿看过去，那是在道路左前方的一个商场，从他们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侧面的外部消防楼梯。
“万一楼顶的门没开呢？”
叶禹尧赶紧问到，她想起了当初在食堂楼千钧一发的时刻。
“管不了那么多了！”说罢，张力拖着陈涛就往商场跑，叶禹尧没办法，只能跟着一同去，刘少卿和王家乐也尾随其后。
转息之间，他们就跑到了商场的楼梯前，铆足了力气往上面冲，铁质的楼梯被踩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而此时丧尸们也来到了这边，几波丧尸混在一起，数量竟达到了上百头，它们嚎叫着，如潮水一般涌上了楼梯，第一层的楼梯一下子就被淹没了。
叶禹尧的大腿肌肉紧绷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酸痛，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失去力气，瘫倒在地上，但她不敢让这种情况发生。可能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她就会被楼下的尸潮所吞噬。
但他们终究还是人，本来因为长时间的步行就消耗了不少的体力，此时的剧烈运动也使得他们的身体渐渐撑不住了，随着楼数的增加，他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而丧尸的速度虽然不快，可它们的速度却没有变过，竟和叶禹尧他们的距离越来越短，叶禹尧甚至能听见身后的嚎叫声，她的后颈甚至能感受到丧尸呼出来的气。
“你扶着他！”
叶禹尧突然将陈涛丢给了张力，在这种紧要关头来这么一下，张力没明白她的意思，对她大吼着：
“你想干什么！”
但叶禹尧没有回答他，只是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女马的……”
这种时候张力也顾不了其他人了，只能抓着陈涛的身体，抛下叶雨瑶往楼顶冲。
而另一边，叶禹尧则是举起一直背着的十字弩，通过鱼骨导轨上的红点瞄准镜，对准了最靠近她的一头丧尸，此时他们仅仅只隔了一层的台阶。被无数双灰白眼瞳注视着的叶禹尧，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抖，但还是扣动了扳机。
只听见机弦泵动的声音，弩箭“咻”的一声射向了丧尸的脑门，深深的**了他的脑壳之中，其冲击力让它的身体向后倒去，砸在紧随其后的丧尸身上，竟使得一大片丧尸都倒在了楼梯上。丧尸们上楼的进程一下子停滞了。
但还没等叶禹尧高兴起来，后面的丧尸马上踩着它们的身体，继续往上走，一时间楼梯上血肉横流，吓得叶禹尧赶紧拔腿往上跑。
“快进来！”
等到她爬到楼顶的时候，张力他们已经在门后了，看来他们运气不错，门没有锁。叶禹尧几个箭步冲进了门内，张力立即把门关上，并且锁好了门锁，但显然这种门锁是挡不住即将涌上的尸潮的。
“把那些东西搬过来！”
张力一边用身体挡着门，一边大吼着，其他人也来不及休息，赶忙把摞在附近的建筑废料搬过来，堵在门后。丧尸很快就到了门前，巨大的冲击力撞击着铁门，张力能清晰的感受到这股力道。
“这些还不够！”
几人又搬了好几个笨重的材料，当他们搬到门前的时候，张力赶紧闪身让开位置，并且帮他们一起将这些材料垒起来。直到他们把门堵的严严实实，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下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撑不了多久吧。叶禹尧想到了在食堂楼顶的窘境。
“总算是安全了。”
刘少卿这么说道，但叶禹尧并没有看出他有多么放松。接着，刘少卿又看向了别处，叶禹尧也顺着看去，在那里的，正是早已陷入昏迷的陈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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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陈涛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不知道为何正坐在地上。
这里是……
陈涛看向周围，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但多少可以看出，这里应该是某个建筑物的房顶。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涛想要能明白，但大脑还是很浑浊，不过这房顶让他想起了一些事，一些曾在房顶发生的事。
是梦吗？
陈涛刚这么想，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那声音很悦耳，也很熟悉。
“你醒了。”
他的视线逐渐对焦，对在一个人的脸上，那个人正是声音的主人，也是他还能留在这里的理由。
“嗯。”
陈涛应了一声，竟觉得自己嘴巴干的不行。叶雨瑶见状赶紧掏出自己的水瓶，却被陈涛制止了。
“现在……是什么……”
陈涛说的很费劲，但叶雨瑶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是晚上六点……我们被尸群围住了，只能现在这里躲一下，等它们离开在前进。”
叶雨瑶尽量装出没事的样子，但陈涛还是看出了她眼里藏不住的担忧，陈涛又看了眼天空，此时已被染上了一片橙红，原本雪白的云被霞光点燃了，成为了一卷卷燃烧着的赤橙火焰。微风呵过他的脸庞，带来一点点叶雨瑶身上的芳香，想不到到现在她还有着这样的香气。
“就像是那一天一样……”
陈涛嘟囔了一句，但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叶禹尧没能听出来他在说什么。只能将水再次递到他的面前，这次陈涛倒是接住了，却只是喝了一小口而已。
冰凉的水多少让陈涛的喉咙舒服了些，而且头脑也变得清晰了不少。将水瓶还给叶雨瑶后，他又看向了其他人，刘少卿和张力似乎正在商量着什么，王家乐则是独自吃着自己带出来的食物。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所向，叶禹尧跟他解释着：
“我们还在做下一步的计划，虽然下面的路被丧尸挡住了，不过应该还有其他的路可以去军区。”
陈涛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那已经不是他所需要关心的事了。
“你可以……帮我个忙吗？”陈涛轻声说着，叶禹尧立马关切的看着他，说道：
“你说吧，什么忙都可以。”
听到她这句话，陈涛笑了下，她实在是太好心了，只可惜……
“可以把他们叫过来吗？我有一些建议……但我现在没那么多力气走过去了……”
“好的。”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还可以想到办法。叶禹尧一边带着这样钦佩的想法，一边走过去把三人喊了过来。
“你告诉我，我们是不是今天到不了军区了。”
等到三人走过来后，陈涛看着刘少卿，这么说道。刘少卿惊异于他的清醒，然后想了想，还是对他吐了实情：
“是的。外面的丧尸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原地。”
听后，陈涛吐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一样。叶禹尧终于难掩脸上的苦涩，她心里很清楚，已经不可能再欺骗他了。
“那……你们，还是把我留在这里吧。”
陈涛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一样。听到这句话后，叶禹尧的心头一震，她已经料到陈涛也许会这么说，但想不到事情真的会这样发展，这种早已知晓却无力改变的情况，让她的心里更为难受。
其他三人也因为他这句话而沉默了。
“你TM开什么玩笑？”
最先开口的竟是张力，他怒视着陈涛，骂道：
“你他女马还是不是男人？难道就想这么放弃了？别J8扯淡了，等这帮垃圾走了，我们继续去军区！”
“谢谢你了……”
对于他的话，陈涛只是回了一个微笑。
“我谢你女马！你给老子……”张力被气的想破口大骂，却被刘少卿拦住了。
“你知道的。现在我们最好是尊重他的选择。”刘少卿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张力只能咽下了这口气，他愤懑的甩开刘少卿的手，一个人走向了别处，叶禹尧看着他的背影，竟是那么的颓废。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刘少卿看着虚弱的陈涛，认真的说着。
“嗯。”陈涛应了声，然后看了眼叶雨瑶，接着对刘少卿说道，“以后就拜托你了。”
他说的很含糊，但刘少卿还是点了点头，接着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在那里放着的，正是那把92式手枪。就在这时，他的手被按住了，其力道之大，让他竟然没有认出那是叶雨瑶的手。
“你想干什么？”
叶雨瑶紧紧的盯着他，漆黑的眼瞳看不出一点感情，刘少卿能认出来，那是和那晚在仓库时一样的眼神，被这种眼神盯着，让他心里一阵发毛。
“我也不想做这种事，但只能让我来。”
刘少卿尽量做出痛苦的表情，可叶雨瑶还是没有松手。
“雨瑶。”
这时候，陈涛开口了，叶禹尧从来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叫自己，那是一种她说不出来的语气，但听了之后，心里的感觉怪怪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样。
“一定还有办法的，现在一切还早……”叶禹尧这么说着，声音却没有什么底气，因为她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
说不定陈涛会像我一样，不会变成丧尸，而会变成其他的什么样子，不管怎么样，都比死了好。
“没关系的。”陈涛尽力笑着安慰她，虽然浑身很难受，但他的心里很幸福，他明白了，在最后时刻他终于弄明白了，原来他在意叶雨瑶，叶雨瑶也在意他。
“不是的，你听我说……”
叶禹尧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救人，就算说出自己的秘密又如何？说出来也许会被人当成精神病，当成变态，可有什么能比性命更重要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性，她都要把握住。
可在下一刻，叶禹尧的话顿住了。
陈涛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将她揽入怀中，直到自己的脸贴在陈涛那厚实的胸膛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诶？”
这是叶禹尧第一次被人抱住，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更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陈涛。
还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陈涛的话语就吹向了她的耳边：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可我一直都没有勇气，真是可笑啊，明明都是世界末日了，却还在意那么多。”
“不过也正是因为世界末日，我才能遇到你吧，而且能和你一起度过这么多天，有点，想感谢它呢。”
“也谢谢这种绝望，让我鼓起了勇气，对你说出了这些。”
一连串直白的话语，让叶禹尧的大脑应接不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完这些后，陈涛松开了她，与她四目对视着，叶禹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温柔的看着。
“我想知道，你也喜欢我吗？”
叶禹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陈涛，虽然他面色憔悴，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一张英俊的面孔，如果是一个女生的话，肯定会很感动吧。
但叶禹尧知道，她不是，对于他的问话，她只会有一个回答。
可这心里的悸动，发热的耳根，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
叶禹尧轻启嘴唇，下意识地吐出了一句话，但还没说出口，嘴就被陈涛捂住了。
“谢谢你。”
陈涛笑着说道，在最后的最后，他还是胆怯了。
“再见了。”
这沉重的三个字，压得叶禹尧竟浑身动弹不得，以至于陈涛背对着她，爬上了围墙，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刘少卿在大吼着什么，她没有听见，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陈涛站直了身体，黄昏的光芒将他消瘦的身躯所覆盖，仅仅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剪纸，接着他像顺着风一样，一跃而下。
这就够了。
耳边的风在呼啸而过，陈涛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急速下坠。
他不敢睁开眼睛，但他知道，很快，他就可以从这梦中醒来。
醒来后，他会不会身处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呢？夕阳的余晖透过教室的窗洒进来，像是霓虹灯光一样将自己的身体点亮。而他，也许会遇到一名女孩，一名他在梦中曾遇到的女孩，但他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胆怯。
等到下一次相见，你还会说出那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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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的楼下，响起一声沉闷的声响，吸引了周围丧尸的注意。
殷红的鲜血上，泛着波光粼粼的霞光，徐徐蔓延开来，但很快，就被饥饿的丧尸所淹没。之后绽开的血花，竟将这本就如同燃烧起来的天空，晕染上了一片鲜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