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怡梦死了。
最早发现她尸变的,是林寒。当时林寒正在守夜,突然听到了一阵呜咽声,起初他以为是章怡梦不舒服,正打算去查看,但很快那呜咽声就变成了嚎叫。原本还很虚弱的章怡梦突然坐起身,紧接着就扑向了林寒。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寒抽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然而却迟迟下不了手。直到他看到章怡梦的眼睛,看到那灰白的,毫无焦距的,已不再属于人类的眼睛后,手中的匕首才扎进了章怡梦的太阳穴里。
将章怡梦的眼睛合上,又将她再次安置在床上,林寒才坐回到椅子。匕首顺着他的手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他却一动不动,仿佛失了魂。
他就那么一直坐着,直到天边亮起,他才站起身,打开车门,走出去没几步,扑通地一下跪在了地上,泪水充盈在眼眶之中。
这刚好被准备换班的徐晓祈看到了,她好像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立马跑回工厂内去喊其他人。
林寒再也支撑不住了,无力感摧垮了他,又一次,自己关心的人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却只能跪在地上抽泣着,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他已经不想再失去了,但现实依然不肯放过他,不把他彻底摧毁便不肯罢休。他的拳头攥的紧紧的,可面对现实,只有深深的无力。
赶来的叶雨瑶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也很是难过,她看着林寒身后的房车,虽然没有进去,但也能猜到里面是什么状况。这次她做了尝试,可希望却没有到来。
她的脑海里闪过章怡梦那苍白的笑脸,不由得别过了脸,因为她知道很快,那不争气的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地流下。
只有章怡梦的母亲,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跑向房车内,但没过多久,车内又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是失去了一切的哭声,仿佛是在用自己剩余的生命在哭泣,这样的哭声无不让在场的所有人心疼,但这样的痛楚,又岂是他人能理解的。
————————————————————————————————
葬礼是在中午举行的。
这一天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让人透不过气来。
叶雨瑶见过这样的天,但没有哪一次是像今天这般压抑。
他们在工厂外面的林地里挖了一个坑,虽然他们也很想把章怡梦安葬在围墙内,但工厂里全是水泥地,根本无从下手。好在这段时间外面都没有丧尸,叶雨瑶和林寒才能顺利的把坑挖好。除了他们两个外,段博士也帮了把手,徐晓祈和韩阿姨则是在工厂内陪着章怡梦的母亲。
挖土的时间里,林寒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味地自己铲着土。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了,这让叶雨瑶想起了在小区里再和他重逢的时候。
章怡梦的遗体被安置在了土坑里,她身上的血迹也被清干净了,若不是那惨白的脸色和微微发黑的眼圈,看起来和睡着了没有什么区别。
说是葬礼,可并没有人懂得该怎么主持,大家只能围着章怡梦的遗体,默默地哀悼着。
良久,段博士开口说道: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章怡梦的母亲,见到后者半天没有动静,也许是默许了,便拿起铲子,开始填起土来。
章怡梦的母亲只是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女儿,看着自己女儿的身体一点点被土掩埋,但她却没再哭泣,她的泪早已经流干了。
直到章怡梦的遗体被完全掩埋,她的目光都未曾挪开过。
“阿姨……”
徐晓祈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不远处传来丧尸的嚎叫声,叶雨瑶警觉地抽出小刀,循着声音过去查看。
离这里大概几百米的地方,围拢过来了一大片尸群,也许是谷地的那些丧尸追过来了,又有可能是来自军区的尸群。这种数目完全不是两三个人能对付得了的,叶雨瑶赶紧回到墓地处,跟其他人说道:
“有尸群,我们得马上回去了。”
徐晓祈刚想去扶章怡梦的母亲离开,却被推开了:
“我的女儿……我不能离开她……”
“可是这里很危险……”徐晓祈一边劝着,一边试着去拉动她的身体,可她的身体像是石像一般沉重,怎么都拉不动。
看到事态紧急,原本沉默不语的林寒走上前,对章怡梦的母亲说道:
“阿姨,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对吧?”
见到是林寒,章怡梦的母亲才如梦初醒般的点了点头,徐晓祈这才拉的动她,一行人赶紧离开了树林。
当他们再次回到工厂的时候,才发现刘少卿一直在二楼看着他们。
面对刘少卿的目光,叶雨瑶直接无视了,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人一眼。
这件事让叶雨瑶一行人变得无比得压抑,但对于刘少卿并没有什么问题,避难点少了一批人,食物又可以多支撑一段时间。根据他的计算,应该够坚持一个月,再过一段时间,派叶雨瑶他们出去搜刮就行。虽然外面又围过来一些丧尸,但过不了多久也会散去。
而且他也获得了一些信息,至少知道疫苗对于已经被咬的人是没有作用的,接下来需要知道的就是,打了疫苗的人,再被咬会不会变异,不过这也得等疫苗研制成功之后才能确认了。至于让谁来做实验对象,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
夜晚,彻夜未眠的章怡梦母亲,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向洗手间。
进到洗手间后,她洗了一把脸,接着看向了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让像是一具活着的尸体,看起来还在呼吸,可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生机。
她从兜里掏出一瓶药,打开后全部塞进了嘴里,接了把水桶里的水,就着水咽下了肚。她本就有失眠的老毛病,但这次的剂量,却是远远超出了正常服用的范围。
她已经累了,对这样的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眷恋。她想要忘记一切,忘记自己经历的痛苦,忘记自己的生命。
她太想摆脱这里了,以至于根本不记得,在军区内曾发生的事,那个老人自然病死后尸变的事。
她的大脑开始变得昏沉,她也知道,自己会进入一个不会醒来的梦乡。
很快,洗手间内再次变得无比寂静。
等到下一个人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一个老人迷迷糊糊地起夜,来到洗手间,推开门,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水声。
这个老人不知道的是,洗手间里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的动静,也使得角落里的尸体睁开了她灰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