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想干什么――”
他坐在地上,白发的少年躺在卡特的怀里,神态虚弱却刚硬。
“很明显的事情啊,可特连。”
“我要造反啊。”
他盯着地上的可特连,眼中的灰泛出猩红的悲伤。
“卡特,帮我拿通讯器。”他对着黑焰缠身的卡特说。
“接Bater13〔残虐者〕。”
“bater13收到,”另一头传来低沉的老者声音,“这是我们帮你的最后一次了,背叛者。”
“我们旧王国人会继续反抗的。”老人说。
“那么,多谢了。请启动之前预订的【萨拉曼达】,行动代号x13。”镜柯说。
“了解。”老人回答。
“那么,反抗军以后会去哪里呢。”
“去很多地方。”
镜柯似乎听出老人的疲惫,于是失笑摇头:“那么,祝您武运昌隆,菲利普·李斯本大人。”
可特连呆滞着抬头,只听见外城墙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然后燃烧了半边天空的火焰巨人就如此出现,在众人的眼中缓缓向前。
是萨拉曼达,传说中的多人操纵刻痕。
salamander,司掌火的精灵。
“喂……你想摧毁这座城市吗?!”可特连失色。
太疯狂了。
太疯狂了。
少年像是要拥抱这座废墟一般抬手,然后百万雄兵就似乎跟随他的号令。
“再见啦,可特连。”
“也许,我们还能再会呢。”
再会?不不不……可特连一点都不想和这家伙再会了。他拾起地上不知何时被炸出的一截钢筋,用它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地上,那个通讯器竟然就被留在了那里。
这东西,说是“通讯器”,实际上只是一个刻痕传声装置,用不了几次就会坏掉,寻找对应的灵力波动也很麻烦,实际上完全没有“信使”好用。
这是旧王国时期开发的东西了,开发者想把它命名为“电话”,但是这名字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电”是闪电吗?
开发者似乎叫做米若尔……
米若尔……mirror,镜子?镜?!
可特连压下心中的惊骇,一步步艰难地向皇宫外部走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脑海里只是这么机械地回荡着那一句东方谚语。
结果无非是两种,白发的少年杀死了洛伦,或是皇帝杀死了背叛的白发少年。
而无论是哪种结果,他都会有自己的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他是可特连,能说最合适的话去讨人欢心的可特连。
……
……
卡特将少年放到地上,镜柯身形有些不稳,一个踉跄几乎摔在地上。
“这样,便可以了……?”
卡特见他虚弱的模样,不由蹙眉。
“真的……可以吗?”
“卡特你还真是个多疑的人呢。可惜没有选择,不然你一定选择‘不相信’我吧?”
镜柯哈出一口气,勉强地稳定了自己的瘦弱的身躯。
“只要前进就好了,前进就可以啦。”
“无法前进只会被抛弃,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他挥手,于是卡特狂吼。
吼声响彻天际。
今天,辋和希洛都在城外。如果要进城,就必须突破 “萨拉曼达”的封锁。
就算是如同辋这样的强力的临界者,也无法瞬间突破萨拉曼达的屏障。
身后的卡特宛如恶魔,他身形因为“浮士德”的加持而暴涨起来。至高铁律正在进行着变异,他脚下的岩石寸寸碎裂。
“前进……”
“前进――!!!”
随着卡特的怒火一起到来的是宫墙的粉碎。他冲破防御的刻痕,打落手持武器的士兵,穿过层层砖墙――
看似牢不可破的墙。
怒火随着怨气高涨,力量随着天性爆发。
风卷残云。
他已经很接近最中心的南离殿,皇帝的居所。
“若是人类低声下气。”
“神就趾高气扬!”
“我们因信称义,”
“将虚伪打落在地!”
曾经他也坐在明亮的教室中,老师手捧一本胶合的纸书,也曾用笔杆打醒沉睡的他。
老师对他读诗。
诗从天来,诗为天籁。
如今一切却都扭曲成腐败的世界,小小的皇帝坐在权力的宝座之上,挥动着自私的权杖,欺骗了百姓,只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采取任何行动。
他已经受够了。
女儿如果没有了自己,将如何在这个腐臭的沼泽中挣扎?他不知道。
所以只是从墙上的剑匣中取出剑。
“向前――!!!!”
卡特冲击过去,黑雾弥漫在深渊般的南离殿之中,令他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
一声叹息。
鼓膜被细小的声音所振动,面前的藏蓝色头发的少年坐在华服之中。
抽泣的声音。
蔷薇盛开在暗处,颜色就变了样。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皇帝坐在华服之中哭泣。
第二声叹息。
杀人如麻的侩子手,狠辣果决的早慧者,科林普罗斯的独裁者。
――洛伦·晴·谢英黎。
在哭泣?
像是卡特自己的女儿一样,在失去玩具的时候嚎啕大哭。如此普通,如此脆弱,如此天真无暇。
卡特又想起那个白发少年来,他在牢狱中伸出满是血渍的手:“洛伦陛下是个很可怜的人。”
他这么说过。
他记起来了,那时候他看到他的脸,虽然隔的很远,却依旧为那种美丽所折服。
――虽然,是男的。
“我叫镜柯。”
“请你帮我去找洛伦吧。”
这是镜柯的要求。
“我会杀了他的。”卡特说。
“你做不到的。”卡特看见白色的长发在监牢的夹缝之中飘荡出来,丝丝缕缕。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
名为镜柯的人,是在“养成”洛伦。
他依旧向前,没有怜悯地用剑向前突刺,黑雾缠了上来,让他感觉身形凝滞难以移动。
洛伦惊慌失措的脸映入他的瞳,下一秒惊慌失措变成了滔天愤怒。
“你竟然对一位皇帝出手――!”
洛伦怒吼。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藏青的碎发忽然扬起,黑雾变得更加地浓重,进一步侵蚀着洛伦的灵魂,洛伦痛苦的跪坐在地上,手捂着胸口喘气。
军队标准剑术-突刺。
是卡特如今最为迅疾的剑术。
因为黑雾抵消了他的黑色烈焰,卡特只能利用肉体力量来继续前进。
――嘎。
吱。
剑确实是刺到了什么,却是被卡在什么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不是洛伦,因为卡特最后看见的是洛伦愤怒的脸庞。
要撕碎一切的愤怒在霎时间摧毁卡特的防线,剑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这样的愤怒才像个人嘛,不知为何,他这么想到。
剑只深深地插在镜柯的腹部,镜柯不知何时进来了,为洛伦挡住了卡特的那一剑。
洛伦将没有出鞘的黑伞狠狠地**了卡特的心脏。
狠狠一扯,卡特就支离破碎跌落在地。
洛伦的回眸之中,映入眼帘的是白发少年虚弱苍白的神情,但他在笑。
“镜子……”他说。
黑雾正在回收至那把黑伞之中,缓缓地蛰伏起来,侵蚀停止了。
权杖在赋予人冠者的权柄时,也在侵蚀着人的精神。侵蚀停止,代表洛伦那不稳定的精神终于恢复正常。
“镜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的想法变得好奇怪……我明明不想这么干的……我明明……”
“没关系的。”
镜柯抚摸着嚎啕大哭的皇帝。
“因为您是个善良的人啊。”
他伸出沾染尘埃的尾指,与洛伦的尾指紧紧勾连在一起。
“我向您保证,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会变。”
“说谎的人要吞下针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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