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真是说走就走啊。镜千影忿忿想着踢飞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
而且对于关键问题也完全不回答,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镜千影无奈地将手笼在袖子之中,跟上镜柯向外走去。
“你就不能把我这力量什么的回复一下?”他又一次眯起了双眼,看起来就是只狡猾的狐狸,“把我回复到临界者的状态,您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您呦~”
镜柯还是没有理他,镜千影不满地撇了撇嘴眯着眼睛又跟了上去。
“这只是另一种可能性,镜千影。”
“在这个世界中,你选择的东西将成为改变你的契机。”镜柯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实际上镜柯也只是说的影影约约——给镜千影建立起了朦胧的神秘感。原本他们应该一同进入丽第埃尔泽家族的记录资料影像,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他们竟然一同进入了镜千影的过去记忆。
方才的对话已经确认了这是镜千影的过去,镜柯捏了捏自己的手掌,还行。
接下来,就是要弄清镜千影的遗憾。
据镜柯的想法,这样才能让他们从这个幻境之中逃脱,进入里层的幻境。
——进入丽迪埃尔泽的资料库核心。
这是加密资料的一种防御手段,能让人产生虚假的幻象——看来可特连给的资料是货真价实的没错。
再将目光移至镜千影。
镜千影是个关键,可以说他们都被困在这个幻境之中,没有一方掌握主动权。但是逃出幻境的钥匙在镜千影的身上。
“可能性?”镜千影开始舔起了手指头,似乎是想要祛除什么寒冷一般用自己的舌头将自己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舌头之中,“你知道吗?人类活在这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我只需要货真价实就行了。”
“再选一次,也改变不了什么。你是想推翻我记忆之中货真价实的那些东西吗?”
镜柯对于他激烈的反应似乎有些惊讶,他做出请的手势让镜千影先行一步,低哑的声音伴着轻笑从镜千影身后传来:
“看来,你的心里还是有着你的妹妹啊。”
“你喜欢她么?”
镜千影行在前头,不多时大概就要到了正门出口,门口是一贯的喧闹,孩子们、年青才俊们堵在他家的门口——为了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进行羞辱。
为了满足扭曲的虚荣,宁可一刀一刀刺入他人的胸膛。快乐建立在痛苦之上,才不会是摇摇欲坠的废纸堡垒。
“呵,喜欢这种东西——人总是这样的,嘴上说着喜欢喜欢,到了真正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就临阵脱逃——从不肯伤害自己来付出更多。”
“所以啊,喜欢是什么呢?您知道吗?镜柯?”
他低下头去,眼中的光亮闪闪的,他不得不低下头去遮盖他的失态。
喜欢这个词汇,表达的只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自己对于妹妹的感情在自私的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镜千影双手挥去身边的飞虫,狠狠地将它踩在脚底。
“我是那种,想去做好人却又只能用他人的笑脸来麻痹自己的垃圾呀~”
他说。
“镜柯,你会伤害自己去让他人快乐么?”
…
…
你会伤害自己让别人快乐吗?
镜柯思索着这句话。
真有道理啊。
镜柯的脑海中回荡过母亲的身影,白发的女子挡在他的身前,姿态决绝而强大。
他也害怕啊。
害怕着黑暗的死亡,再一次的死亡会使他感到无比的难过,再也没有快乐的事情和有趣的刺激存在的,仅此一次的黑暗,那是死亡的意义。但名为镜柯的他在某种意义之上拼命抗拒着死亡的意义。
——再来一次吧。
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其余的也许都只是附加品也说不定。
于是他逃跑了,以着理性的名义。
“这样做,妈妈也会开心吧?”
逃跑了,背负上另一个人的命运,逃走了,自己说服自己是为了背负。有时镜柯也会从梦中惊醒,也会低声嗤笑自己的无力。
他再来了一次,在另一个世界再一次活了过来,他人为他换来了更好的人生。
在文学作品和电视剧中,人们一次次消费着无聊的死亡。
十字架之上的母亲被判为魔女烧成黑灰,安娜倒在血泊之中泪流不止。镜柯无言地看着幻象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他捂住眼睛。
勿视。
卡特•费米,为了女儿而死的那个吟游诗人。菲利普•里斯本,为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选择了忍辱负重的垂垂老矣的领袖。
他们在哀嚎,镜柯捂住耳朵。
勿听。
“自私有什么错呢?”
杂音在耳边。
“根源在我拷问着镜千影的同时,也在同时拷问着我?狡猾的做法。”镜柯冷笑一声,看向遥远的天穹,令人怀念的东方国度的景色,灼热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抛洒着光影,在明丽背后的阴影也变得更为浓重。
“这就是东方所说的‘问心’么?”
镜千影的身影在灵力感知之中在他的前方变得模糊起来,一道幻术般的影子拘束住了他的行动,镜柯看不见,只能靠着灵力的感知去“看”到万事万物。
但是幻觉是直击心灵的,无数的幻影在镜柯的面前掠过,镜柯皱了皱眉头,他在被深渊的黑雾侵蚀的时候也曾看到过这样的幻象,每一次都是弥赛亚将他从幻影之中唤醒。
但是这一次——
“是只能靠我自己了吗?”
外挂被锁死的感觉总算是被镜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眼睛看不见无法鉴识幻象之中的事物,没有弥赛亚就无法直接抵抗幻术。
看来根源投影技术还有待改进啊,现在的根源投影一部分已经脱离了镜柯的控制——不论是召唤根源投影的人镜柯还是被邀请者镜千影都被根源的投影所攻击。
镜柯没有继续说话。
面前的幻术成了母亲的模样向镜柯张开了怀抱,紧紧地将他锁死在那看似温柔的怀抱之中。
镜柯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看了许久许久,伸出手去抚摸甚至还有着温暖的感觉。
抱住他的女人想要开口,表情上净是哀伤的气息。
她的手忽然变成长长的触手,用着哀伤的表情,越缠越紧。
近乎窒息。
镜柯叹气,伸出手指点在“母亲”的眉心。
“别说,”
他说。
“别说话,妈妈。”
一指点出伴随着强劲的指风,天地变色之间,一丝灿金在四周初露端倪。
面前的幻象被一指湮灭,只留下镜柯瘦削的身影。
单薄而瘦弱,几乎在阳光之下淡化成一条细线。
他用着温柔的口气:
“别说话,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