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知道混乱的战局是在哪一刻发生的变化,不管是作为观察者的镜千影和祭司一方,还是拦在“白奇”面前的镜千影一方,亦或是拔出手臂上骨刺投掷的艾尔莎。
谁也没有发现异变从什么时候开始。
莱舒托——巨大的蜈蚣正在慢慢地崩解着,从尾巴开始,到头部为止。
莱舒托没有慌乱、没有尖叫。
她只是安静的,像是老人一样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莱舒托——!!”
艾尔莎冲到它的身边,但是崩解产生的巨大冲击让艾尔莎再也无法靠近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咆哮融化在怒火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主,我主!!我主!”
它的嘶吼在旁人听起来就是震耳欲聋的噪音,分不出半勺同情。
没有灵魂的唱诗班曾在人们的身边低语,然后走过的街道之上有罪之人尽数自焚。
艾尔莎颂念着绝望之皇的真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额头磕在地面上。
它没有血可以流。
“莱舒托,你想要放弃吗?”它质问着分解的莱舒托,想要挽回莱舒托的自暴自弃。
“圣主——”
镜千影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再看向蜈蚣,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一步从半空之上踏出,在皇帝和祭司怪异的眼神之中极速地向下坠落 在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被密密麻麻的红线托举。
“有点像是小千的至高铁律啊。”皇帝嘟囔着。
“小千?”祭司疑惑。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心地摸了摸祭司的额头:“就是镜千影皇子啦,最近册封的那个,笨蛋祭司~”
“您突然干什么啊……”
镜千影丝毫不顾自己的身份和伪装是不是会暴露,那只黑猫离开之后,他尽力维持着黑雾的伪装,但是很遗憾的,黑雾的伪装比黑猫在的时候吃力了许多。
但是无所谓的。
他默默地走到了正在痛苦地解体的蜈蚣面前。
艾尔莎向他俯首,用着欣喜若狂的表情:“圣主——圣主!您竟然亲自来一趟,圣主——求您把莱舒托复原吧……”
“莱舒托她很有用,对您很有用!”
咔。
红线简单地将白骨捆住,从骨缝之中穿插过去。战火会带来希望,天使会传播毁灭。
“您……您要干什么。”艾尔莎颤抖着翻滚着,它无法挣脱红线的束缚,只能看着面前浑身黑雾的人一步一步地走向莱舒托。
“绝望之主——”
“降下圣命。”
他穿过蜈蚣释放的冲击,缓缓地靠近了蜈蚣巨大的头颅,他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蜈蚣巨大的侧脸。
——“死吧。”
明明已经不会流眼泪的。
明明——
蝉鸣伴着热浪的烦躁,记忆再一次浮出水面。
名叫镜千影的哥哥和她在湖边埋葬了妈妈的尸体,两个人在湖边坐了好久好久。
妈妈是因为被人暗算才死的。
镜千影对她这么说。
我真傻,真的,我单单晓得哥哥不会骗我,我不知道哥哥也会说那种他不屑的、所谓的“善意的谎言”。
我真傻。
莱舒托对着自己说。
她光相信哥哥是喜欢她的,却忽略了一个前提。一个只要傻子想一想都会明白的前提。
——她是人类。
是她害死了母亲,从她被注入魔气的那一刻开始,从她异化开始,哥哥就不得不为了杀死她而努力。
以前的她渴望正义。
红线缠上了蜈蚣的身躯,没有一丝的犹豫,渐渐地勒紧,在艾尔莎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之中,在祭司和皇帝的平淡注视之下,在许冷华呆滞的表情之中——
“对不起,哥哥……”
忽然,蜈蚣的嘴型开合,清脆的声音再度发出,“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能记住我吗?”
于是,天地振动。
绝望之皇的图腾在蜈蚣的背后升起,在它的背后凝聚了黑色的翅膀。已经粉碎的白骨此时一片片地拼接上去,它从蜈蚣变成了白骨满布的天使。
莱舒托忽然看见自己坐在敞亮的教室里,不明用途的长条形物体在她的头顶发着光,她的身边坐着镜千影,镜千影拿纸条搓成团扔她。
于是她死了。
天使长着黑色的翅膀。
有着空洞的双眼。
有着美丽的装甲。
镜千影在天使出现之时赶快后退两步,才勉强避开了“天使”的攻击。
他狼狈的抽身,然而没有等他回过神来,黑色的天使羽毛就急急地向他袭来。
“对不起。”
他听见莱舒托化成的天使如此说。
“对不起。”
黑色的羽毛刺进他的左手,镜千影用力将它拔出,幸好黑雾很快地缝合了伤口,使得他看上去并无大碍。
晶莹的白骨化成骨头支撑的箭只,朝着镜千影的脑壳狠狠地射击,然后便被错综复杂的红线挡下。
“对不起。”
她低语着,手中的骨头剑高高举起,要**镜千影的胸膛。
避无可避。
会死在这里吗?
和妹妹死在一起……
虽然有些浪费,但也许也不错?
他狠狠地握紧手掌,嘴中的嘶吼不知想要表达什么传递不到的东西。
红线织成蜘蛛的网。
网眼不大不小。
才不会不错呢——
不前进的人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红线被骨头制作的巨剑不断地斩开,一层一层的,粘在白骨的剑上,似乎是什么装饰物。
在白骨剑砍到他的前一刻,一头炫目的白发忽然从她的眼前飘过。
快到几乎看不见身影,只剩下飘荡的头发。
“喂——您跑慢点啊。”一个公鸭嗓从另一头传来,“喂——军师大人,您跑的太快啦!”
“我还没有向您请教,您是咋打败我师傅那老头子的?”
军师大人?
镜千影心中暗暗疑惑。
面前的少年用着一把造型诡异的弓狠狠地抵住了白骨的剑刃,他的手没有颤抖,很白,但是却看的出茧子的痕迹。
好厉害……
可是白发?
拿着一把大锯的老人路过了镜千影,小心翼翼地扶起了许冷华,再将“白奇”背在自己的身上,先一步撤离了战场。
他的身边有着一条灰白的狗狗,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狗的脖子上有着一条有些老旧的红领巾。
角落处绣着“桑松•奥尔加” ,那是主人的名字。
白发的少年面部被完全遮盖——他带着一张空白的面具,头顶之上盘旋着三个紫色的圆环。
他看了镜千影一眼,忽然用着极其低沉的声音开口了:
“快逃。”
东方的皇帝在这一刻却忽然拍案而起,在她的眼中这一刻写满了震惊。
“祖龙血脉……远古的公主殿下?”
她喃喃着。
“你是谁?”镜千影说。
“米若尔•“黎光。”他听见那人那么说了,然后米若尔•黎光扬起下巴,用极其高傲的语气:
“是即将统治你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