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试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吴子明看出少年有些紧张，于是出声安慰：“没事的，慢慢来，慢慢说。”
少年偏过头去，几根黑发垂落在他的面前，他捻了捻那几根黑发，沉思许久：“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东方大陆的八米郡……嗯无名县，”吴子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要知道我们这里也不是很出名……都是以编号称呼县城名字，我们平头百姓嘛，一般就叫他无名。”
“但是再过去十几里，就有一个“城”。”，吴子明夸张地比划着，“城里有镜族人驻扎着，听说是被分封到这一块地方来的。那位大人还算是个好人，我们有事都会去请求他帮忙。”
“你也是城里人吧……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们同行吧？”
吴子明发出了邀请。
“城……郡……县……东方……”少年一遍遍咀嚼着这几个词，忽然抱住自己的脑袋，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我记不得了……我想不起来了……家……家人……爸爸妈妈……”
他忽然嘶吼起来，嘴里重复着家人的字眼，吴子明从来没有见过那种颤抖的模样，就像是失去了一切一样的嘶吼，是野兽的奄奄一息垂死挣扎。
他身后的莞娇忽然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把把正在颤抖的少年拥入怀中，她一边抚摸着少年的柔顺长发，一边轻声安慰少年，
“不要怕……不要怕……”
那种样子就像是母亲在安抚害怕的孩子。
颤抖减轻了，灰色的眸子盯着莞娇，他极其变扭地推开了莞娇，扭过头去坐在地面上。
“那你想的起来自己叫什么吗？不要怕……仔细想想，有些东西不是很容易就被忘记的。”莞娇轻声细语。
天色已经近乎全黑，吴子明起身去寻找干木柴，抱回来又对着破烂的菩萨像拜了三拜，说了些请求菩萨宽恕自己冒犯的话，才敢将火堆生起来。
不一会，在吴子明的不懈努力之下，火便旺盛了起来。
火映着少年正在思考的脸，他看上去有些痛苦，夫妻俩对视一眼，从袋子里掏出干粮递给少年，示意他先不要想了，先吃点东西。
少年点头表示感谢：
“我只记得……我好像有个名，叫做柯，南柯的柯。”
“淳于棼梦至槐安国，娶公主，封南柯太守，荣华富贵，显赫一时。后率师出征战败，公主亦死，遭国王疑忌，被遣归。醒后，在庭前槐树下掘得蚁穴，即梦中之槐安国……”
他忽然喃喃念出一段古文，吴子明和莞娇并没有读过书，自然是不知道其中含义。
“南柯……是什么意思？”
吴子明不解地问道，他敏锐地觉得这可能和少年的身世有关系，不由得出声询问。
“南柯……就是南边的树枝的意思罢了。”少年淡淡地回答，毫不在意地扯着自己的袖口，他的眉毛皱着，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莞娇看到少年有些沮丧的模样，急忙上前拉住少年的手，冰凉的感觉把她吓了一跳，她急忙将少年拉过来抱在怀里：“我听说过一个说法。”
她轻声细语。
“我听造房子的人说过，南面为王，向南总是会得到好运的，总有哪一天……说不定你就能得到血脉，得到……”
“哪怕只是一根树枝，也有向南的资格，不是吗？”
“血脉……”少年疑惑地咀嚼着这个词，“我总感觉……我对这个词汇有些印象……”
莞娇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就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在东方大陆，谁不知道血脉的名号？东方是靠着血脉来维持稳定的，自然是受到血脉的庇佑——我们敬仰祖龙，信奉皇帝……”
“祖龙……皇帝……”
他抬起头来用着双眼看着屋顶，天花板一片漆黑，只有被燃起的火堆映照的隐隐约约，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上面爬了过去。
“没事的。”莞娇按住他的双眼，“皇帝也说过，黑夜总会过去，黎明终将到来……”
少年点了点头。
莞娇显得有些开心起来了，他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直直地盯着少年的双眼。
“叫你小柯吧？小柯怎么样，在找到你的家人前，多多指教啦。”
她用着笨拙的话语。
“不是，找到你爸妈之后，可别忘叫他们给点报酬啊。”吴子明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莞娇一瞪吴子明，他就悻悻地缩回了头。
“睡了。”吴子明说。
不一会儿，火星相继失去残余的寿命，火星的星空像是被按下开关，渐渐熄灭。
少年看着熟睡的两夫妻，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