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篝火升起，气氛仍旧愉快。
公会买的桶装酒到了，泛着泡沫的液体被火光照得金灿，冒险者们拿着自己备好或提供的容器，舀起酒，畅快地喝着。
冒险者的表现不能说好，但至少没犯错误，其中不少还是初次集体行动，对这次勉强称作战争的作战来看，无人死亡已经是最大的成功了，给些鼓励也不算什么。
受伤的人不少，多是新人冒险者，被魔物狼偷袭一波，擦破皮肉。他们的兴致在傍晚时明显没其他冒险者那么愉快。
有人就告诉他们说，所有冒险者都是从伤口和尸体上攀爬过去的，受了伤才算入门之类看似正确，实际能找出一堆反例的屁话来安慰他们。
新人开始有些懵，但两大杯酒下肚，酒气冲脑，自然而然就被忽悠过去了。
冒险者的整体气氛也就统一起来。
嗨皮！！！
鲁特也因为高兴喝了不少，逢人便问这次拿了多钱。
这次拿钱，基本是按出工的多少来给的，新人一两千撑死，老练的五千到一万。鲁特拿了五万，自然美滋滋，一路问过去都没吃亏。
他又灌了两口，感觉自己有些飘了，又搭上史蒂芬的话茬，问他拿了多少。
“应该是十五万吧。钱的事情不由我管，一直都是别人负责。”史蒂芬表情有些阴沉，“这些都不是重点。”
该死的人生赢家。鲁特心里嘀咕一句，嘴上说：“那重点是什么？怎么处理尸体吗？”
“鲁特，其实我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明确。我虽然没什么大局观念，也不会管理，但我的直觉一直很准，几乎没出过错。不然我也不会对你说那些话，因为我知道自己很安全。”
你看，这说的是人话吗？别人说完都死几次了，他居然理直气壮？鲁特停下举到嘴边的杯子。
“绕了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还有问题。”
“废话。”鲁特没好气地继续喝一口，放下杯子说：“会长和那个女的聊过这方面的事情，我听到了些。”
“那就好。”
“我去解个手。”
好不容易显摆来的幸福就这样没了，鲁特白了一眼，摇晃着穿过人群，准备找颗树方便一下。
大概是喝得多了，又或者是鲁特没有在意，在他一脚跨过低矮的灌木，找到树干背后开始解手时，他经过的路线上，泥土地表塌下去一块。似乎有什么结构被破坏了。
这塌陷不太明显，大概半截小腿深，两人站立面积大，等鲁特吹着口哨解决完内急，大摇大摆沿原路返回，没看到坑也正常。
“诶呀！”
然后摔了一跤，脑袋磕在地上。
“*****！”疼的鲁特爆了粗口。
地面塌陷变得更大了，他气血上头，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骂骂咧咧回去了。
“发生了什么吗？”史蒂芬注意到鲁特的变化，关心地问。
“没注意到有个坑，摔了一下。”他又打了杯酒，闷头喝着。
“怎么会有坑？”史蒂芬扫了一眼，感觉有些不对。
“管那么多干嘛。”鲁特毫不在意。
……
喧闹的人群外，一张四方木桌摆在那里，桌上有魔力灯具摆放，发出金黄色的光，照亮了灯具旁的褐色文件袋。格尔曼坐在桌前，挥手驱散周围的冒险者，然后谨慎地取出文件，细细品读。
这是一份关于少女的文件，第一页记录了她从进入城邦联合，到抵达风之城期间的行踪路线。
“如果是别的小孩，看到被这样对待，我一定会加以谴责。”格尔曼摇头笑笑，翻到下一页。
第二页开始，则是有关她的身份、以及久居的村庄的线索。
少女的身份对城邦联合来说是个谜。
六年前，少女出现在边境之村——泽欧村是入口处。这是能够找到的最早的行踪。
泽欧村是一个人口数十万的特殊村庄，是多年以前，为了抵御外部种族对人类领地的入侵，同时阻止死神教会向其他人类国度扩散而建立。
抵御外族入侵，严守边境，那就需要绝对的力量和武器；阻止死神教会的扩散，那就需要信仰上的完全独立；未来能够自我繁衍，无需补给，那就需要有长久的发展规划。
大量来自各个国度的战士、研究者被做了思想工作，让他们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使命。然后，便让他们带着家人，一同前往最为艰苦的地方，开拓一片新的领域。
就是这样一个经历多年考验，成功完成它的使命的村庄，少女居然在里面混出了名堂来……
据说，她入村那年不过八岁。
据说，她当时连字都不会写。
据说，她当时还带着一个婴儿……
越往后翻，格尔曼越发觉得荒谬。如果不是本体出现在他的面前，展示出与描述相符的实力，他的理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屈服的。
一页页纸张翻过，纸上的内容充满奇幻色彩，像是英雄传说。
直到最后一页，上面不再是标准的黑色字体，而是一行血红的大字。
没有允许，不得当面说出她的名字！！
这是意味十足的警告。
“不管看多少次，我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他将文件收回袋中，小心装好，然后点起一支烟，靠着椅背望天思考。
真实的传说就在自己身边，但总感觉有很多地方违和。
他凭直觉判断，少女的实际年龄要大得多，因为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在各种劣势因素缠绕一身的情况下，还能做出各种超越常人的行动。
这让他想起了拯救人类的神明，从异世召唤的勇者，以及开拓者们。
你若心怀敬畏，我便赐予光明。
远古时期，大地上没有人类的位置，人类只是玩物以及食粮。
群聚不能抵抗，分散难以脱逃。人类在夹缝中艰难求存，渴望得到救赎时，神来了，带来了来自异世的力量。
眼下的安全——勇者。
未来的希望——开拓者。
他们拯救了人类。
细细品味着遥远的童话传说，再结合以手头的文件内容，格尔曼总觉得少女与那些勇者身上有着共同点，但又无法解释。
在格尔曼拿到这份文件后，除了按照公会要求继续监视，并做补充外，他自己也有进行一些秘密调查。
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结果。
没有任何结果也很正常，格尔曼的手下虽然优秀，但他不认为会比整个城邦联合的公会组织更好。
让他意外的是，公会上层对他下达命令，禁止继续调查。
这就颇有玩味了。
“罢了，只要不会给我带来困扰，止于互相利用的阶段也不错。”
将少女的资料封装完毕，他一手伸向空中平放，另一份文件凭空出现，缓缓落在他的手上，没有声响。
这是此次讨伐战的记录。
看这份时，格尔曼的动作快了很多，看完后不禁一声长叹。
“看来我的期望太高了。不只是指挥，围攻作战开始就已经出现问题。
冒险者太讲究小团队契合了，老配老，新配新，这导致新人对这类行动毫无分寸，受伤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坏的甚至会导致包围圈出现漏洞，在包围狼王完成后，后方遭到残存魔物狼的偷袭……”
吸一口烟，放空身心，烟气缓缓溢出鼻腔。
每一步都有隐患，每一步都需要有人纠错补偿。
想法很完美，很热血，现实却不尽人意。
格尔曼感觉有些遗憾。
“有人来了。”空气提醒道。
又是一口吞云吐雾，格尔曼放下手中亮着火星的烟卷，视线转向走来的史蒂芬。
“有什么事？”
“这里的隐患还未解除。”史蒂芬补充说：“地下很可能还有东西。”
“哦？”格尔曼声音提高了几度，身体从靠背上离开。
“详细说明。”
……
神子帝国，国都教会。
高大的教堂内部烛光满溢，把象征圣洁的白色教堂照的金黄。
教堂尽头，高大的神像下，身穿白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闭目祈祷。
他睁开眼睛，昂首注视神像，眼里翻着微光。
“查拉。”
“教皇阁下。”同样身穿白袍的年轻男子从烛台后方钻出，手里拿着擦拭烛台的抹布，脸上带着笑容。
“神谕：城邦联合，风之城郊外密林，有忤逆神明之物。
你立即触发，允许借用上任勇者的传送之力，在城邦联合的人发现之前，摧毁它。”
“是！”查拉抬手行礼，抹布掉在了地上。
“要说谨遵神谕。”老者的声音里透着无奈。
“哦。”查拉吐了吐舌头，很快跑出教堂。
老者没有回头，再度颔首，闭目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