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萌少RE》
作者：浅苍束束
第一卷 贯穿天空大厦
Ⅵ 子弹，悔恨和感谢
恍然，我踩下油门，紧紧地拽着方向盘看向前方，余光中，时速盘内泛着红光的指针稳稳上升着。
科曼奇似乎没料到我们的行动，就这么被直接抛开了一段距离。
所幸，因为这个动作，一时间不再传来弹幕疯狂粉碎车体的脆响。
——三发子弹。
心中默念，小心地确认，生怕自己看错又重新将握在在方向盘上，同时也握着USP的手弹出弹夹——
残光下，三发闪着黄铜流光的45ACP子弹安静地躺在弹夹内。
——这是最后的子弹。
——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三发内解决那辆公交！
——不对，不止…
车外，似乎没装机载枪的科曼奇为了继续将枪口对准我们而迅速驱动着钢铁巨兽追上来。
我甚至能感到路人因空中突然出现的科曼奇及几乎就要报废的三菱轿车而纷纷向这里投来惊诧的视线。
——哈哈，这次闹大了。
心里这么自嘲。
——既然麻烦了，那么就当成一场梦吧。
——一场终焉的梦，一场真正的梦！
——现在，上映时间！
再次，弹幕铺天盖而来！
只是这次我不再躲闪，怪物般稳稳地、笔直地以过100的时速飞驰在公路上，仿佛那些夺命的子弹只是冬天的飞雪般。
『飞雪而及，弹幕破天。』
心中莫名浮现出这来路不明的句子。
将子弹会飞雪比，会不会太可笑了？
腿部先前被流弹所击中的那里鲜血再次溢出，我宛而感觉到。
莞尔一笑。
——这正是我所要的。
——飞雪之后，就是春暖花开。
——子弹之后，便卸下你的首集！
「唔——」
感受着腿部因专注而无限放大的疼痛，我不禁痛得哼哼。
——某个方面来说，我确实是个「M」啊…
腿部的疼痛被无限放大着，冲击着我的神经，同时，也让我的精神愈加地集中。
渐渐，眼前所能见着的一切，都在放慢着他们的动作，放慢着他们的脚步——
闪过的路人因为诧异而扭曲的表情。
车窗被子弹击中而龟裂开的裂纹。
高速状态下行驶，所能见着的晃动的残影。
以及那密集飞逝，仍能被我轻易躲过的流弹和空中的科曼奇及上跳着弹壳的枪口。
「M249 squadautomatic weapon」
现在我也认出了那一直压制着我们，发射5.56×45毫米口径北约标准弹药的班用自动武器。
慢条斯理地从方向盘上松开握着USP的右手，继而轻松抵上破碎的窗台——
子弹，仍旧在跳动，我恍惚能听到从那把枪中传来零件的跳动，弹壳的坠落之音。
闭上左眼，准心准确地锁定在了那挺着机枪的士兵眉心向左一点的地方。
——你打不中我。
——但，我可以。
流弹继续飞着，带着呼啸的寒风。
手指缓慢扣上扳机，感受着那丝冰凉。
——去死吧。
猛然用力，扳机被扣到死。
一震，火药在枪管内燃烧，随即将一发45ACP子弹爆出枪口。
——火光乍现，枪声如期而至。
子弹像跳着圆舞的妲己旋转着，扭曲的气流便是她妖艳的裙摆。只是，妲己再美，也不过是一个棋子，一个毁灭帝王的棋子——
一声闷响，然后便是猛烈撕碎开气流的长啸。
虽然在平时我不怎么会去注意，但在现在这我国王般统治着的领域下却格外刺耳。
一发RPG7火箭炮卷着热流从我前方不远处飞向了空中停滞着的科曼奇。
——火箭炮？
惊诧地从子弹上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在前方百来米，一辆标有醒目的北都私特标志的黑色吉普上，一名少女正扛着火箭筒。
「艾菲？」
轰——
一声占据世界，似乎毁灭了我双耳的巨响。
车后的艾莉惊叫着，车身直接被热浪平移了数米。
那完全被火焰吞噬着的科曼奇在空中支离破碎。
碎片和流弹一样四处溅散，砸在地面，砸到大楼，砸到艾菲他们所乘的吉普——
时间仿佛再次被放慢，吉普因冲击而被掀翻、翻滚…
——死定了。
虽然被受到热浪的冲击，但我们却很幸运地不改方向切迅速超过了那瘫在路旁车轮飞转，汽油也迅猛泄出的车上。
——死定了。
——死定了。
——死定了。
脑中只剩下不断闪现这三个字的我，呆呆地看着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吉普，发着愣。
——死了…死了…死了…
——艾菲…陆子夜…死了。
——他们死了！
……
车继续以100公里的时速飞驰着，宛若脱缰。
我也没有再去转动方向盘，只是如子弹般射向前方。
最后，还是手机的震动将我拉回神。
「公交车现在已经到11段路中段了，抓紧时间！」
——十一段路…
——可是…
——我已经没力了，想要放弃了啊…
车速，在松开油门后，愈来愈慢…
——没力了…没力了…
——如果前面，在前面打爆公交的话，不就好了么…
——只是我自己死了，不就好了么…
——牺牲我一个，如果能救艾菲、陆子夜，还有那2608人的话，不就好了么！
倏然踩下刹车，一震，额头猛地撞上方向盘。
——我他妈在疑惑什么啊！？
「你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上，这场爆炸死了多少人么？」
——2608人。
「陆子戚现在还在学校吧」
——陆子戚……
外放状态下的手机，还在不住传来陆子戚询问自己是否在听的声音。
「你想让她也因为爆炸而死掉么？」
——不…
「她相信着你，你想让她失望地死掉么？」
——不！
「**妈啊！」
嘶声大吼。
「艾莉，我们是相信你啊！」
——相信着啊，被相信地宁愿自己去死掉啊！
嗓子似乎要废了，阵阵生疼。
于是干脆重新在油门上施力。
「我现在…谁都不想…再失去！」
后视镜里的艾莉不再说话，静静地爬到副驾驶的位子和他并坐着，迎着从挡风玻璃泄进来的寒风。
——陆子戚也好，陆子夜也好，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我不想再失去。
——不想再失去那2608人的任何一人。
——不，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自私地想不再失去其中任何一个认识的人！
「怎么了！？」
陆子戚急促的声音。
「没，刚才出了点状况，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嗯，好的，大概还有五分钟，公交就会开上十二段路的跨海大桥上。」
「嗯，好，应该来得及，只是…」
「只是？」
「…没，学校那里还有人么？」
「已经疏散了，现在就通讯科里我和你们的老师还有萝莉老师在。」
「好。」
松了一口气。
「那个，老哥和艾菲他们怎样了？」
「……」
「喂？」
「陆子戚，你们现在也马上撤离吧。」
「撤离？」
我没再说话，直接将手机拿起，从车窗扔出去摔得散架。
——没必要了。
「艾莉，你也下车。」
「去死！」
艾莉立马骂回来，还将手用力按在我本打算松开油门的脚上。
「私特法第二条，以赴死之心，全力完成任务及委托！」
——好吧。
看着她认真地背出了这我曾经被罚抄过百来遍的话，我笑了。
「别后悔！」
「开你的车！再废话给你立坟哦！」
不再需要艾莉加力，油门也被我踩到极限。
时速盘上，闪着红光的白色指针也上升至130公里处狂乱地摇摆不定。
这超过公交设定上限的两倍极限速，令碎裂的玻璃渣四散飞去。
同样，也令我们在刚开上十二段跨海大桥时追上了那辆漆黑色的北都私特公交。
——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么一次。
我所想。
我也不可能会期待再来一次。
当然，也是因为没机会了。
脑中，艾菲和陆子夜面容浮现——
——抱歉…
精神再度集中，视界中逐渐出现漫画里那残影所拖出的黑色长线。
砰——
唔。
猛然握拳，直接打碎了本就破烂不堪的挡风玻璃，一时间，近乎可见的扭曲着的风灌进车内。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扬起嘴角。
我知道，我现在的笑容很诡异。
诡异得带着愉悦的心情，用满是鲜血痛觉尽失的手扣下了扳机——
黄铜色的45ACP子弹脱膛而出，带着旋转的热流和金色的残影毫无疑惑地飞向前方四十米，正缓慢滚动的车轮。
橡胶在强大冲击下产生超乎的形变，然后以最大受力点为伊始，破裂，脱离…
在眼前，公交就像跳起了一段华丽的华尔兹，摇摆着撞上大桥上的钢筋后翻滚起来，坠地。
松开了手，得到了解脱般平静心态，看着坐在自己身旁艾莉：
——任务，完成。
温热的赤色火焰吞噬了视野，一时，我飞了起来，摆脱了地球引力。
而后什么也没了踪影，不再感觉，也更不再忆起。
……
…
倏然，狂风大骤，烟尘肆起。
无数银白的丝条刮逝、凌乱。
如同公元初的罗马帝国一样，模糊不清——
古罗马竞技场，执政官俯视他脚下坚实的大地，随着忠诚的士兵发出震破天际的呐喊，钢铁牢笼被缓缓打开。
他笑了，他狂笑起来，整个大地似乎也在随着他的笑而颤抖。
罗马帝国历尽征战，用无数的鲜血换来了现在的丰功伟绩。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罗马利用残暴的手段推行着他的『罗马和平』。
面对如此的和平、繁荣，执政官满意地俯视着臣服于他的子民。
随着他的号召，化名为角斗士的勇士踩着不失罗马帝国威名的脚步进入了竞技场——
是什么，塑造了他们？
又是什么，让他们身被甲胄，利刃相向？
——战争！是战争！是荣誉！一切为了战争带来的荣誉！
角斗士们为了荣誉，号令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只为在兵戈与肌肉的战争中毁灭眼前的这个人，让对方再也站不起来，这是他们活着，一直为之奋斗的力量来源！
圆形竞技场爆发出的大吼，犹如钢铁牢笼中的野兽发出的嘶吼，燃起所有的角斗士 ！
『哦哦哦哦——！！！』
他们发出了呐喊！『为了战争』！『为了荣誉』！咆哮着！响彻了整个大陆！震撼着每一个充满力量，亦或是苟延残喘的灵魂！
这群狂暴的野兽，顿时摧毁了冰冷的钢铁牢笼！
野兽摧毁了罗马的和平，无一人能幸免，在战乱之中，执政官挥舞着长剑，淹没在了野兽奔腾咆哮的巨脚下。
倾刻，城墙倒塌，墙土灰飞烟灭，罗马帝国也最终被毁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无限荒凉，亦无限模糊，仅留下那曾束缚狂暴的钢铁牢笼。
『钢铁…牢笼么？』
恍惚中，艾莉看着上校，出现在尘埃废墟之间。
『那时候，早就没有了节日，有的只是钢铁牢笼。』
『人类的文明，在战争中萌芽，在战争中发展，最终也将在战争中灭亡！』
再次听艾莉说出这些，而我却仍旧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她。
『李莫桐。』
『艾莉…我，任务完成了么？』
『没有。』
『那…2608人…死了么？』
无力地在破败的碎石间挣扎地爬着，伸出手抓上艾莉的衣角。
『他们活着，而你却没有救下他们。』
『…怎么会？』
『你自私地妄想只拯救熟人，拯救你自己。』
『你并没做到，你也永远不将解脱。』
『你还害死了我，害死了艾菲，害死了陆子夜。』
——…怎么会
——怎么会…
——是我害死的么…
——…啊，是啊…是我害死的…
双手满是泥泞的鲜血。
流淌着，流淌着。
艾菲，陆子夜一一出现在我身旁，三人只是凝视着我，然后渐渐远去。
『等下啊！！！』
我竭尽地喊着，全力地奔跑，却追不上他们，只能看着他们远去，远去…
灰暗的天空中一声巨响，倏然射出道道白光。而，白光又在下一秒化为枚枚核弹，铺天盖地而来。
面对如此的绝望，我却心生喜悦，和对着车轮扣下扳机时一样喜悦着。
——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吧？
——嗯，应该…
就这样，直到永远，一切都在白光中消散，化为乌有。
宛如纸片燃烧随风而逝，不再存在，亦不再回来……
……
嘀——
嘀——
呃…这是……
胸口沉重，感觉即使是呼吸一次，也在撕扯着心脏。
唔——！
「咳！」
「醒来了醒来了！」
——好难受…
微微睁开双眼，视野迷茫，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视野中晃动。
耳边传来碎碎的声音，听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只是感觉特别难受。
——再睡一会好了…
我这么想，于是又睡过去，失去了意识。
……
『你还害死了我，害死了艾菲，害死了陆子夜。』
『害死了…』
『害死了…』
『害死了！』
……
「李莫桐。」
黑暗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于是，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双眼，窗外的树影在路灯的光下投射在天花板上摇曳。
「嗯。」
我回答。
「做噩梦了？」
「嗯…我们活下来了么？」
「应该是吧。」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却高兴不起来。
「哈哈…」
艾莉和我相反地笑出声，毫无掩饰。
「这感觉真好。」
「呵呵。」
我也无力地跟着笑着。
在认识艾莉后，连续两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感觉还『真好』。
「现在感觉怎样？」
「还好吧，比被子弹连续射穿背部好多了。」
实际就我而言，相比之下我反倒更喜欢平安夜时肉体被射穿的感觉，虽然很疼，但至少比现在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失去友人的痛苦来得要更好受。
「这样啊…」
艾莉的声音沉了下去。
「那个…在车上你说的，相信我？」
「嗯…」
现在是完全相信了…
「…你不怕我是骗子？」
「怕啊，不过在肯德基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想为你做什么事，所以，虽然那个时候我还并不相信真的有炸弹，但我想到的，最先能为你做的，就是去相信你。」
「…谢谢！」
传来了艾莉慌张的声音，和她被艾菲指明会梦游时一样。
嗯，艾菲…
我的心更深地冷下去。
「怎么？」
「没什么…晚安！」
「等下，有些事，想问你。」
我转过头去看着躺在对面床上的艾莉。
她的床头也牵着数条线，应该和我一样，她现在也伤得好不到哪里去。
或许是怕冷，她整个人都蜷在洁白的棉被里，只露出半边脸。
「嗯…问吧。」
艾莉闹别扭似的勉强答应。
「那个，你怎么知道，那辆车上装有C4？」
「这个很明了的吧？」
艾莉鄙视了一番，方继续说：
「100年后的国际斯特委员会委派我回来的任务之一，就是阻止那次公交车炸弹，所以我当然知道。」
好吧，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未来的谁来告诉我，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倒霉的事好让我提前知道，然后避免。
如果真的可以，那现在我希望最先被避免的，就是艾菲和陆子夜的死…
「那…还有，你的枪？」
「USP45，汉克勒寇奇产的12弹容的手枪，你不是知道么？」
「不是说这个…你不是来自100年后么？怎么不带个光剑啊，超级武器什么的回来？」
「光剑？你星球大战那些老掉牙的片子看多了吧？超时代武器怎么可能被允许带回来？会对未来产生不可知
的影响的，笨蛋！」
「…你自己还不是改变历史了？」
对于艾莉完全否定的回答，我不甘地嘟喃。
「那个是私特委员会研究后决定的啊！虽然改变历史有好有坏，但综合比较后，委员会认为阻止这次公交炸弹，可以给历史发展带来相当大的益处！」
艾莉一口气说完，只是对于不理解这些的我只能怔怔地「哦」了一声。
「刚好，有一个事我也想问你。」
「啊？」
「你是A级？」
「私特等级？」
「对。」
在国际私特法中，有按照私特的能力来划分私特等级的不平等规定。
虽然对于那些只拿到最低，即DEF等级的私特来讲非常不公平，甚至每年都有一些还是学生的私特因为等级太低而退学，但这也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保护效果，保护那些能力不足的人不会因为一时脑热去接下超过自己能力的委托。
不过对于评定等级为A级的我来说，这些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于是对于艾莉的问题，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挺厉害的啊！」
「还好吧…」
只是，身为A级，却连自己的友人都不能保护…
——很失败。
「顺带一提，我也是A级哦！」
「是么，挺厉害的。」
「你什么态度！想被立坟吗！？」
「……」
对于艾莉莫名其妙生气，我完全不能理解，难道非得我「哇，你好厉害哟」去瞎奉承？
「哼，算了。」
「嗯，那睡觉了，晚安。」
闭上眼。
「喂…」
「还有什么事？」
我仍旧闭着眼，并不打算再睁开，今天经历的太多了，很疲惫，现在的我只想睡觉，然后一觉醒来发现艾菲和陆子夜都还活蹦乱跳的，今天的事，艾莉的事，也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只是，一场噩梦后，普罗米修斯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我。
——他又派遣下了他的分身，给予我永远无法结束之噩梦：
「接下来，还能继续麻烦你么？」
问完，艾莉就什么也没再说，静静地等着我的回答。
——麻烦么？
——非常麻烦！
我很想就这么直接拒绝，只是艾莉她在肯德基外所说的那些，所有的无助，顺利地在我话将脱口的时候，将我本打算的拒绝给来了个神转折：
「随便你。」
「嗯…谢谢。」
满心欢喜，艾莉由衷地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