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对于余夏荷来说,是离别,亦是相遇。
。
在那一天,余夏荷被家里人带到了医院。
说是家主快不行了。
在重症监护室,那个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脸上接着呼吸机,身体上插满各种管道。在一旁,无数造价不菲的机器正低鸣着运作,小心地维护着这个老者的生命。
说实在的,对于眼前的景象,余夏荷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虽然有着血缘关系,眼前的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对自己来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自有生以来未尝有过见面,只在家族里其他人的言谈之中听闻过。
她悄悄地观察周围人的样子,发现他们都穿着很正式的黑色礼服,不管谁都是一副板着脸的严肃模样,几乎就是复制黏贴出来的同一副神情。然而这并没有能让余夏荷感觉到此刻庄重的氛围,只是打心底里地觉得无趣。
家主举起微微颤抖的手来,指向余夏荷,后者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一个黑衣侍者走近过去,鞠躬问道“你要说什么吗?”
家主很艰难地点头,于是侍者拿下了覆盖在他脸上的呼吸器。
“余家。。。。位置。。。”很艰难地吐出字来。
人群之间互相进行一些眼神交流之后,纷纷自觉从病房之中退了出来。现在在场的只有余夏荷和家主的几名亲信。
余夏荷看着向自己伸来的那只苍老而又颤颤巍巍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
家主开始交代一些关于家族内务的事情,因为身体原因,他的声音极为模糊又断断续续,但大意还是能听得明白的。
大致上是让余夏荷成为继承人,等成年以后继承家业,为她指定几个可以信任的家臣来辅助,还有一些经验告诫等等。
余夏荷安静地听着,突然却冒出一句。
“很痛苦吗?”
片刻沉默。
“活着。。。很痛苦。。。但。。不能死。。。家族。。属于我。。我也。。属于家族。”
说来也巧,就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家主闭上了眼睛。仪器上显示心率的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宣告着生命的总结。
余夏荷握着他仍有余温的手,轻声说道。
“再见,家主大人。。。。不,再见,父亲。”
。
在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余夏荷显然感觉到周围人对自己的态度变得非常尊重,甚至于尊重到了有些拘谨的地步,想来这是因为自己被指定为继承人的缘故。
医院门口,正停着一辆长得夸张的黑色豪车,黑衣侍者毕恭毕敬地为余夏荷打开车门。
余夏荷突然觉得有些无聊,无论是生活,还是所谓家族。
。
突然,有一只蝴蝶从余夏荷的眼前飞过,她眨了眨眼睛,视线追着蝴蝶看过去。那只蝴蝶落在了几米远处,那是一只淡粉色的蝴蝶,就好像一片自行飞舞的樱花花瓣。
余夏荷痴痴地盯着那只蝴蝶,心里突然有一种没来由的确信,这只蝴蝶正在等她,而且想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
迈出步伐,然后变为奔跑。
“大小姐,大小姐?!”
不顾身后传来的呼喊,一路追寻着蝴蝶。淡粉色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在空中划过一道靓丽的轨迹,直向医院后山飞舞而去。
。
“呼,呼,呼。”
余夏荷弯着腰,大口地喘着粗气。
抬起头来,出现在眼前的是红色的鸟居和神社。那只粉色的蝴蝶此刻不再逃开,而是围绕着余夏荷飞舞。
她伸出手,那只粉色的蝴蝶乖巧地落在掌心,不再动了。再一看,掌心之中分明是两片樱花花瓣,风一吹便就离开掌心,散落在地。
看来,就是这里没错了。余夏荷小心地踏入神社。
然后,与她相遇。
于纷落的樱花之间,是一个娇小的有着耳朵和蓬松尾巴的小女孩。她一身粉色的和服,雪白的长发垂到腰际,看上去很奇特却不让人害怕。
听见了余夏荷的脚步声,小女孩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
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樱色的宝石般的眼眸,和微微抖动的雪白狐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