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束)
她用了很大的力道抱我,特别是揽住腰的右手,就连几乎是麻木状态的身体都感到了疼痛——
皮肤的挤压变形不能让麻木的身体产生反应,让我无法忍耐的是脊柱受到毁灭性力量的压迫,仿佛塞到牙齿间即将被咬碎的脆豆一般濒临崩溃。
但这还不是结束,就在她抱住我的几秒钟后,除了挤压碎裂的剧痛,身体还产生了一种撕裂般的剥离感。
就好像将皮肤从身体上生生撕下,而这种剥离感是比肉体疼痛更让人恐惧的:灵魂即将失去居所,与死亡无异甚至更为可悲。
然而当人接受了自己将要死去的未来,放弃了生命,却获得了无比的勇气。
我再次体验到在死亡边缘时那种如同寒夜冰雪般的冷静与轻盈。
四肢奇迹般苏醒过来,虽然仍旧没有力气,但能动了。
可是我要死了。
死亡是世间最决绝的别离,尤其是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让人倍感孤单。
好在这次死的时候还是有人陪着的,而且那人还抱着我,虽然我的死是她造成的就是了......
我咀嚼着不断产生的痛楚,缓慢而又努力地举起手。
我仿佛在回应似的,也抱住了她。
下一秒,身体被松开,往下坠落,沉沉地摔在地上。
从死亡边缘回来了,所有对痛楚的感觉也从模糊变到清晰,我用恢复知觉的身体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缩成一团。
忍受痛苦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但是除了忍受痛苦,此时应该优先面对的,是痛苦的源头。
她......是人类的模样。
完全遮掩住身体的及膝袍子、刚到肩膀的头发剪得很乱,皮肤在微光的黑暗中仍然能看得出是比冬雪还要苍白的颜色,有种病态的感觉,而眼睛......是纯粹的深色,看不清楚是什么颜色,但是看不到眼白。
她久久地注视着我,站在我的边上,我辛苦地抬头看她。
“怎么会......”
她像刚才那样喃喃自语了。
“你......还有意识?”
如果没有刚刚的暴行,我大概会靠这柔和沙哑的声音判断她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
此刻我已有了戒备,然而这戒备毫无用处......
“我有意识......我想活下去。”
我并不想表现出害怕与卑微,但说话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暴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不说话,俯下身来。
“啊——”我条件反射地发出短促尖叫。
小臂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皮肤流下。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感受太过难忘,我对现在这点伤的出现只是皱了皱眉。
她伸手蘸了我的血,将手指凑近舌尖。
“唔......”
暧昧不清的语气。
“......请,让我活下去。”
我重申我的请求,已经是用尽了勇气。
她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了,尤其是在黑暗中,那双眼睛泛着极其暗的微光,像一头屏息等待狩猎时机的母狮。
我不敢再与她对视,低下头面对破碎的地面。
“唔......你有活下去的资格,但没有独自活下去的能力。我会让你活下去,但只能以工具的身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