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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莓束)
我被她拽着一只胳膊背着走,像个真人尺寸的巨大挂件。
因为她步行的速度比较快,我吊在她身后随着向前跨步的节奏小幅度地左右晃动。
就算身体疲乏与疼痛到麻木的地步,因为路程似乎有些长,所以这个姿势还是很不舒服。
可另一只手没有力气抬高到攀上她的肩膀,而且......就在刚刚差点把我杀死然后又考虑到利用价值将我以工具的身份留下来,对于这样的她,我感到畏缩,更不用说做出将手臂攀上她肩膀的举动了。
并且,我也因为另一个原因而抗拒与她接触——
一路上我都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在第二次经历濒临死亡的恐惧之后,我主动地、低微地哀求她放过我,让我活下去。
面对施以暴行的对象第一反应是求饶而不是质问或者更有尊严的反抗,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深深的羞耻。
正如她所说——“你没有独自活下去的能力”,当眼前的路只有死亡或者苟且偷生,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明明,明明上辈子的我不是这样的,明明那时的我在死亡面前都无所畏惧的,我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身边的人,告诉他们我不会死,告诉他们我会活在他们的回忆里。
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怜这样的自己。
也排斥让自己变成这样的她。
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她身上所带着的那仿佛腐烂鱼虾浸泡在阴沟里数月之后产生的气味......
但当我因为被背着所以贴在她的背后,极近距离下,除了恶臭,还闻到其中混杂着不同的气味,不太好形容,因为找不到具有类似气味的东西。
一定要说的话......是野外的气息。
那种气息,就像是在泥土地、草地滚过,被雨水冲刷过,受潮发霉然后又被阳光晒到干透......
这就是巫师猎人吗......
作为工具的我,将会负担起怎样的责任?
已经很累了,所以就算是这样很不舒服地被拽着,我还是在半路上就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是被丢在地上,然后她将我扶起来......像是搀扶伤员一样支撑着我走向一幢三层楼的木造房屋。
她还把袍子的兜帽戴上了。
“住一个星期,包三餐——”
“这位客人,我们旅馆不包三餐,这附近吃的地方不少——”
“丁零当啷!”
几枚金色钱币被她摆到柜台上面。
旅馆老板迟疑了一下,仍然持拒绝态度。
她从袍子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袋子,准备把它丢到柜台上,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我。
“那行......就住一个星期,不用进来打扫。”
“谢谢这位客人照顾小店的生意,一个星期的住宿费用一枚金币就够了。”
旅馆老板松了口气似的拿起一枚金币,但她并不将剩余的金币收回来。
“这些都收下吧,我还有事情要问......另外,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们是一对姐妹......不要对别人说关于我们的事情......尤其是长相。”
她的脸仍然隐藏在巨大的兜帽帽檐下,身材还算高大的店主看不到她的脸。
而在我的眼中,她的脸也是第一次清晰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