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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莓束)
我在街上散漫地走。
到处都是没见过的东西,然而都有着熟悉的模样。
树还是树的模样,其中一颗的树冠却大到能够完全遮住好几栋房屋。树冠下的一大片空地被利用起来,中央部分搭了几个规模不小的零食摊,四周摆满了桌子和凳子。
这棵树的树叶是红色的,确切地说树冠底层为偏深的褐红色,顶层为偏浅的粉色,中间的过渡有些突兀,感觉像是两颗不同的树拼接起来一样。
不过,尽管古怪,却很漂亮。
像冷饮店里的草莓雪顶.....只是这个量有点大。
路上没见到交通工具驶过,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
偶尔有牧人赶着......家畜经过,石子与泥土混杂的地面就会扬起薄薄的尘埃。
人们的穿着朴素,言行举止也简单粗犷,让人感到亲切。
这里......不就是个普通的乡镇么,跟我外公外婆住的乡下很像,而且那些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类,身材、脸型、肤色、五官,就是人类——
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尽管这里是异世界,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植物动物,这片土地的食物链顶端,站着的仍然是人类。
但我不是人类。
在凉爽天气仍然体温偏高,身体不见光的部位是比初生婴儿要深一些的粉色......
目前所知的这些信息加上枫的结论足够证明,我已不是人类。
所以,这里跟地球的氛围很像有什么用?
他们过着的和睦融洽的生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只不过是个外人,只不过......是个工具。
就像兴高采烈地与人一起规划行程,等到那一天上车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带证件。
身体变得更热了,情绪也无法冷静下来。
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回到了白色的病床上,不同的是,那时的我虚弱到身体成为精神的枷锁,只能压抑着情绪不让它在脸上表现出来。
而现在,我拥有健全的四肢,拥有行动力。
心脏强有力地跳动,血液的奔流让体温进一步地升高。
不仅如此,从之前受到毁灭性的损伤之中恢复过来,各处的新生组织让身体感到有些痒。
灵魂和身体都在呐喊着——
我要发泄。
离开街道,向着偏僻空旷的野地走去。
那里长满齐膝高的杂草,很密,感觉里面应该还居住着什么生物......
生前的我连蟑螂之类的小虫都怕,像这些高草窄缝的地方更是不敢靠近,因为不知道阴暗处会藏着什么东西。
但此刻我却毫无顾虑地一脚踏进野地,很自然地摆起双臂,脚将并不坚实的土地踩踏下去。
曾卧病在床时奢望的力量在身上四处乱窜,我用尽全力跑起来。
途中踩到很多东西,来不及看,我只顾着向前。
与风擦肩而过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我用这具魔族女性的身躯跑出了从未达到过的高速。
这种爆发式的发泄所带来的**真是太棒了。
我好像......暂时把那些东西抛到脑后了。
如果能忘记一切痛苦,我希望可以一直这么跑下去。
然而现实立刻就给了我一巴掌让我清醒——
高速跑动的身体在一瞬间失去动力,我像个被熊孩子丢出去的玩具一样,脸着地整个人摔在地上,刹不住车似的翻滚着往前,不知多少圈才停下来。
肩膀和膝盖磕得生疼,手肘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脸感觉被划破了,
眼睛还能睁开,从杂草之间看到的天空很窄,像是生活总是在人快要放弃的时候施舍的希望。
我问到血腥味,不像是气味,像是用舌头品尝到的味道......
是脸上的口子在流血么?
不......是她来了。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靠近了,窸窸窣窣的。
从视野的角落,杂草被一道人影分开,她来到我身边。
“为什么会想要逃跑?真的蠢。”
我想要抗议,却在一瞬间失去了视野,跌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