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六。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才刚照进窗,名为九漓的少女边啃着面包边出发去学校了。虽然是周末,但因中考将近,学校自然会占用一部分周末时间来给学生“加餐”,所以这考前一个月的每周周六都有半天补习时间。现在时候尚早,街上并没有太多的人,九漓想了想,便决定稍稍放松一下,骑自行车去学校。
她下楼来到叔叔家的车库,取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走进去推出了一辆半新的山地自行车。
“这么久没出过门了,今天咱俩一起去学校吧。”
九漓像拍老朋友肩膀那样拍拍三角坐垫,上面积落的灰尘印下了一个浅浅的掌印。九漓微微咧了咧嘴角,擦干上面的净灰尘,蹲下检查了一下刹车和链条油,确认一切设备运转OK后,一个干净利落的斜跨上车,左脚一踩,自行车便灵敏的动了起来。要说这辆车,可谓是九漓的宝物啦。那可是十二岁入学那年父亲大手一挥,奖励给自己的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礼物了,正所谓睹物思人,如今看着它像当年父亲一样依旧灵活的身子,心中藉慰了不少对父亲的思念。
脚踏板还没踩到底,身后便响起了一个略微稚嫩的少年的声音:“九漓姐是要去学校吗?顺路带我去超市好不好?”
“并不好。”
九漓猛踩脚踏板,远远地抛开了他。
那人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语气颇为无奈的叹道:“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样子嘛......但感觉好帅气是怎么回事......”
早就跑远的九漓自然是听不见的。她不是讨厌叔叔家的林秦,只是条件反射性地想避开那些主动靠近的人而已。至少想将独自一人的状态维持到考试。至于骑山地自行车载人,九漓没试过,出于安全考虑也不敢带。
清晨的风轻轻地刮过脸颊,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让人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将一晚上积压的倦意一扫而光,脚下也轻快许多。
九漓租住的地方是林叔叔家的公寓,在离他工作的地方近的同时,离九漓的学校也只有四五站的距离。九漓骑车尚未过瘾,就已经看见学校大门了,无奈只好下车。
“叔叔早。”九漓礼貌性地和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早啊,补习加油。”
简短地客气完,九漓推着自行车将其停在了后面的车棚。刚欲转身,令九漓头疼的第二个人便出现了。
那家伙,方正,今天也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一眼瞟到车身,九漓顿觉自己这车是古董级别的。
“早上好哟,今天一起加油学习吧!!”
这招呼充满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偷来的活力,震得九漓忍不住捂耳朵。既然碰到了就不得不一起去教室的事实,让九漓头更疼了。
原因无他,方正这家伙在学校里似乎几乎没有不认识的人,一路上全是此起彼伏的招呼声,这让想避开视线一个人走的九漓很无奈。更可气的是,方正遇到关系不错的人的时候,硬是要介绍下自己,还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此时九漓心忍不住更加郁闷,33班那个最孤僻的人谁会不认识啊。
跟着陪了一些勉强的笑脸,两人总算是来到了教室。
和外面的氛围不同,九漓一走进教室里,仅有的一丝郁闷也立刻被冷漠取代,最后变成毫无起伏的心情。
几个聚集在过道上闲聊的人见九漓来了,话题戛然而止,纷纷如避瘟疫般躲开,藏进了自己的座位里。
也好,九漓也懒得向他们说“请”字,毕竟都是害怕与坏学生有交集的人,和自己搭话的话,很可能会因此被盯上的。.
好像自己和不良一样让人讨厌?九漓皱皱眉,很快放弃比较,不去多想了。
时间慢慢推移,教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多,等人数到达一定数量时,就可以进行召唤班主任了。听着像魔法一样。
少头发的班主任讲了一些早就听腻了的诫语,然后开始上课。
说是上课,其实大多时间都和自习差不多。教书的流程已经走完,剩下的就是学生的自主学习时间了。不懂的去问问老师,或者找懂的教教,看起来还是蛮挺和谐的一幕。
九漓心思完全没在学习,一直在试卷上涂涂画画,或者写一些《某经》里的妖怪们的名字。比起偷偷写喜欢的人的名字,她更偏向于写喜欢的妖怪之名。
爱好和其他人不同,九漓看以妖怪为主题的作品居多。当然得吐槽一下,这些妖怪们的名字是真的难记,有一些生僻字甚至连字典都没收录,仅存在与某个地方的某种口音里,学不来发音让少女头大。
身旁自然有人暗自议论着她这种令人费解的行为,即使很小声,九漓依旧可以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她又在写咒文一样的东西了,好可怕。”
“说不定那些文字真的可以诅咒人,谁让她很奇怪呢。”
“咦,别说得这么瘆人好吧。”
“她好像看过来了,我们还是别提这个了,万一被盯上就不好了。”
......
九漓收回思绪,暗暗叹了口气:“依旧是那么无聊的人,我寄希望于她们能认得这些名字真是傻了。”
自习了一会儿,下课了。
课间时间有20分钟,校方考虑到离学校远的学生可能没有吃早餐,所以特意留了这么一段时间,让大家可以去食堂购买早餐。
九漓吃饱了,不打算去。但待在教室肯定没什么好事,思索再三还是不打算留在教室,混在人群末尾进了食堂。
原本很拥挤的食堂,只有稀稀疏疏还在苦命补习的初三,显得空旷了许多。
九漓买了杯热豆浆,坐在本班主要汇集地不远不近的位置,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聊的内容无非就是些勉励的话,还有就是考完试去哪聚一聚的话题。九漓听了一点点,便将空盒子扔进了垃圾桶,百无聊赖的往教室方向走。
正走着,路过办公室时,有人叫住了她:“九漓同学,你过来一下。”
叫住九漓的人,是班主任老师。
九漓跟着进了办公室。
班主任顺了身旁的一个椅子给九漓,然后面对面地坐下,开口问道:“最近状态怎么样?有什么烦恼的吗?”
九漓回道:“状态没什么问题。就是感觉这豆浆太甜了,怕得蛀牙。”
班主任笑了笑,说:“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啊。看到你没问题我就放心了,有什么困难一定记得告诉我啊。”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事。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我可以回教室复习吗?”
“考试正常发挥,加油。”
“嗯。”
九漓点点头,出了办公室。见九漓关上了门,班主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要是开朗一些......”
......
“哟,又被骂了吧?”走至楼梯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暗叹不幸是昨天的那个东西,九漓头也不回地暗讽道:“是啊,没什么特长又一直垫底,习惯了就好。”
“噗嗤。”那人嗤之以鼻。“果然像只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的发言呢。”
“没脏了您的嘴就好。”
九漓说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乘着其他老鼠们还没闻讯赶来,离开了这个散发着糜烂气息的人。
之后度过了一段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时光。一直普普通通的到了放学。
那几个不良们在最后一节课时,似乎被叫去办公室训话了还没有回来。这个周末或许可以有个不错的开头,九漓为此松了口气。
她几步并一步走,飞快地来到车棚,巡视一周后,九漓拧紧了眉头:她的自行车不见了。
她跑到管理处找负责的人询问,却并不见人在。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这下九漓开始有些急躁了。
还好有摄像头的存在,九漓抓住救命稻草来到了保安室,在一番解释后终于得以调取监控录像了。
鼠标拖动了一回儿便停住了,监控缓缓播放着前不久的事。默默看完录像,九漓笑着向保安说了句谢谢,解释说是朋友骑走的后,退出了监控室。
在出来的一刹那,少女的脸再也不是淡淡的表情装饰,取而代之的是银牙紧咬,双眸如野兽般的狰狞可怕。
“混蛋——”
一字一句地低吼,少女的心也终于不再平静如水。她一把撇下背包,犹暴起的怒狮冲破株般牢笼,扯下了隐忍不发的面具,如黑色惊雷要击破苍穹般,朝着一个方向滚滚而去......
另一方,那几个偷走九漓自行车的不良们正在某条街上骑着车兜风。
带头的人一边踩着脚踏板,边说:“诶,这自行车车手感真不错,造型也好,骑着真是拉风啊。”
几个跟着的小弟般的人附和道:“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骑嘛。”
“要不干脆骑回去算了,反正哥不也挺喜欢的嘛?”
“你懂啥啊,这车是那个人的,哥肯定不屑于要。”
那人笑道:“还是你懂我。随便骑一骑然后砸了卖废品吧,如果直接卖掉被找到还是能用的。”
几人还笑嘻嘻地讨论着下一个谁来骑时,冷不丁的一块垃圾桶的盖子飞了过来,将一个倒霉蛋打翻在了地。
几人几乎同时朝着街尾大喊:“谁?!!”
“呵呵呵......找——到——了。”
不寒而栗的冷笑从街对面传来,犹如冰刀般扎入人心。
嘎啦——嘎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阵接一阵地传来,伴随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走出转角的人宛如死神拖着巨大镰刀般步步紧逼,越来越近,直击心底。
“呐,姓刘的,你的脏手肯定碰到我的车了吧?”九漓握紧了随手抓来的铁制垃圾桶。
刘锦贤咂咂嘴,满不在乎地回道:“是没错,我甚至想砸掉卖废品,怎么了,有意见吗?”
“那,手拿来吧!”
咻————
哐!!
全力掷出的垃圾桶成为了少女与这场毫无胜算的反击战的导火索,那被欺凌的羊羔终向施暴的群狼奋起反击。没有理智,没有害怕,不计后果地将全身力气用尽,唯有那愤怒的火焰熊熊烧于心间,经久不息。
这之后,学校保安的即使赶到才让这场斗殴终止在了更加严重的后果前。
令九漓惊讶的是,被传去保安室等候训话的,除了班上的不良和九漓外,意外多出了四个似乎是其他班的人。他们在九漓看过去时,无一例外地都回了九漓一个装傻的笑。那时九漓还不明白这几个人好好的家不回,为什么要突然冲过来帮自己。后来通过慢慢了解才知道,他们几个其实都是那天自己被方正裹挟时,在走廊里和他一起打过招呼的人。
这次事件对九漓的影响挺大的。少女此次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动作,让她在最后的一个月里,再也没受到过谁投来的明确恶意,更多的是他们的畏惧。试想一个看起来很老实的人突然犯罪,任谁都无法再信任他老实了吧?无论其中是否有什么深刻的理由。
值得庆幸的是,九漓在这次冲突中仅仅手臂挂了彩,并没有受太多的伤。反观需要清洗伤口的头头,九漓已经是算无伤了。
出于特殊时期特殊处理的原则,几人的恶劣事迹因发生于临近中考,没有公开的全校通报批评,被暂时压了下去,参与者们则被罚回家反省一周,风波渐渐平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