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几步,两人来到了公园。
这个地方稍微偏僻了些,与其说是人们休闲的公园,九漓觉得形容为流浪猫狗们的家园会更贴切一点。
长椅上,栏杆上,没有水喷出的中心池子里,三三两两的趴着些或白或黑的野猫,它们看见有人送吃的来了,懒懒散散的伸个腰,慢悠悠的靠了过来。
九漓脚边贴上了一只灰色的小猫。它一边蹭着裤腿,一边抬头望着九漓,不时的叫着。
九漓蹲下去摸了摸它的下巴,笑着说道:“什么呀,原来是给它们啊,难怪有这么多。小家伙饿了吗?肚子好像在咕噜咕噜的呢。”
林秦边打开袋子边说道:“好几张嘴,毕竟是一个大家庭嘛。还好店里剩下的食物也挺多的,店长就把适合给它们吃的挑出来打包,然后交给当日轮班的人负责护送啦。”
说完,他开始分发起了食物。
说来也怪,这些猫咪们并没有乱糟糟的挤成一团,而是以刚刚那只先到的小灰猫为首,按着一定的先后顺序排好队,像在领取物资一样。
九漓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暗自揣摩:小灰猫肯定不是领头羊,因为其它猫咪们并没有展现出“甘愿服从”的样子,后面那只甚至在抓它的尾巴玩;目光转移到长椅上一动不动的橘猫,它虽然有不为食物所动的大将风范,但九漓更愿意相信是它太胖了而已;接着往更外围的地方寻找,九漓的目光突然汇聚一处,望向了围墙。
那是一只高高在上的猫。它有着碧绿的眼睛,全身覆盖着纯黑的毛发,不似其它猫们毛色粗糙,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柔顺。它肯定就是领头的猫了,至少不是流浪猫。
与黑猫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九漓的脑海中突然空白了一下,在空无中随即响起了充满诱惑的女声:“来这里。”
那声呼唤是如此地让人着迷,宛如天籁一般,任如何镇静的人听了,都会不自觉的起身相迎。
九漓刚起身,立刻意识到不妙,猛地甩了甩头清醒过来,游离的目光迅速地汇聚起来,微怒地射向了那只墙上的黑猫的眼睛。
黑猫动了动尾巴,那个声音再次在九漓脑海中响起,不过这次没有了魅惑的意思,而是饱含了感情。“对不起,见到了久违的事物,让我一时没能忍住,还望你见谅。”
这个声音歉意十足,让九漓暂时放下了身上的戒备。
刚要开口询问,那个声音像猜到九漓心中所想,劝道:“请务必不要声张,我并无在人前暴露的意思。”
说完,那只黑猫跳下墙壁,迈着优雅的猫步来到了九漓跟前。
林秦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见小黑猫靠了过来,带着有些惊讶的口吻说道:“今天怎么这么快就过来啦?”
黑色猫咪普普通通地叫道:“喵。”
“哦哦,那难怪呢。来,这是你的。”林秦说着,把盛着半条鱼的盘子放在了它跟前。
“喵。”
“不用客气。”
看到这与刚才自己经历完全不同的一幕,九漓忍不住惊讶道:“你可以听懂她说话吗?”
“当然~~~~”林秦拉长了声音,然后说:“不知道啦。”
“那你是怎么?……”九漓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小黑猫。
林秦笑笑:“靠瞎猜啦,猫又不会说话。书上不是说猫会喵喵地叫,大多数是因为饿了嘛。”
“这……这样啊。”九漓以为林秦早就知道了黑猫会说话的事实,刚才这只猫直接和林秦对话了呢。
那谜之声音再次解释道:“他是普通人,即使是对妖怪持友好态度,与另一个世界的我们有太多交集也无好处的。”
“......”
九漓心里那个憋屈啊。一直憧憬着能和真正的妖怪们交谈,好不容易梦想实现就在眼前,又只能听不能回答,简直比排了半天队结果发现要买的东西其实在隔壁队伍还要难受。
黑猫似乎明白九漓的心思,向她发出邀请道:“能与他的后人再遇也是缘分了,要和我重新找个时间单独聊聊吗?”
九漓兴奋地即答道:“当然要!”
“九漓姐也想养猫吗?!”一旁被吓到的林秦有些震惊的问道。
“不......不是,唔,不好意思,刚刚没能注意你在说什么。”
“好吧,我还以为九漓姐也想养一只呢。”林秦失落的回去继续喂流浪猫了。
九漓不知道,林秦曾向林叔叔请求养一只宠物,但林叔叔家里实在是没有人有时间照顾,所以便驳回了林秦的请求。所以林秦在听到九漓说要的时候,还以为九漓也是想养猫,暗自期待的一下。
为了不再让林秦误会,九漓拿出了老式手机,在上面飞快地打下一串字符后,递给了黑猫看:“明天我也很闲,可以早上来吗?”
黑猫为难的回答道:“太早了可不行啊,请中午一些的时候吧。”
“要修炼什么的!??”
“额,嗯,是的,做妖怪也是很不容易。”
“那好,就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到时候来这里找你!”
“嗯。对了,我以前的名字叫心羽,可以的话请这样称呼我一下。”
九漓呢喃道:“心羽......黑猫叫心羽啊。”
念了几遍,将名字牢牢地记在脑海后,九漓打下几个字回道:“我叫九漓,请多关照。”
“那是当然,九漓。”
九漓沉浸在得到了第一个真正的妖怪名字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黑猫的嘴角。那笑是那样的人性化,完全就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和猫咪们玩耍了一小会儿,两人见天色已晚,便收拾好回家了。
时间一转,来到了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
至于为什么是一小时前,得问九漓了。
她实在是过于兴奋了,但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在房间里急得转圈圈。
“啊啊,这件绿色的裙子感觉不错,可这件T恤也好看,咋办咋办咋办,快没时间了啊!”
日常生活的九漓很少出门,有与朋友一起玩的记忆也是小学四年级时了,突然要她选件合适的衣服见如偶像般存在的妖,当然焦头烂额了。
踌躇再三,九漓突然意识到对方只是只猫,盛装打扮好像过于严肃了点,因此便用抛硬币的方式随机决定了最好的一件着装:牛仔裤与T恤配搭。
虽然知道对方是只猫,但九漓下意识还是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甚至对衣角的褶子也是理了又理。终于在忙活了好一会儿后,九漓才出了门。
骑行至公园,仍然留有二十分钟的空闲。九漓选了个位置坐下,边不安地转着手指,边劝自己冷静一点。
正模拟着见面说些什么,一声悦耳而清脆的问候自身后响起:“九漓来得好早啊,我应该没迟到吧?”
“当然没......”
九漓转身,话音卡在了嘴里,因情绪上的惊讶而无法用言语回应了。
心羽叉着腰,纤细的腰肢微微前倾,笑着的脸庞凑在九漓眼前,略带调皮地问道:“怎么啦,我的人型很奇怪吗?”
九漓慌忙摆手:“不不不,哪有。倒不如说太漂亮以至于我无法将昨天的认知联系了。”
“嘻嘻,久违的感觉。”心羽戳了下九漓的额头,然后坐在了她的身旁。
该说是有气质呢,还是说美丽动人?九漓暂时没办法用直接的词语形容她。心羽的身上有悠悠的香味,总之很让人心安。
“你可能在疑惑,为什么是你吧?”心羽侧过脸,莞尔一问。
九漓点点头,“我肯定我从未见过你,但你又说久违,无法理解。”
“也难怪的,毕竟上次与这般熟悉的灵魂相遇,已经是百年之前了。”心羽说着,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褪色的金色怀表,打开表盖,递给九漓看。
怀表中,静静躺着的,是一张男人的黑白照片。九漓看着感觉很熟悉,又无法说出名字,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应该和家族有关。
心羽说:“翻倒照片的背面看看。请小心,照片有点旧。......也是最后一张了。”
九漓明白,这张黑白照片对心羽意义肯定不一般。手指小心翼翼地翻过照片,上面写的一串行楷字清晰地展现在了眼前。
九漓念了念:“嘉庆十五年于广宁门所照,九桂。”
“这个姓......”
“没错。”心羽有些苦涩地笑道,“我的上一任主人,也就是给我起名心羽的人了。没想到那场横祸中,他在世间还存有后人......”
“横祸?是文字狱吗?”
“嗯,因名字中存有桂字,被诬陷而死。”
“对不起,让你想起不好的事了......”
心羽拍拍九漓肩膀,“都很久很久前的事啦,虽然这点时间对妖来说没什么,但还是能治愈很多的。”
“嗯,但还是说声抱歉。”
“唉,你呀,该说不愧是他的后人呢。”
心羽伸了伸懒腰,胳膊和腿同时伸了出去,和猫伸懒腰一模一样,然后站了起来,向九漓邀请道:“今天可不是来感伤的,我可是很期待这一任主人的表现的哦。”
“对啊,今天算是出来玩的。等等......”九漓猛地拽住走在前面的心羽的手臂,“主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好像有赐予妖怪名字也就是力量后,那人就会成为妖怪的主人的说法,哎呀,年代太久记不清啦~总之是要你负责的意思啦。”
“不,不可能!我什么时候给你名字了?!”
“诶,主人真是健忘,明明昨天连叫心羽三遍,这么快就忘了。”
“什?!”
记忆涌进九漓的脑海,昨天与和还是黑猫的心羽交流时,自己似乎确实念了好几遍。
“想起来啦?”心羽笑嘻嘻的说道,完全没了初见时那种成熟的样子,只剩下了调皮。
“臭——猫——咪——”九漓气鼓鼓的挥出一记收刀,对于欺骗这种事,她说什么也要回敬回敬。
“嘻嘻~”心羽变回了黑色的猫,顺着九漓挥出的手臂,爬到了她的头顶,舒舒服服地趴好,说道:“刚重获名字,不能维持太久人型,请主人多照顾我一下啦。”
“谁是你主人了,骗子。”九漓揪住了心羽的耳朵。
“唔,就这么讨厌我啊?”
“我只是讨厌骗我的人而已。”
“对不起嘛。其实有个猫咪仆从可是很赚的哦,除了可以陪你玩,可是很可靠的保镖哦。”
“才怪吧。”
“是真的。”
“我不信。”
“等我力量回复了你就知道啦。”
“......”
于是乎,九漓的生活就这样突然多了只会说话的坏猫妖。前路如何,九漓有点担忧起来。不过能证实真的有妖怪的存在,她心中又立刻被喜悦盈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