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天空中没有云，星星都能看得很清楚。
泽森和千萤登上三楼，俩个人在亮着灯的走廊中一起走向那个小天台。
说不定蚊虫会挺多的，但是那些小虫豸还不足以妨碍她们去散发一下情怀……看看星星什么的。
走廊上没有人。这还不是晚饭后聊天结束，大家各回自己房间的时间。
——想独自待着的人早就回去，而聚在一起的人还没散的时机。
两人静悄悄地走在这样的走廊里，避开着所有人的耳目。
泽森都把手放在小天台的门把手上了，千萤突然从身后戳戳她。
“嗯？”泽森奇怪地回过头来，看见千萤刚刚的笑容消失了。
看星星什么的，还是千萤在大厅里突然对她提出来的。千萤那时扯扯她的衣袖，面上笑着对她说“我们俩去看星星么？”。本来泽森自己就喜欢安静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这是千萤提出来的，于是泽森很开心地脱离了小团体，干脆地留下其他人，独自一人上了楼。
这次千萤不是扯扯衣袖，而是戳了戳她的胳膊。力度也比先前轻了不少。
所以才会疑惑地问她。
“‘嗯？’什么啊，呃。”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千萤你最近好像老是这样，不说清楚。”泽森发觉后，没能像以前一样故意忽视和配合——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始有点不满和闹脾气起来。
千萤最对付不了的就是泽森的脾气，一般都是对面一不开心起来，千萤就做妥协，虽然真看不出来千萤能做妥协但她确实对泽森不错。
这次也不例外。
“嘛。这就是我叫你出来的原因之一了，一会儿到外面我们慢慢说。是个严肃的话题。”
掩饰的环节都没有。
千萤作风一贯如此，所以泽森闻言也只是小气地撇撇嘴，不置可否。
接着她摁下门把手，打开了通向天台的门。
那一刻外面的空气涌来，清凉地迎面尽情拥抱。初夏夜里的风有种意料之外的凉意，泽森打了个寒战。
会不会穿得少了点，真是小看夜里的温度了。
两人依次抬脚迈上台阶，哒，哒。
“哦哇……今天星星很多嘛。真晴朗啊。”
外面没有人，所以泽森毫无顾忌地发出声音，没有意义地感叹道。
“是啊。”千萤笑着吸了一口气，她默默瞥了一眼泽森，没有意义地应道。
黑色幕布上，有满满的光点闪烁着。那是令人感动的景象，有着使人心动的距离感。
有一段时间，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在仰头看着天空。
是在看星星，还是在想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泽森。”
“嗯。”
星星的数量无论多么庞大，它微弱的光怎么聚集都照不清泽森对面的她的脸。
千萤的神色在这样暗淡的光里，显得有点难以捉摸，甚至陌生感……乃至，虚幻不清。
她是真实的吗？
——千萤到底是什么，这种问题从很久之前就决定不再探究了。
因为答案根本毫无意义。无论她是什么，她对自己来说都是极重要的存在。
谁都无法取代。
可千萤似乎不这么认为。这件事还是泽森最近才发现的。
本来以为她说不定是嫉妒了，但怎么都不会持续这么久吧……之前也有平和地好好谈过了。
而且，自己也有好好改正，比如有时候会忽视她的事情，现在已经有在注意了。毕竟自己来到一个这么……热闹的环境，她难免会被其他东西吸引注意力，并且全力应对。千萤刚开始是帮她，可后来好像有点不乐意了。
所以这次千萤说的事情，一定是关系到她们俩之间的重要事情了。
是因为自己时而太任性所以被厌烦了吗？那也没有办法的事，绝对不会怪她——
虽然说得这么悲伤的样子，但其实泽森知道肯定不是这种原因。
耳畔是虫鸣声。
来自夏夜的遥远的虫鸣和飞虫微小身影的飘飞乱晃。
“别发呆。”
千萤硬生生把她飘到不知何处的胡思乱想给拽了回来。
泽森一回神就看见千萤板着个脸，正幽幽地看着她。
“诶……诶，没有发呆啦。”某人心虚地撇开了目光。
“你稍微集中一点注意力，最近总是这样，我都觉得……不，没什么，你先听我说。”
泽森顺从地点了点头。
“……先从比较次要的事情开始好了。你知道这是梅斯戈尔家了对吧？有着‘最后的魔女’之称的庞大家族。”
“对，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到底魔女到底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
“存不存在先不说，毕竟很多事情都是解释不清楚为前提而存在的。不，别扯远了，你确定不去想想这种集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和魔女又有没有关系？”
“好复杂的样子……”所以泽森就这样停住自己的思路，睁大眼睛等待接下来千萤会说什么。已然完全不想自己思考的懒惰样子。
“简而言之，‘魔女的集会’怎么听怎么可疑吧。叫你小心一点，一有不对还是快离开比较好。我看斯特拉小姐已经想走了，而天冬小姐对集会的兴趣已经消失，虽然可以离开但好像还挺担心你们的；泽森，你不用学她，你能保全自己就算做得很好了。”
泽森迟疑一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啦……”说到底，要小心是必须的，可重点其实不是“应该怎么小心”才对吗。
所以说千萤都在说什么废话啊。
千萤沉默地看她片刻。夜风凉丝丝的。
“你好像完全不吃惊。”
泽森扯扯自己的头发：“不是，我也没迟钝到那种程度吧……这么严肃地说出这话，感觉有点苦恼了。”
千萤能点到的地方，她也几乎都有所意识到。
“……这也是个问题。”
“啊？”
千萤皱了皱鼻子，还显得有点可爱：“你和我的差距开始缩小了？真令人不开心。”
“什么啊……别说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也不是说你一起以前笨，当我在夸你吧。”
泽森抿起嘴。当她在夸她现今有进步？怎么都不对劲吧！
千萤瞥开了眼睛，伸手掖了一下被风吹起的头发：“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我感觉情况有点不好，我是指……我。”
泽森倏地沉默下来。
“你最近是不是总是看不见我了，泽森？这像是前兆，我是说，我几乎没有离你太远，你左顾右盼地找我的时候，我就在一边。我这边可能出了点问题，我在想办法解决。”
“不会吧……很严重的那种吗？”她以微弱的声音开口。
“还不清楚。但因为这段时间我尝试了很多但还是没找到一点办法，才和你说的。”不然就自己解决了。
泽森又抬起手拽起了自己的头发。
“把手松开。其实我想，之后你可以考虑和主办者谈谈这个问题，如果那个人是在梅斯戈尔的后裔的话。因为，如果是魔女，说不定会有办法。”
“……我会试试看。”
“……原来你也知道点东西。”
“你不是刚说我和你差距缩小了嘛，那你会发现我知道的和你也差不多。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不过我之后会试试看。”
千萤松了一口气：“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淡定。”
“不，其实挺不安的。”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你要是看不见我的话，我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而这种事很难发生。别担心了……喂泽森，你在看哪里啊？”
“……虽然你说是你的问题，但我感觉果然是我这边……你还在的吧？又来了，我又……看不见你了。”
千萤就站在泽森身边，虚幻的银色头发遮了遮眼睛。
夜里面，红色的眼睛是那样的不真实。
“泽森。”
“……千萤，对不起。”泽森向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轻轻地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千萤没有跟上去。
“本来是这样才对的，你能看见我才是意外。我刚才还想说，这说不定是好事。”
嘭。泽森关上了天台的门，也把千萤关在了外面。
“真是的，光漏听最重要的地方……”
……
“要是真看不见我了，我可是要走的。”
